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确实奇怪。”南软停下脚步,捶捶走得酸痛的小腿,又顺势倚在楼梯扶手处,“这楼梯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似的,就像……就像……”她顿了顿,句子的后半截硬生生断裂在空中,转成另外一句话。
“你们看。”
☆、皇朝废墟
题记:这一代的人要记着上一代的旧恨,下一代的人要报这一代的新仇。冤冤相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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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听了南软的话后连忙定定神,抬头四处观望,只见漆黑的前方隐隐有一线光芒透过来,虽然是极其微弱的一线,却仿佛救命的稻草一般让琉激动得心跳加速。被长时间黑暗气氛压抑得无所适从的她立刻加快脚步,朝光线冲去。
由于心里焦急,琉不小心一脚踏空,扑通一声跌在梯级间,痛得龇牙咧嘴。
“琉小姐,你还好吧?”琉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扶起自己,然后又抓起她的手掌,放到楼梯的扶手上,“请小心。”
如此温柔的语调和动作,不是未律还能是谁?
琉的脸微微泛上一层红晕,她忽然很庆幸自己处在黑暗中,没有人发现她的窘态。
南软无奈地摇摇头:“琉你这急脾气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改改啊。”她慢吞吞走到那一线光芒前,伸直手臂谨慎地摸了几下,淡淡道:“应该是个门。”
她没等身后的人反应过来便一脚朝那道光线传来的方向踹去,只听吱呀一声过后,那道细微的光线慢慢展开成强烈的光芒,四下里犹如天光大亮般光明起来,将整个楼梯间照得清清楚楚。
哑红色的木质楼梯,漂亮的蜡油,结实的扶手,以及门的另一边的景色,通通展现在了南软三人面前。
“这……这就是地脉皇朝吗?”南软迟疑两秒,终于问出口。
门的另一边有着一个明亮的天空,可是这清风流云、日星闪耀的天空下,却是怎样的荒凉景色啊!
第一眼望去便是满眼的残垣断瓦,那些残破的建筑物依稀可辨曾经辉煌的身影。漆红色的墙裂了半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原本高耸入天的柱子一半仰望蓝天,一半横在地上,断口处高低不平,让人看得心凉。四面都没有树木,只有一棵棵低矮的木桩,圈圈圆圆的年轮昭示着它们悠长的生命,只是,这生命已是苟延残喘。铺满青苔和尘土的地面由于失去树荫的庇护,被阳光晒得微微龟裂,细长的裂缝中清晰可见有血红色的泉水淌过,带着一股腥臭骇人的气味,令南软三人不约而同都厌恶地捂住了鼻子。
“我听说地脉皇朝是个极其美丽的地方,可是……可是……”南软沉重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子缓缓抚摸过粗糙不平的地面,“想不到会荒凉成这样。”
“是战争。”未律拄着青纹长杖,走到一根断裂的柱子面前,同情地看了又看,“只有战争,能让天堂变成地狱。”
“难怪舞轨总想着要报仇。”琉捏紧拳头,咬牙切齿,“如果是我肯定也受不了!”
“有必要么?”南软仰起脸沐浴着灿烂的阳光,满脸迷茫,“当年不过是一个诺叶的子民被杀了,有必要用整个地脉皇朝的生命来陪葬么?”
琉和未律都沉默了,虽说歼灭地脉族人是为了杜绝潜在的危险,可这样做也确实未免太过残忍,为了一个已经无法挽回的生命而牺牲更多的生命,这样做真的好吗?
南软明白,谁也无法回答这个沉重的问题,于是她笑了笑,迅速岔开话题:“这儿的阳光真灿烂啊。”她张开双臂舒服地感受着暖洋洋的气息。
“阳光?”未律怔了怔,抬起头望望天空,又满心疑惑地提问:“我们进来时是什么时候?”
“是晚上啊。”南软放下双臂,猛然一个咯噔,“我们进来的时候是晚上,这段时间再长也不过两三个小时……对啊,现在怎么可能会有太阳?”
南软沉吟一阵,那种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却又无法解释,只能干着急。
“总觉得这里怪怪的!”琉不停抚摸着胳膊,全身毛骨悚然。
正说着,他们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叫喊:“哟。咱们又见面了,小美女。”
南软转过头,只见上次在蜡烛馆出现过的那个高大中年男子正站在他们三人背后,一手挽着头顶的宽檐帽,一手摆出一个表示“我很强壮”的姿势,眉毛高高翘起,望着南软笑得狂妄不羁,“是不是想念我了?”
