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血水。南软伸手想要帮她止血,却发现无论怎么做都是徒劳。
舞轨艰难地眨眨眼睛,嘴巴眉毛因剧烈的痛苦而皱成一团,她微微翕动嘴巴,从嘴里吐出几个含糊不清的音节。
“舞轨……舞轨……你说什么,我听不到,你说什么……”琉焦急地催促对方,可越催促就越感到自己无能为力。
“燃……弟……燃……小……”
“她说小燃!她的弟弟小燃!”这次南软总算从断断续续的字节中捕捉到重要的信息,连忙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那副水蓝色的耳环,大声呼喊,“舞燃!出来!别睡了!小燃快出来!”
随着话音刚落,耳环中窜出无数半透明粒子,幻化成舞燃稚嫩的模样。
舞燃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定睛一看后忽然浑身一震,马上飞扑到舞轨身上:“姐姐!你怎么了?姐姐!姐姐!”
舞轨似乎是听到了弟弟的声音,立刻喃喃地交代:“燃……家……要好好……家……”
舞燃感到万分的无助,一边放声大哭一边用力地点着头,肩膀随着他的抽噎而不住地一耸一耸:“小燃知道,小燃知道,小燃会好好看家的!姐姐不要死!不要死!”小小的他看过太多的死亡,在13年前那场灭族之战中他便已知道,死亡,就是永远的离别。
舞轨瞪大眼睛,痛苦地呜咽一声,脸上神色忽然松缓下来,凝固成僵硬而麻木的表情。
南软心中咯噔一下,清清楚楚意识到,舞轨死了。
先是伽寐,后是舞轨。她的朋友,都离去了,只有她自己还沉陷在捉摸不清的迷雾中,艰难匍匐。
南软伸手慢慢阖上舞轨的双眼,将舞轨尚且温热的身体放到琉怀里,把手里染到的血往衣服上一蹭,接着一步步朝穆和桫椤走去。
“为什么,为什么连舞轨都不放过?为什么要杀她?”
南软的视线越过穆落在桫椤身上,脸上杀意盎然。穆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一见势头不对,连忙横身格挡在南软和桫椤之间,沉声道:“舞轨是我杀的,跟桫椤殿下没有关系,你也看见了,是我的错。”
“那好。”南软细细眯起眼睛兴师问罪,“那你为什么要杀她?!”
穆懊悔地垂下脸,拳头捏得格格响:“舞轨她……要伤害桫椤殿下的性命,我……我一时错手……”
尽管南软依然平心静气地和他理论,可眼中的光却已经一点一点黯淡下去了。她举起手指着桫椤柔弱的脸,冷冷问:“木头,她对你来说,就这么重要吗?重要到不惜杀人?”
“我……”穆实在有口难言,那是一时错手!错手啊!为什么南软非要钻牛角尖?“我……我是桫椤殿下的护卫,所以一定要保护她的。”
穆说的是“护卫”,而不是“丈夫”,这点让南软心里有了些许的欣慰。
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愿意承认和桫椤结婚的事实吧。
这下桫椤可不高兴了,飞快地向南软靠近几步,急急辩解:“穆是为了救我才会不小心杀了舞轨的,你不能怪他,都是我的错……”
“你少在这里装好人了。”南软移开视线,右手依然直指桫椤,“你杀了伽寐,又派人去杀地脉的人,还说自己很同情皇朝遗孤,真是好笑啊。”
在一旁看他们对话的琉也忍不下去了,可碍于手里抱着舞轨的身体,只能大声嚷嚷:“还有13年前的地脉灭族战,也是由你引起的!”
“不要血口喷人。”桫椤脸上现出几丝焦躁不安,下意识抓紧手里的拉玛菲斯,“我没有做那样的事。”
原本哇哇痛哭的舞燃忽然大声插嘴,驳斥她的话:“你是坏蛋!你害死小燃亲人,抢走拉玛菲斯,害死姐姐!你是坏蛋!大坏蛋!”
众人蓦地一震,舞燃的话虽然在意料之内,但还是让大家吃了一惊。
“呵!既然没有,那么这是什么?”南软一边厉声高喝,一边从怀里掏出未律给的那份文件,往桫椤眼前用力一抖,鲜红的印章赫然灼花了所有人的视线。
☆、真相
题记:你爱一个人,可以爱到比什么更爱呢?
