白珩放下手中的杯盏,点点头,笑容和煦。
看到引起了白珩的好奇心,温斯从便乐呵呵的揭开了遮布,只是这一开,笑容便僵在了脸上,场中有些胆小的女子甚至惊叫出声。
一只雪白的大鹦鹉,僵硬地躺在笼子里,腿直挺挺的,明显是死了。
“怎么回事!”温斯从扯过旁边的小厮,急斥道。
“奴才不知道啊,奴才刚刚去偏厅把这鸟儿取了过来,也没打开看……奴才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那小厮匆忙跪在地上,着急辩解。而旁边的玉珠,也吓傻了,她明明还没来得及给它下毒,怎么就死了呢!
温斯从在心中略一估算,这小厮来去的时间很短,根本来不及做手脚,那就是说明这只鸟早就死了,难道……想到这,他抬头看向碧春,最近,这鹦鹉可是一直让她照看。
温夫人在旁边一看事态不好,低声对温斯从说:“小从,今日乃是十五之日,三殿下也在,这鸟先拿下去吧,明日我们再查。”
温斯从略一迟疑,正要打算暂时不追究,白珩的声音却在旁边响起:“温夫人不必见外,今日歌舞欣赏的已有些疲乏,不如让本王看看温公子申申家事。”他说着,拿起杯盏,轻轻抿了一口,“再说鸟儿应为西域大鹦鹉,珍稀异常,温公子可得为它鸣冤啊。”
白珩这么一说,温夫人也不再多言了,温斯从倒也不尴尬,他了解白珩的为人,不会因此怪罪他,只是这事情,他确实需要好好对待了。
“碧春,通云一直在你那养着,你要怎么解释。”温斯从看向碧春,目光带有怀疑。
从发现通云死了,碧春早就吓得脸色惨白,此时被温斯从一点名,腿一软更是跪了下来:“奴婢手拙,这珍惜的鸟儿一直让身旁一个叫肖楚的粗使丫鬟照看,那丫头一向灵巧,奴婢本以为她照看可以放心……”
“你的意思是这事与你无关,是那粗使丫头照看不周?”温斯从指尖轻轻敲了敲桌子,“那丫头在哪?带过来!”
“此时,应该也在这院中……”碧春底气不足,她生怕肖楚闯了祸一走了之。
“奴婢就是肖楚。”忽然一道声音响了起来,然后侧面的角落走过来一个瘦弱的身影,她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只是缓缓走到温斯从面前跪了下去。
“呀,好丑……”“是呀,真吓人……”“我认识她,她就是伺候碧春儿的丫头……”身边传来窃窃私语,白珩静静地看着跪着的肖楚,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挑,第二次见这个丑丫头了,今晚上肯定很有趣。
“碧春说的可是事实?”温斯从倒也没管她的容貌,只觉得她主动站出来很有勇气。
肖楚的手指紧紧绞着衣袖,好像很是害怕,好半天才小声说道:“是的,通云一直是奴婢在照料,一直被奴婢照料得很好。”
“这叫很好?”温斯从弹了弹金丝笼,复又看向肖楚。
“奴婢知道它为何而死……只是奴婢不敢说…她会打死我的……〃肖楚伏在地上哽咽起来,那孱弱的身子哭得一抖一抖,不禁让旁边的人心生怜悯。
“你只管说,我定会好好处置他,并保你安全。”温斯从眉头一皱,本来还以为是个胆大的丫头,没想到也就这样。
“谢谢大公子……”肖楚抽噎着直起身子,怯生生地抬起头看向玉珠,“是……是玉珠姐姐……我看到她下药了!”
从肖楚一进来,玉珠就有极坏的预感,现在被她这样一下子捅出来,她第一个想法就是否认。
“你胡说,你定是看错人了,怎么会是我,你污赖好人可得有证据!”玉珠站出来,理直气壮地朝着温斯从跪下去,“公子,请您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
温斯从看向肖楚:“你有证据吗?”
