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炉知尽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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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炉知尽欢-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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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拍戏是一件非常辛苦的事,尤其对我这种替身演员来说,日子太他妈难熬了。
  别看梁樱平常温言温语,喊起‘卡’来可是毫不含糊,骂起人来更是能震得我肝颤儿。
  “韩京,说你呢!叫你‘死’,你怎么‘活’了?”
  “不行,这样‘死’太难看了,服装,把他背上的水草拉下来。”
  “对对对,就是这样,别动!韩京你别动!摄像机快走位!”
  天知道老子脱光了衣服以一种异常诡异的姿势漂在一段小湖泊里,头朝下,不能呼吸,必须憋气。“导演,我不行了,我这样下去会被你弄死的!我的肺都快憋炸了!”我哗啦一声从湖里仰起头大声控诉。带着黑帽子的副导演一拍大腿:“妈的你再熬两秒会死啊?一大老爷们这么娘,重来!”
  梁导的鸭舌帽低低的,我委屈地望着她深不见底的眼睛,求助。只见她大手一挥,场务拿出场次板,机械地报幕:“第三幕第四场第13次,action!”
  梁樱拍的是一本悬疑电影。男主角冷热交替拍戏发烧了,因为身型差不多,我荣幸地成了他的替身——“替他吃苦的身体”。还有,我每天拿60元的替身演员工钱,听说已经是最高的了,有的只有40元,连三餐都不够吃。梁樱非常守信,只要有机会一定会带我出去吃夜宵,一群人一起去。梁樱人没什么架子,可她从小吃惯山珍海味,什么场面没见过,开口就是“老板,给我来八只和乐蟹,一箱啤酒,50串肉串,不够等下再点。”
  尽管嘴上说着是梁樱请客,但我他妈是个汉子,我好意思让梁樱一个娘们付钱吗?于是,我捂紧了荷包里三万块钱,装模作样地大手大脚花钱。这直接导致我一听“夜宵”两个字就冒冷汗。不过,最让我头疼的是工资。听说替身演员的工资不是当天付清而要等全部拍摄结束后一并结清。这什么霸王条款?我从湖里爬上来,头发还在滴水,披了条毛巾就去找梁樱。
  梁樱朝我翻了翻眼皮,“没办法,韩京,我们一向来都是这样的。你缺钱用吗?你每天在剧组混吃混喝,我看不需要花钱呀。”
  你当然不需要花钱,你请大家吃夜宵的钱都是从老子的肉里割下来的好么,老子的荷包它流血不止好么!
  “我们马上就要收工了,今天天气不错,我和你等下去大东海好不好?”梁导演的思维总是那么跳跃。
  “又吃夜宵啊——”我痛苦地哀嚎。
  梁樱笑了,“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们今天是去看日落。”
  “亚龙湾这么美的地方不能看吗?去什么大东海。”我懒得动弹。
  “我问你,你进组第一天,我跟你说了什么?”梁樱斜我。
  “一切全听梁导的!”我迅速立正。
  等剧组收工完毕,我握着方向盘,载梁樱往大东海去。车开了约半小时,等我停完车,梁樱已经赤着脚在沙滩上狂奔了。
  “韩京,你快来呀!”她朝我招手。
  我失笑,“你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梁樱不理我,只管一个劲儿往前跑,往不断拍打沙滩的海水跑,慢慢消失在追赶海水的人群中。我眯着眼站在岸上,大东海的海水不见得有多干净,灰灰的。海面上的太阳渐渐西沉,海水将金光分割,为海里的太阳带上面纱。我想起一个人。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嚷着要去加州,计划了很多次,却一次也没去成。
  等我回神,潮来潮去,放眼眺望,居然寻不到梁樱。
  我也不知我当时是怎么了,总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立刻从我脚底升起,心脏几乎跳出喉咙。我愿意称它为直觉。我扔掉鞋子,在沙滩上狂奔起来。沙子被太阳烤的滚烫,踩下去每一脚都疼。我只希望一切不是我想的那样。直到了海边,也没有梁樱。
  我不断回身大叫:“梁樱!”