——————————————下一章,结局篇!—————————————
“这是你批下的指令吧,‘见皇朝遗孤者,杀’,这可是你的笔迹呢。还有下面诺叶公主桫椤的印章……”南软扬着文件,嘴角流露出讽刺的笑容,“桫椤,你可别说是别人嫁祸你。”
桫椤的身子剧烈一抖,她轻轻瞥了一眼穆,然后立刻转回视线,小心翼翼瞧着南软:“你……你是从哪里得到这个东西的?”
南软咬了咬下唇,闷哼一声:“你不是派了一对护卫去袭击地脉遗孤吗?就是从他们身上搜到的!想不到吧,你还真是百密一疏呢,你说如果我把这个公诸于世,别人会怎么看你这个温柔美丽的公主殿下?”
“你……还给我!”桫椤肩膀一耸,迅速将拉玛菲斯夹在下巴下,右手则扬起弓杆,飞快地拉起小提琴来。只听得连串音符过后,拉玛菲斯通体透出刺目的光芒,那些光急速地移动着、汇聚着,最后凝成一团巨大的光球,咆哮着直朝南软扑去!
她突然而来的行动让大家感到万分意外,谁都料想不到桫椤会发出致命的攻击,只能愕然地怔在原地。
穆凭着本能移动身体,想也不想就冲上去挡在南软面前,硬生生接下了桫椤的攻击。
他并没有加以任何考虑,只知道自己绝不能令南软受伤。
只见那团光球轰地撞在穆的身上,围着他上下转悠,发出滋拉滋拉犹如电流窜动的声音,接着那光球拼命乱拱,仿佛正千方百计设法钻进穆皮肤上的无数个毛孔里。
随着那光球的光芒逐渐变弱,穆身体一僵,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木头!”“穆!”
桫椤扔下手里的拉玛菲斯,和南软同时惊呼一声,扑到穆身旁。
南软伸手探了探穆的鼻息,长长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昏迷了。”听了这话,桫椤也肩膀一坠,放下心头大石,喃喃念道:“对不起……穆,我……我不是故意要伤害你的……”
南软将穆的身子轻轻平放在地上,这才站直腰警惕地盯着桫椤:“你害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又来伤害木头,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桫椤怜惜地看了一眼昏迷在地的穆,淡淡微笑几秒,接着抬起头望向南软,脸上的表情立刻敛去:“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
她略为一顿,语气仍然温宛柔和:“所有事情,都是我干的。”
南软、未律和琉不由得都倒吸一口冷气,紧张地摒住呼吸。
“伽寐是我用拉玛菲斯杀死的,因为她听到了我和舞轨的对话;我也有派人去皇朝收拾那些漏网的遗孤,呵,想不到那些护卫居然失败了,还落了把柄,真是一帮废物。”桫椤耸耸肩膀,轻松地将一切和盘推出,仿佛并不认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
“哦,对了,还有你入狱的事情,也是我设计的——为了让穆娶我。”
南软听得咬牙切齿,可她还是拼命忍住不让自己冲动:“那13年前……”
“正如你所了解到的那样。”桫椤知道她一定会问这个,也懒得再隐瞒,“13年前,我要得到拉玛菲斯来制造小提琴武器,所以恳求父王为我取来。结果就是我们诺叶以地脉杀了我国子民为理由,联手圣帝罗一起灭了地脉皇朝。”
“你!”琉实在是气不过,迅速拔出匕首冲上前直指桫椤额头,“我杀了你这个……这个……”琉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想不到能用什么词去形容如此阴险的女人。
手无寸铁的桫椤居然不慌也不忙,只是望着匕首的锋芒,轻嗤一声,仿佛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你们以为自己很正义吗?”
琉扬起下巴:“你什么意思?”
桫椤摆了摆碎花礼裙,做了一个行礼的姿势,淡淡回答:“杀了我能怎么样?为死去的人报仇吗?呵呵,你错了,我诺叶桫椤可是一国的公主啊。”
“公主犯法,与庶民同罪。”南软飞快地道出一句众所周知的法律。
“哈哈!”桫椤这次是彻底笑翻了天,“这种破法律你们也相信?”