“有!”肖楚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手帕,里面包的就是她在偏厅捡的那几个白色颗粒,“奴婢亲眼见到玉珠姐姐把这个倒进通云的食槽里,您可以搜一下玉珠姐姐,她身上肯定有同样的药物。”说完,肖楚又害怕地缩了缩身子,不敢看玉珠一眼。
一看到肖楚拿出来那个药,玉珠登时就慌了神,该死的,她当时着急地回来伺候大公子,那药包还带在身上,没来得及扔掉……
“来人,搜身!”温斯从眼都没眨,就叫了几个婆子搜玉珠的身,果不其然,那药包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裸地搜了出来。
众人都吁了一口气,看来,凶手已经找了出来。
玉珠一看搜了出来,急忙改回柔弱的样子:“大公子,是奴婢怕您偏宠碧春,才一时犯浑……可是大公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确实没有害死这鸟儿,那时肖楚一进去,奴婢的药就掉在地上,那鸟儿根本一粒都没有吃啊!”
“玉珠姐姐不要狡辩了,我明明看到你将那颗粒一粒粒放在了通云槽里,通云一连吃了好几颗,怪我……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它……”肖楚说着,嘤嘤地哭了起来,众人顿时觉得这丫头是真心爱这只鹦鹉。
此时的玉珠已经百口莫辩,众人显然已经认定她就是一个为了争宠害死鸟儿的凶手,她一遍遍解释不是她不是她,可是没人相信她,就连之前善待她的温夫人,也是满脸失望厌弃之色。
“带下去吧,管事房按照规矩处理。”温斯从实在受够了她的大喊大叫,很快,几个粗壮的男仆把她拖了下去,大将军府的规矩肖楚是略有熟知的,犯了这种事的,大抵是鞭笞五十,砍去右臂,再赶进柴房做一辈子粗使,永远不得赎身。
这样的结局,不知道小菊能否满意,肖楚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
“真相已经出来了,你下去吧,可怜我的通云。”温斯从揉着太阳穴,看着通云一脸惋惜。
“公子,奴婢可能有办法救活这鸟儿……”肖楚迟疑了一下,跪着没有起身。
“什么办法?”温斯从被她的话一惊,在座的人也惊疑起来。
肖楚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般说道:“奴婢从前学过一点点医理,通云被下了毒之后,奴婢一直在研究这□□的成分,刚刚奴婢已经明白了,只要在两个时辰内给它服下解药,应该还能活过来。”
“它需要什么解药,你若能救活它,我一定好好奖赏你。”温斯从身子朝前一斜,被她说的也有了希望。
“解药需要大公子提供,奴婢微薄,实在没有,大公子需将三七、白芨、何首乌这几味草药给奴婢备齐。”肖楚认认真真地说,“只是若没能救活,希望大公子不要怪罪。”
温斯从点了点头,只当是司马当活马医,不一会儿管家从药房拿回了这几位药,肖楚接过药,还是有些迟疑。
“怎么了?”温斯从看出她的犹疑。
“回公子,是这样的,鸟儿胆小,奴婢需要给它提供一个平和的环境才有利于它的苏醒,恳请公子允许奴婢去别处医治它,时间不长,半个时辰即可。”肖楚脸上布满担忧,小心地看着温斯从。
“好,你去吧。”温斯从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并不是那么没有道理,总之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通云能活就好,毕竟他是废了很多心力才从遥远的西域弄回来的。
得到温斯从的准许,肖楚急忙福了福身,带着通云一个人急步去了偏厅。
“你猜这鹦鹉会活过来吗?”白珩微微侧首,对站在身后的周泽说道。
“这鸟儿腿脚已经僵直,活过来很难……”周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道。
白珩转过身,摇了摇头:“我倒觉得,它一定会活过来。”
另一边的肖楚,终于不再演苦情戏了,想着事情已经成功,便着着实实地松了一口气,她走进偏厅关上门,仔细检查了屋子里除了她再没有别人,便对着笼子低喊了一声:“起床!”