  没人回应。
  大东海的浪随着太阳落山越来越大,涨潮了。人们纷纷往岸上靠。海水浸湿了我的牛仔裤,粘着我,寸步难行。太阳穴那里很疼。
  “你不要吓我。”我紧张地说。
  我去找开海上摩托的人,问他:“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大概一米六五、穿着蓝色碎花长裙的女人,头发是栗色的。”
  开摩托的人说:“有,就刚刚。”他手一指,远处的有一个小点。那是一片海底生出的礁石。
  “就是那个姑娘,她让我把她送到那里,她说她朋友在那边玩。”
  “什么朋友在那边玩,她是要去寻死!”我厉声一喝,直接把摩托开走了。
  待我骑近,该死的海水已漫过梁樱□□的膝盖。她的长裙裙摆飘在海面上,栗色的长发被海风吹得凌乱不堪。
  “梁樱,走吧,我们回去。”我说。
  她没有说话,嘴唇冻成惨白,伸出手一下抱住了我。摩托艇骑在海上,她紧紧环住我,虽然海浪声很大,但我知道,她在抽泣。岸边都是看热闹的人,等我把她从摩托艇上抱下来,围观群众竟然都欢呼,还朝我竖起大拇指:“真是个好小伙呀,姑娘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我抱着梁樱上岸,穿上鞋,去了最近的一家酒店。
  一路无话。
  等关上房门,我给她倒了一杯水,说:“怎么回事?”
  “我只是觉得在礁石上看海,更能体会那种心境。”她说。
  “梁樱,你骗不了我。别人可能不知道你的秘密,但我比谁都清楚。你就是想寻死。”
  她猛地抬起头来盯着我,“我说了我就是想去看看海,我没想寻死。”
  “还狡辩!”我跳起来紧紧握住她的肩膀,“你就是想去寻死!你总是这样,一切都好好的,大家都好好的,你突然就想去寻死了。当初高考结束后也是这样,要不是我半夜来你家……”
  “别说了。”梁樱抬起脸,好像要哭了。
  我别过脸去,“行了,你去洗个澡吧。要我打电话给助理让她送衣服吗?”
  “别。我们今晚睡这里,明天回去。我已经跟她打过招呼了。”
  “好啊,梁樱,原来你都算计好了。要是你今天真的没了,我就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你知道吗?”
  “不知道。我说了不是去寻死,只是看海。”她死不承认。
  “行了,我下楼给你借套衣服。”我走了一半又回头,“那什么……”
  “什么?”
  我滚了滚喉结,“是全湿了吗?我是说……额……里面……全套都要借吗?”
  梁樱脸一红,拿白毛巾砸我,“去你的!”
  “大小姐骂人咯!”我笑着阖上门,出门的瞬间便敛了神色。如果我刚才再迟一点,再迟一点,我不敢想下去——如果梁樱没了,我会是怎样。
  我订了酒店的套间,晚上睡觉前梁樱缠着我讲傅菁。她生龙活虎,好像白天发生的事与她丝毫不相关。
  我拗不过梁樱,说:“好,我给你讲她。她是一个美人,很美。北方人。”
  “现在是夜里十点,她那边是早上十点,她一般才刚刚起床。也许睡在沙发上,四肢乱放。她总说吃完饭就想睡觉。有一次她跟我说想吃白巧克力裹着的草莓,因为单纯草莓太酸,我穿着拖鞋跑过五个街区终于在打烊前买到。等我回家,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我抱起她的时候,发现沙发上有她的一摊口流水。她有时候会抽烟,女士烟,很细的那种,夹在她的手指间,慢慢地抽。对了,她习惯吸一口,然后一把拉过我的头,往我嘴里渡一口烟。我有时候会被她挑逗地心里很痒,然后你就知道下面发了什么。”
  “她不喜欢我抱着她睡,像孩子一样要分三八线,她睡这头,我睡那头。 可她一直不知道,她睡着以后就会不自觉往我这里钻。她晚上会做噩梦,牙齿咬的很紧,眉头皱的很紧,然后一下子醒过来,立刻抱紧我喊我的名字。我就故意装没醒,听她一遍遍焦急地喊我,很满足。”
  “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装扮了一颗圣诞树。我买了灯泡条,插上后就亮了。她简直要发疯了一样朝我大叫,啊,韩京,你怎么那么天才!”
