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炉知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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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炉知尽欢-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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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险,在那走钢丝般微妙的一瞬间成功触到冲马桶按钮的时候,我觉得,大福像骑士一般捍卫了它已经没了节操的喵生。
  由于我上厕所是掩着门的,傅菁很长一段时间以来都不知道我和大福爷俩的小秘密。直到有次傅菁上完厕所,刚从马桶上站起来,就见前一刻还瘫倒在地的大福如箭一般冲过去、跳上马桶、冲完马桶,一套动作流畅异常,惊得傅菁下巴都掉了,指着大福尖叫道:“韩京,你儿子会冲厕所!”
  还有一次,傅菁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推开了洗手间的门,看到大福一如往常卧在我大腿上,她脸上的表情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惊恐地一把捞起大福,翻来覆去仔细检查着大福的屁股,然后朝我怒吼:“韩京,你对你儿子做了什么?!你你你……你虐猫是吗?”
  我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愣愣望着傅菁一张小脸气的七窍生烟。大福则不停地用前蹄推搡着傅菁,一个咕噜又爬回我的膝盖,躺好。直到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没好气地对傅菁大吼道:“傅菁,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再怎么样不是还有你么!”
  傅菁也是一愣,随即两个人同时开始放声大笑。
  “没看出来啊傅菁,你这么邪恶!”我一边说她,一边觉得我的肚子都快笑扁了。
  傅菁也是濒临笑崩的状态,趴在地上捂着肚子求饶:“韩京求你别说了……我快笑死了……”
  吃晚饭时,傅菁看见大福用它那可怜的小短腿攀着椅子想要跳上来,不禁拍了一下大福的头表示喜欢:“你这只胖哥真是闹腾!”
  大福用一种‘愚蠢的人类’的眼神刮了一眼傅菁,扭着硕大的臀部朝我的裤管走来,它看样子是急切地想要上来,于是翻着肚皮又跟我示好。
  我刚洗完澡,脚还是湿的,顺脚就拿它的毛皮当擦脚布了。傅菁望着我□□大福,柳眉微蹙,嘴巴瘪了瘪,道:“韩京,做你儿子好可怜哦。”
  我斜睨了傅菁一眼,轻松地说:“是啊,谁让孩子它妈没给我准备擦脚布。”
  傅菁的脸上出现了一层淡淡的红晕,她没有说话,望着我的眼神格外温柔。
  留学生的生活是孤独的。往往半夜起身,望着纽约林立高楼里的依稀灯火,我会莫名生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看似处在喧嚣的漩涡里,其实一直接近边缘。在国内同学艳羡我的同时,我无法同他们述说我的孤独,甚至连家人都不能。
  因为,他们体会不到。
  这令我感到绝望。
  还好,傅菁出现了。
  我们互相依靠、互相依赖、互相陪伴着对方最美的一段时光。在最初的生活里,我和傅菁过着老夫老妻一般的生活。我们一起迎着晨光起床,去各自学校上课,渡过一天忙碌的生活。下课后,我负责买菜,傅菁负责烧菜,过节的时候偶尔喝点酒,就像一个小家庭一般寻常。自从她来了,我的屋子不会再积压臭袜子,方便面这类垃圾食品也彻底远离了我。我过上了有早饭吃、有夜宵享的小康日子。
  我和傅菁都没有给对方起昵称,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生气的时候,我都叫她傅菁,她都叫我韩京。我们也会和其他恋人一般吵架。只不过,次数屈指可数。
  傅菁上的是纽约大学商学院,课业繁重,她又对自己有着非常严苛的标准。是以,每天晚上当我在一旁打游戏打得火热的时候,傅菁都在笔记本上反复钻研金融模型或者做第二天要演讲的幻灯片。
  她对自己要求严格,也想对我要求严格。
  “韩京,马上就要期中考试了,你这样成天打游戏能考出好成绩吗?反正我们学的都是金融,我给你补习下好不好?”傅菁苦口婆心。
  “我擦,掉的都是些什么烂装备!”我对着屏幕大叫,全然不理会傅菁。
  傅菁又劝了几句:“我知道你不愁前途,但你至少应该把学业完成呀。你看看,少卿他家里这么有钱,这几天还不是踏踏实实在家复习!”
  “你怎么对他了解的这么清楚?!”我最讨厌拿我跟别人比较。
  傅菁突然愣了一愣,随即‘啪’的一声,伸手合上了我笔记本电脑的屏幕,道:“我对他清楚不清楚你管不着!韩京你看看你,成天打游戏,人模鬼样,你像话吗?”