未律看着她猖狂的笑脸,无奈地摇摇头:“南软小姐,琉小姐,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的,这牵扯到两个国家的存亡。”
南软细眉一皱,没听懂对方的话。
桫椤缓缓接过话头:“你们是圣帝罗的人,而我则是诺叶一国的公主;若你们杀了我,必定会引起我国子民对圣帝罗的仇恨,而我父王也一定会对圣帝罗发起战争……这样一来,你们杀死我,就意味着导致两个国家的生灵涂炭,再严重一点的话,很可能会同归于尽。”她顿了顿,再度微笑起来,“所以我说,你们以为自己很正义么?”
琉用力握紧手里的匕首,急切道:“只要……只要把你的所作所为说出去就行了!像你这种人,应该让人千刀万剐的!”
“你太天真了,琉。”桫椤遗憾地摇摇头,“无论我做了什么,我都是一国的公主,这个国家有一半要靠我的势力来支撑。若你把这些事情说出去,使我国子民对我的忠心动摇,那便会令国家大乱,篡位者、叛国者群起发动战争……你说,你这样做引起的后果和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我们无论怎么样也是不能动桫椤小姐一根寒毛的。”未律轻声叹息,“我想,我能明白四长老为什么要把所知的秘密埋藏在心13年了。”
“当权者自当无可不为。”这句话南软已念叨不下十遍。
“是啊,不然当年也不会只因为我一句话就使地脉皇朝满门灭族……我现在也不需要为了隐瞒这个秘密而不断……”桫椤脸上现出一丝懊悔的神色。可事隔多年,说什么也无法再挽回了。
“那算什么?难道这件事就这样不了了之?”琉怪叫起来,“上千上万人的性命只因为桫椤是诺叶国公主的身份就就此搁置吗?太荒谬了吧!”
“琉小姐。”未律快步走上前,按住琉由于激动而不停抖动的肩膀,“连四长老都无法解决的事情,我们根本无能为力吧。”
“可是……”
“琉,算了。”南软慢慢朝祭坛门口走去,眼神很直很空,犹如荒芜千年的苍天,“我们没权也没力量,什么都做不到的,算了吧,我累了。”
“南软,你去哪里啊?”琉看着她跨过门槛,脚步不停。
“我想到处去走走,以后……不要找我了。”这是一句云淡风轻的道别话,却埋藏了千千万万的无可奈何。
“喂!你别走啊!喂!那木头怎么办啊?”
南软脚步顿了顿,站在原地愣了好长一会儿。“即使是错手……我也无法原谅他杀了舞轨的事。”她提起脚再次往前走,语调无限孤寂,“桫椤,既然他是你的驸马,那么……木头就交给你了。”
想想桫椤刚才扔下拉玛菲斯扑向穆的那个画面便能明白,其实桫椤也是爱穆的吧,比爱拉玛菲斯更爱。这位飞扬跋扈的公主殿下,对穆的爱,其实一点也不比自己少。
那么……把穆交给她,也许是最好的结果了。
“可是……”桫椤悲哀地叹了口气,“穆的心里只有你,为了你他连自己都能够牺牲,这样的人留在我身边……”人在,心不在,这样的驸马留在身边,不过是徒增凄凉罢了。
南软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步下楼梯,霞光在她身后拉起长长的影子,鞋子踩在石阶上,发出孤单的咯咯声。
穆仍然倒在祭坛的地上昏迷不醒。
当然醒来的时候,也许一切都变了。
也许那个他心爱的女子,早已零落天涯。
☆、复苏
题记:离别,是为了重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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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后。
人间大陆开始盛传一个故事。
传说在圣帝罗和诺叶国疆域的某个角落,有一位不知名的骑士,身着绿衫轻甲,手持重剑,他拥有巨大的力量,游走在世界尽头,解决过无数棘手的困难,帮助过无数陷于水火的人摆脱险境。诗人赞颂他,精灵尊敬他,鬼怪惧怕他。
那名骑士始终不曾透露过自己的名字,不曾让人看到他的相貌,他只是独自四处游历着,寻找爱人。
骑士来到高山,苍天上自由翱翔的囚羽告诉他,不曾见过他心爱的女孩。
骑士来到水边,海洋中欢快高歌的人鱼告诉他,不曾见过他心爱的女孩。
骑士来到乡舍,村子里勤劳耕作的农民告诉他,不曾见过他心爱的女孩。
骑士走遍了圣帝罗和诺叶国的所有版图,依然寻不见那个他心心念念牵挂着的少女,可他并没有泄气,继续抱着一丝希望,不倦地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