  “听说纽约现在零下十几度了,我看了她的微博才知道。她微博很少更新,不过她有时候会赞我的微博,我都假装没看见。她以前每天早晨都会留字条给我,有时候是告诉我她去了哪里,有时候是骂我。我很少给她写字条,除了那封简信。我现在心里很乱我知道我早就放下了,但是每次看她微博的时候还是会心痛,她一条微博也没删,依旧加着我的关注。我不敢想象她现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我不敢去想。”
  “其实我最后一次去波士顿好像真的在人群中看到她了。那时候,波士顿的雪特别大。她戴着红色的帽子,非常显眼。我走上前,她转头,我发觉不是她。可是可那一瞬间,我觉得,好像全世界都是她了。”
  “我ipod里adele的歌,someone like you ,是她给我放的。我不能听,听一次哭一次。我们都知道我们回不去了。但我想,我可能再不会找到一个像她一样的人……” 
  我语无伦次。
  我哭了。
  梁樱静静地躲在被窝里,眼睛红红的。
  她说,“韩京,我跟你说说,我和郑瀚吧。”
  

  ☆、chapter 23

  梁樱第一次见郑瀚是在高中棋社。郑瀚下得一手好棋。每次他下棋,身边总是围了一堆棋迷。他能弹古琴,能吟古曲,其字纵横捭阖,其人眉目清爽。梁樱高一刚进社团,听说有这样一号人物,便暗下决心会他一会。当时两人不在一个班,梁樱在七班,郑瀚在五班。梁樱就在食堂二楼等了几次,终于在一个乾坤朗朗的周三逮住了郑瀚。
  “你叫郑瀚是吗?我是梁樱,隔壁班的,我们一个社团。听说你下棋很厉害,等下吃完饭,我们去社团杀一盘怎么样?”梁樱端着餐盘一屁股坐在郑瀚身边,就像个老熟人一样。
  郑瀚不慌不忙地从隔壁小胖餐盘里夹了一块红烧肉。他斜了一眼梁樱,“不好意思,我今天中午约了人下棋了。”
  “那明天中午可以吗?”
  “明天中午我要去英语老师那里背英语。”
  “那你今天中午背不行吗?我知道我们的英语是一个老师教的。”梁樱说。
  郑瀚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说:“同学,难道你没看出来,我就是不想跟你下棋吗?”
  “为什么?”梁樱不解。
  “浪费我时间。”郑瀚站起身,端上餐盘就往楼下走。
  十六岁的梁樱愣在当场。
  郑瀚的成绩很好,数理化全能,除了数学不如我,物理竞赛直接进了省队。他的作息跟大多数人都不一样。因为准备全国物理竞赛,高中三年有一半时间他都独自呆在空荡荡的物理实验室钻研竞赛题。我和梁樱以及我们班的所有人都被划分到一个阵营里,相对郑瀚的阵营。我们阵营的名字叫做“普通学生”,郑瀚阵营的名字叫做“变态学生”——智力发育到接近变态的学生。
  郑瀚是一块奇才。我们物理老师说,像他这样的学生,一个学校要几十年才能遇到一次。同样是翻书,郑瀚翻完一遍书,所有的物理题迎刃而解;我们翻完一遍书,依旧隔靴搔痒不会做题。高中第一年,郑瀚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考试的第一名,同时,梁樱包揽了所有大大小小考试的第二名。高一结束,两个人被分到实验班。就像全年级所有人都被雷劈过一般,大家的眼睛通通擦得蹭亮,聚焦在这两人身上。试想下,百无聊赖的高中生活突然多出来三座大山,一座叫郑瀚,一座叫梁樱,剩下一座叫高考,我们这些在缝隙里生存的虾米根本无法正常呼吸。
  想学好的,整日盯着梁郑两位尊神,盯到眼睛都飙血了,依旧没领悟出大神的学习之道;不学好的,整日盯着梁郑两位尊神,耳听八方眼观四路,作死都要捣鼓出点大神间的花边料来。大神们的八卦是难扒的。众人皆知从前郑瀚在食堂二楼毫不留情地驳了梁樱的面子,梁樱从此便对郑瀚避而远之断了邦交。两人虽在一个教室修道,可是一个修九阳真经,一个修九阴真经,实在形同陌路。
  梁樱性格爽朗,为人谦和,乐于助人。同学们有什么不会的问题都去问她,所以一下课,梁樱身边总是围满了虚心求道的众虾米们。俗话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梁樱在班里的地位一升再升,几乎到了隐形市长级别。反观郑瀚,他像一颗闭塞的□□,尽管所有人都知道他强悍到能端掉整个年级的人,但是没人敢去碰他身上的按钮,更别说是向他虚心求道了。虽然虚心求教的虾米陈善可乏,但是暗送秋波的虾米源源不断。郑瀚很招桃花,平均一个月能收到两封情书。
  早晨跑操,一般能听到两种声音:
  “你看,那个就是郑瀚,帅吧。”
  “你看,那个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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