南软慢慢抽出法杖,一下一下轻轻晃动着,同样笑眯眯地回答:“是啊,大叔,我找你好久了。”
男子垂下双手,看了一眼她的法杖,嘴角弯起不屑的笑意:“别指望能在这里施法。”
“为什么?”南软确实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为什么这里不能施法?”
“你没有必要知道。”男子神色一凛,立刻转了一个态度,“你们很快就要死了,没有必要知道。”
琉听言立刻挽起背后的精灵之弓,虎视眈眈地盯着男子,句句警惕:“你什么意思?”
男子摸了摸下巴的青髯,笑嘻嘻回答:“就是这个意思。你们人类锁我家园,灭我族人,还毁我蜡烛馆,不杀了你们我不叫巴洛!”说罢他不由分说,一扬长袍,手臂悠悠挥起,身体左右摆动,竟跳起了鬼舞!他的舞姿虽没有舞轨的阴柔流畅,但也诡谲离奇,恐怖非常。
南软三人顿时只觉脑际一片空白,呆呆地望了那男子好一会儿后,居然开始跟随他的步伐跳起舞来!
南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着什么,只知道不停地、疯狂地起舞,直至力竭身衰也依然无法停下脚步。
那个男子见状便停下步伐,放慢动作,只是一边偶尔挥动几下手臂,一边悠闲地看他们起舞。
南软的身体飞快地舞动着,一刻不停,她的皮肤开始渗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这汗一开始是透明的,粘在毛孔处令人烦躁不安,到了后来,汗珠渐渐变成淡红,又转成血红,血液翻腾着争先恐后从毛孔中渗出来!
男子看着面前三个逐渐变成血人的孩子,仍旧不动声色,只是满脸冷漠的笑容,看着他们垂死挣扎。
“够了,巴洛。”
正当这万分危机的时刻,男子背后忽然响起一把冷列的女声,打断了这段死亡舞蹈。
男子略显遗憾地放下手臂,只见南软三人浑身一松,全都啪嗒一声仰面倒在地上,遍体鳞伤。他们躺着一动不动,但身上的血已不再外流。
男子笑眯眯地转过脸望向身后,语气戏谑:“丫头,心疼了?”
☆、木桩
题记:当权者啊……自当无可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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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杀他们,巴洛。”刚才的女声依然强调着这个问题,语气强硬得令人无法不听从。
那是一个神色淡漠的少女,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红得犹如大地上一团最辉煌的火焰;她身上的衣裙也是火红色的,红得像是那个南软经常施的法术——大地火舞的光焰一般。
这个少女,是南软久违了的朋友,舞轨。
“丫头,这几个人类小鬼有什么好的,要不是他们从中捣乱,我们的计划早成功了。”
舞轨冷冷瞄了一眼趴在地上艰难地眨着眼睛的南软,又抬起头望向那个叫巴洛的男人:“你别管那么多,他们是……”她顿了顿,犹豫两秒后终于把话说出口:“他们是我的朋友。”
是的,是朋友,朋友怎么可以伤害朋友?
巴洛蹲下身子,伸出食指慢慢勾起南软的下巴,望着对方漂亮的眼睛,一脸狡黠:“小美女,我本来也不舍得杀你的,你可千万别生我气啊。”
南软忍住疼痛,从喉咙里发出微弱的闷哼声,表示对他的不满。
舞轨一脚踢开巴洛,看也不看他一眼,省得理这个疯子。舞轨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三片嫩绿的叶子,抽出其中一片递到南软嘴边,简洁地开口:“吃掉。”
巴洛瞪大了眼睛,连忙扑到舞轨身旁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叶片,大吼大叫:“你傻啦?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外人吃!这已经所剩无几了你知不知道!”“我知道。可是,是你弄伤他们的,要负责。”舞轨不由分说抢回叶子,再次递到南软嘴边。
南软愣愣地盯着那片叶子,只见嫩绿色的叶片上竟然有几丝殷红,在纵横交错的叶脉里流转着动人的光泽。她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舞轨。
“吃吧,死不了人的。”舞轨以为她害怕被自己下毒,决定解释一番,“你刚才跳了太久的鬼舞,会有生命危险,吃了这个拉玛菲斯的叶子才会好起来。”
南软张大嘴巴乖乖地把叶子吃进嘴里,艰难地嚼几嚼,咕咚一声咽了下肚。
舞轨望着她的吃相,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她对自己的好,于是舞轨笑了,笑得很淡很淡,淡到没有人发觉这个温暖的笑容。
舞轨又仔细看了看南软,嗯,瘦了,但是似乎长高了,漂亮了。她的眼睛望下移了几寸,忽然失声道:“精灵的祈祷?”