  “我像话吗?那你去找个像话的呀!既然少卿这么好好学习,你当初干嘛不接受他反而跑来找我!滚开,少来烦我!”我摘下耳机摔在笔记本盖上。
  我心烦意燥,起身去冰箱拿酒喝。冰箱里有几罐啤酒,也不知是什么口味,特别苦。我闷闷地喝着,不说话。
  没多久,傅菁哭了。她的眼泪扑簌簌往下流,没有一丝声响。这让我一下子想起了韩燐小时候。
  她那时非常胆小,在幼稚园经常被小盆友欺负,是个爱哭鬼。其他小盆友哭,通常声音足够震穿耳膜,可惜雷声大雨点小,当他们把故意挤起来的眉眼舒展开来的时候,你震惊地发觉他们眼睛周围居然是干的。眼泪呢?被狗吃了吧!
  我们魔王不是。魔王永远躲在角落里,战战兢兢地望着周围的一切,在来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中看见我后,那眼泪就像特技一般瞬间布满了她整张脸。漆黑的大眼睛里源源不断涌出泪水。我立刻冲过去抱住她。她一声不吭,眼泪还是止不住,更有加大的趋势。最后眼泪哭干了,她打着哭嗝,偎在我怀里轻轻说一句:“哥哥,我们回家。”那一刻,才上小学的我恨不能瞬间变成小怪兽,把那些欺负韩燐的小男生全部撕成碎片。
  傅菁的眼泪看得我心里难受,她一哭,我就觉得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我走过去,抱住傅菁,想跟她说对不起。
  她却像被烫着了一样,一把推开我,坐到床尾。大福机敏地望望傅菁再望望我,乖巧地走到傅菁身边,大饼脸凝视傅菁的眼神尤其温柔。傅菁捞起脚边的大饼脸抱着它失声痛哭,而我在一旁束手无策。
  那一夜,我们谁都没有睡着。
  我为了讨傅菁欢心,装模作样地坐在写字台前,打开崭新的书,麻木地阅读那烦人的学术课本,还谄媚地划出不懂的地方,走到傅菁身边问她怎么做。傅菁面对我难得的学习热情只冷冷几句话把概念描述了一遍,就转头跟人聊企鹅。
  我想不通,不是说,胸和脑不可兼得吗?
  为什么漂亮的女生还要学习好呢?那让其他人怎么活呢?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傅菁这一晚为什么会如此失态、哭得如此伤心。已经知道真相的我,闭上滚烫的眼皮,也如她一般失声痛哭。
  

  ☆、chapter 5

  由吵架引发的这场冷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月。
  傅菁与我见过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从来都不吵不闹最安静,哪怕我们之间已经有了一层隔膜,她依旧每天早起给我做早饭,晚上帮我洗衣服。她依旧认真上课,和朋友们正常社交,依旧每周五的晚上彻夜不归在学校图书馆自习。你在她脸上看不到这次吵架遗留下来的任何不快和悲伤。
  这样的傅菁令我抓狂,简直是束手无策。
  她依旧和我沟通,但永远寥寥几句,点到为止,毫不理会我的情感。我们明明生活得最近,却隔得最远。如果她跟我吵,她跟我闹,至少证明她还在乎我。当她甚至不屑于跟我聊天,我就产生了一种站在悬崖边上的感觉。
  对于这段感情,我头一次失去了控制力。内疚、害怕的情绪占据了我整个思绪,只是表面上被我掩藏地很好,甚至是我的惯性。韩燐有一次对我说:“哥哥,我发觉你的眼睛是冷的,但我知道它是热的,至少对我是。”
  韩京不是话多的人,韩京什么都不在乎,韩京的血是冷的,韩京是冰块脸,这些是朋友们对我的评价。是以,你会看到,明明一个内心充满愧疚的人表面上却是比做对了的人还有理、还要拽。连少卿都发觉了我和傅菁之间的异样,他发短信对我道:“你酸个什么劲儿,明明是你错了,还甩脸给傅菁看。是不是男人?”
    我回道:“哥们儿,我其实挺怕傅菁的。”
  “少矫情。赶紧道歉认错,利索地把这事儿结了。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少卿又道。
  我思前想后,捣鼓不出什么道歉的好方法,最后还是打电话给魔王。
  魔王在电话那头笑得快到天上去了:“我的天,真是老天有眼!一物降一物!哥你也有今天!笑死我了!”