原本僵直的通云一个机灵站了起来,小短腿歪歪斜斜地抖了抖,蓝色的小眼儿眨巴眨巴,丝毫不知刚刚发生了多么大的事。
肖楚笑着喂给了它好几颗葵瓜子。
没错,通云在装死。
那时玉珠走后,她跟了她一段时间,发现她并没有丢掉身上的药包就去了温斯从那,她才想出了这么一个计策。
也是机缘巧合,她前几个月教了通云好几个指示,其中就有“睡觉”“起床”,只要她喊“睡觉”,通云就直挺挺躺下,不到她喊“起床”绝不动弹,之前她还嘲笑它睡着的样子像是躺尸,没想到今天,竟帮她报了一个仇。
至于她刚刚要的三七白芨几味草药,纯粹是为了掩人耳目胡诌的,所幸在场没有大夫,否则她肯定又要费力解释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兢兢业业码字中……
☆、提心吊胆
半个时辰,众人都在翘首以待,难不成将军府里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丫鬟还能会起死回生术不成?正在众人满是质疑的时候,肖楚低着头出现在了所有人视线之前。
那笼子上还是盖着布,真的活了吗?一时间,众人的眼中有人期待,有人戏谑。
直到肖楚慢慢的扯下了布围——只见里面洁白的大鹦鹉正昂首站着,威风凛凛,完全没有一丝虚弱的样子。
真的活了!场上顿时传来一阵唏嘘声,这丑丫头看来真有两下子。
只是众人之中,白珩的眼睛却微微眯起,他总感觉哪里不对,可是又看不出来哪里不对,倒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温斯从心情大好,刚才的不快一扫而光,接过笼子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打量了肖楚一眼,看她秀气的鼻子洁白如玉,上面微微有一层薄汗,眉毛纤长,眼眸低垂,要不是侧脸恐怖的胎记,定是张标致的美人脸。
“你现在是在伺候碧春吧。”他将通云放在旁边,“看你是个伶俐的丫头,以后就来万竹居侍候吧。”
“是。”肖楚假装感激涕零,虽然还是个丫头,但至少不是底层的了吧 。
碧春听到温大少爷的话倒是很是开心,肖楚长得丑,对她肯定造不成什么威胁,再加上今天玉珠倒了台,她一下子心情大好,看肖楚比以往顺眼多了。
三日后。
自打上次十五大宴,肖楚就名正言顺地成了万竹居一等丫头,也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单独房间。
温斯从没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只是让她照顾好通云,日子一下子安静平和了起来,可是这对于肖楚来说,并不算是好事。
她想要的更多,比如说,自由。
只是这急是急不来的,这个朝代封建制度根深蒂固,她是签过卖身契的人,要想得到自由谈何容易?
那便慢慢等吧,肖楚叹了口气,不管怎样,有生之年一定要得到自由。
燕南国边境战事吃紧,温成和大将军已经连续数月没有归家,温夫人日日忧心忡忡,以至于整个大将军府都压抑起来,每个人都小心翼翼,不敢犯任何错误。
温大公子却是不管这些的,依旧经常会一些朋友,心情好了还会唤肖楚带着通云给这些客人参观,因此肖楚也跟着见了不少朝中翘楚、名人雅士,这些人大多数看起来温文尔雅,但也不排除一些个例,比如现在见的这位,身着一身利落的黑衣,脸色青白眉头紧锁,愣是让肖楚觉出来一股子杀气。
“符提大人,这就是我刚刚对你说的西域大鹦鹉,一直被这小丫头养的不错。”温斯从侧了侧头示意肖楚将通云搁在他旁边的枣木雕花桌上,只是眼神未离开这个称之为符提的人半分。
符提只是浅浅的看了一眼通云,眼神中未见分毫波澜,像是思考了一会儿什么东西,便对着温斯从恭敬地做了一个揖:“谢温公子缓解在下思乡之苦,在下已经在贵府叨扰多时,现在也该告辞了。”
温斯从依旧那副和善的笑:“不必多谢,那符提大人请慢走。”说完,便示意旁边的小厮前往相送。
等到符提走远,温斯从也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肖楚走上前,打算带着通云悄悄退下,忽然传来温斯从自言自语的声音:“这些贵妃的人啊……”
贵妃的人?肖楚略略一愣便拎着通云安静离开,这温公子结交的人还真是多。
夜深了,今晚的天气格外的凉,大抵是秋意来了,还带着一股子潮湿。
肖楚关好窗户,将通云的笼子放在桌子上,烛光之下看着通云一下一下啄着瓜子仁,不禁朦朦胧胧泛起困意。
忽然,门栓那传来轻微的响动,当肖楚意识到有人的时候,自己已经被身后的人紧紧捂住了嘴巴。
“别说话,我不会伤害你。”身后传来低沉的男子声音,这是这声音,有那么一点耳熟。
肖楚听话地点了点头,暗暗告诉自己平静下来,身后的人像是感觉到了她的配合,一下子松了力气,接着传来一声沉闷的声音——那人摔在了地上。
肖楚回过头去,等到看到地上人的脸,大吃一惊——竟是三皇子白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