南软对对方的吃惊感到奇怪,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真好啊。”舞轨是从心底说出这句话的,“要是我有精灵的祈祷……这里就可以……”她轻轻叹息一声,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等待南软复原。
巴洛翘起双臂,贪婪地注视着南软脖子上的小瓶,不动声色。
南软趴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身上的力气渐渐回来。她慢慢地、竭力地爬起来,盘腿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又转头望望未律和琉,见他们也都坐了起来,这才仰起脸询问舞轨:“小舞,为什么……要那样做?”
“什么?”舞轨垂下脸俯视着她,有点莫名其妙。
“就是伽寐的事……”南软只说了几个关键字,没有把下文说出口,她不想指证说舞轨杀了伽寐,没有根据的事,不想相信的事,她都不相信。
“不是我杀的。”舞轨迅速而冰冷地答话,“伽寐不是我杀的。”
“不是你……不是你还会是谁?你为什么要杀人!”琉听了舞轨的话,有瞬间的舒心,但很快又激动起来,毕竟是舞轨说要杀人类,是她说要报仇,是她……一切迹象,都指向她。
“琉,别这样。”南软最受不了就是琉的急脾气,人家如果要杀的话一定连你也杀掉了,还救你做什么?这家伙什么话都不经大脑,真让人伤神。
“伽寐不是我杀的。”舞轨再次澄清,脸上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仿佛毫不为琉对自己的怀疑而难过。她用极其平淡的语气解释:“是桫椤。”
是桫椤,三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让南软三个人都一下子失了神。
最快反应过来的是琉,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一个踉跄后拼命稳住脚步,伸出手直直指着舞轨的鼻尖:“你不要血口喷人!你之前要杀她,现在又来陷害她,你居心何在?”
舞轨明亮的瞳孔忽然一缩,渐渐黯淡下去:“我没有陷害她。”她的表情依然安之若素,可是谁能断定她不难过呢?被曾经的朋友这样质问,心底就像□□了碎玻璃,一寸一寸,揉进血肉里。
“你还说没有?”琉指着她的鼻尖,一步步逼近,“当初你们由于杀了诺叶的子民而被灭族,现在不是要报仇吗?不是要灭掉全人类吗?不是要杀桫椤吗?是,家园被毁是很伤心,可是伽寐是无罪的!她什么都不知道,你杀她做什么?”
“哈哈!”巴洛忽然放声大笑起来,打断了她们的对话。他笑得狂放,笑得凄凉,“我们杀了诺叶的子民?真是好笑!哈哈!”
“有什么好笑的。”琉轻嗤一声,一头雾水。
“那些不过是借口罢了。”舞轨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说着话,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屑和怨恨,“掌权者自当无可不为。”她忽然在一个巨大的木桩前停下脚步,伸出食指轻触木桩上的年轮,一圈一圈顺着痕迹划开来:“十三年前,诺叶国公主桫椤曾经拜访地脉皇朝。那时的皇朝很大,很美,很繁荣。”她娓娓道着多年以前的历史,字里行间有不可抑制的哀伤。
“那时候,这里有一株巨大的树,用地脉的血泉养育而成,苍劲,壮大,叶子很绿很好看,有治百病的功效,叶脉上面可以看见有血泉流过。”舞轨顿了顿,停下手指的动作,“哦,就是你刚才吃的叶子。”
“那棵树……”南软突然想起了桫椤微笑的模样,想起她怀里的小提琴,“是不是叫拉玛菲斯?”
舞轨怔了怔,点点头:“是的,是拉玛菲斯。那一次拜访后,诺叶国的公主看上了拉玛菲斯。”
☆、以舞之名
题记:请相信,相爱的人们,一定能够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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