  “喂,我是你哥,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快帮我想想办法。”
  “这种事你真是找对人了!”韩燐信心满满。
  这丫头才上高中,连恋爱都没谈过,哪来的‘找对人’?
  “你呢,什么都不用多做。简简单单给傅菁写一封表达爱意的道歉信,就什么事都过去了。”
  “啊——这就是你的方法啊!”
  “哥,你听我说,也许你的字很丑,也许你的文字很幼稚,但我相信,只要你写得有诚意,喇叭花一定会大受感动、痛哭流涕的。情书虽然过时了,但绝对有用。现在手工的东西多稀有呀。”
  “你别随便给人家取名字,她有名字,叫傅菁,不叫喇叭花。”我说。
  “喇叭花好记么,我脑容量就这么点,需要记录重要的东西,容不下不重要的东西了。”
  “服了你了。”
  于是,从不逛文具店的我,破天荒在文具店挑了一个下午的信纸和信封,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小姐非常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笑眯眯地对我说:“You’re so sweet and enjoy the rest of your day。”
  收银员如此反应,令我不禁意识到韩燐这个办法也许真的管用。有时候,我不得不承认,韩燐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但她往往知道化解问题的最佳办法——而且是一条线,直通终点。
  出了文具店,我拐到一家咖啡店开始心酸地给傅菁写信。要求一定既不显得狗腿又不显得做作。写写停停,在浪费了许多信纸后,终于大功告成。信很短。我照韩燐说的,特装逼地用火漆印给信封封了口。蜡面上代表‘韩’的‘H’图案龙飞凤舞,朝我微笑。这令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我从来没做过这么酸的事,不过我心情很好,满怀欣喜地往公寓走。
  打开门,屋内漆黑一片,平日里迎接我的暖黄灯火不见了。我给傅菁打电话,得到的结果是已关机。我坐在沙发上,心乱如麻,头一次嗅到了危机。傅菁不该是这样的。她的行程总会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手机的短信上,从没失误过。我立即给每一个我认识的傅菁的朋友打电话,每一段电话未接通的‘嘟’声都令我紧张地喘息,我多么希望下一个接通的电话能令我得知傅菁的消息。
  可是,通通都没有。
  我苦恼地抓着自己头发,低吼一声。大福闻声从猫窝睡梦中醒来,急急跑来,在我面前端正坐好,凝视我。
  “你妈呢大福?你妈不见了!”我气急败坏地说。
  大福呜咽一声,跪下翻肚皮求抚摸。
  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冲出了公寓,我打车去学校的图书馆,我跑遍了整个纽约大学,我甚至去了傅菁从前与朋友合租的公寓。我焦急地在夜色中寻找我的爱,企图挽救我的爱情。
  我穿过一座座街区,我发了疯一般满世界寻找傅菁。
  我又回到了第一次与傅菁相遇的那个街区,我清晰地记得那个月光泛白、春寒料峭的夜晚。那个晚上,那般美丽精致的她,却对我说,“我知道我和你不是很熟,我这样做有失体面,但是,你可不可借我些钱?到今天晚上为止,我身上就只剩下两刀了。我不想问熟人借钱。”
  这口气简直像个落难的公主。
  一束白光朝我打来,我条件反射地拿手一挡,却在下一秒轻轻飞了出去。
  记忆是疼痛的,是模糊的,是碎片化的。
  我被车撞了,轻微脑震荡,外加一点皮外伤。
  据护士说,当时我被撞得七荤八素,随便抓着一个人就喊“傅菁傅菁”,在她们听来像‘Fuji’——Mount Fuji。她们以为我是日本人。没想到我居然能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言情剧里的戏码来,我听完,着实生出一身鸡皮疙瘩。
  我问护士住院大概要多少钱,护士小姐金发碧眼,笑容格外甜美,声音格外耐心,眨眨眼告诉我,她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我虽读书少,但也是见过世面的,曾听说一哥儿们半夜肚痛,想矫情一把,就去了医院急诊室,一月后医院账单寄到,哥儿们一数账单上的零,从此痛哭流涕而亡。
  我躺在病床上,一个蜷身,又钻进了被褥里。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我心里一阵高兴,是傅菁和少卿。
  “韩京!韩京!”傅菁还没踏进病房就开始喊我,“韩京你快别睡了,醒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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