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亚捷表情一滞,随即恢复了常色:“不太清楚,这也是我一直想要弄明白的事情。”
“他们去世后,晓依才变成这样的吗?”毛俊内心充满歉疚:“那晓依还有治愈的希望吗?”。
“他们的离去对晓依打击太重,也是从那之后,晓依完全封闭自己。至于治愈,这个我不敢保证,关键得看晓依自己愿不愿意,目前国内的医疗水平还跟不上,说不定国外可以。我曾经试图说服晓依跟我去国外接受治疗,被她拒绝了。”杜亚捷目光一暗。
“我会再尝试说服她出国接受好的治疗”画面中能歌善舞的笑脸牵动了毛俊的决定。
“我会尽全力帮助你”对自己十六年的付出,杜亚捷又再一次看到了熊熊燃烧的希望。
毛俊从杜亚捷处带回那些旧的录像带,一遍又一遍观看。画面中的小模样是那么的天真烂漫,那么的可爱。即使相遇的时间晚了许多年,他仍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认出了那道身影。或许他们的相遇是上苍赐予的缘分,并不是父母遗留下的夙缘。毛俊这般告诫自己。
酒精消毒的刺痛将我从梦中逼醒,而我却假装在梦中。耳畔却听见凳子着地的声音,他握住我的手,亲吻了我的额头:“晓依,对不起,都是我没有照顾好你。如果很多年以前我就认识你,我一定会拼命拼命保护好你。”
我能感受到他嘴唇间的抖颤:“我只恨自己认识你太晚,你的痛苦我感同身受却无能为力。我恨这般无用的自己,明明爱你,却无法替你承受你的痛苦。”
我眉头一蹙,他对我的这份心存愧疚令我好生疑惑。我不懂他的愧疚从何而来?我很想张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我“有口难开”。
“晓依,如果我说想要带你去国外治疗,你会愿意吗,会一如既往的信任我,让我跟你一起面对吗?”他的请求令我措手不及。他在介意我这副逃避自己,逃避过去的模样么?
“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说对不起外,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歉意。”毛俊说了无数声对不起,我不明白他沉重的歉意究其何来?今晚的他有些失常,他在抱歉没有照顾好我,还是说他想要拯救这般不堪的我?
毛俊努力克制自己的愧疚。他怕自己说的太多,会忍不住将一切都说出来。两个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或许跟自己的母亲有关,他在猜想如果自己的母亲没有出轨,两个家说不定仍是幸福的。曾经的那个可爱天真的小女孩说不定会幸福的长大。如果他们不曾相遇,也就不会有他今天的这般痛苦和矛盾。
他思考了整整一夜,有些事情既然已成事实,他就必须面对。他拨通了生父毛尚同的电话:“你今天会在公司吗,我过来找你。”
“是想通了吗?”毛尚同甚是得意,认为自己的计谋快要得逞了。
“我过来再说吧,就先这样吧,我还有事要忙。”毛俊无法忍受他的贪婪,匆忙挂断电话。
江桦跟杜亚捷约好,一早过来取客户的资料。他和杜亚捷亦师亦友,很早就有他家的钥匙。杜亚捷通宵了一夜,正打算洗个澡去见客户,百无聊赖的江桦跟着他来到了书房:“老师,您昨晚是不是又熬夜了,满桌子的材料,这么乱,一会儿怎么去见客户?”
“你不是来了么,刚好帮我收拾一下,我先去洗漱,一会儿开你的车直接去见客户。”杜亚捷将手中凌乱的材料全然塞给了江桦:“拜托帮我收拾一下”。
“您就不怕您这一世的英明毁在我手上吗?”江桦没好气地收拾桌上凌乱的材料:“就不怕我将您这么乱的屋子咔咔拍几张照晒咱客户圈里头,看看还有哪个客户放心把他们自己交给您。”
“不交给我也成,可以交给你啊。你不早就出师了嘛,我还怕毁名气?”杜亚捷全身心的放松下来:“昨天你去见的那个客户怎么样了?”
“您老就好生伺候好自个的身体吧,我办事您还不放心。”江桦无意间从乱成堆的材料中抽出一本厚厚的手札,里头还掉出几张照片。江桦翻开手札,拍摄的时间是十几年前的,照片中的女人令其震惊。
毛俊推开毛尚同办公室的门,却见这个一直在自己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竟给一个女人低头哈腰赔礼道歉:“李经理,麻烦您回去再跟沈总说说好话,您放心,尾款我很快就打到贵公司账户上。”
“你如果不方便,我就先回去了。”毛俊记得面前这个令生父卑躬屈膝的女人,是那天在广场上见到的那个女人:“想必没有打扰到两位的谈话吧?”
“这个世界倒也小,毛总,这位是?”李素心玩性大起。
“抱歉,李经理,这是犬子,无礼之处还请海涵。”毛尚同卑贱的模样令毛俊心生厌恶:“你若是不方便,我下次再来吧。”
“等等”李素心对自己的这个新发现甚是满意,一计涌上心头:“毛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还请稍等片刻,我与家父的业务也谈的差不多了。毛总,沈总那边我再帮你试试推延,至于款项最晚三天后希望您能如数打到我们公司账上。”
“李经理,那真是太感谢了。您放心,我毛某说话算数,一定不会让您为难的。”毛尚同从热锅上的蚂蚁瞬间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凤凰,又有了高傲的资本。
“希望毛总说话算数”李素心睥睨着这对完全没有父子情谊的父子俩,莞尔一笑。
江桦将杜亚捷送至客户约见的咖啡厅:“老师,我就不跟你进去了,一会儿我还去我妈那一趟。”
“那好吧,我也不勉强你,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先休息几天吧,算是给自己放个假吧。”自从让他们俩意外见过面后,江桦就对那孩子念念不忘,即便对方现在已名花有主,他仍是放不下那段经历。
江桦将车开到了海边,一人坐在沙滩上,手里却紧紧握着那本手札。手中的照片令他无比矛盾。他无意间发现了杜亚捷一段隐晦的过去。他是带着忏悔在照顾那个女孩。而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是该继续替恩师隐瞒,还是利用这样的机会再次靠近对方,博得对方的信赖呢?
“不行,这么做,会让她更讨厌我。即便让她对老师不再信任,可那个毛俊仍是可以令她依靠。”江桦嫉妒的自言自语:“如果他们同时都令她失去了信任,是不是我就有机会了?”江桦被自己晦暗的想法吓了一跳:“我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想法?”
在江桦摇摆不定时,意外接到了李素心的电话:“你现在在哪,方便见一面吗?”
“素心,是不是我妈出什么事了?”江桦总是条件反射地联想到自己的母亲。
“沈总很好,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总之,见面再聊吧。”李素心在电话中卖了个关子,江桦松了口气:“只要我妈没事就好,时间,我都方便,主要看你什么时间方便?”江桦对一面之缘的李素心打来电话有些意外,他们之间似乎还没有更多共同的话题。
李素心将自己惊人的发现告诉给了江桦,拐弯抹角建议江桦利用毛尚同去威□□俊退出,他才能有机会再次拥有那个女孩。江桦将信将疑地看着她:“即便是这样,他也不见得非得听他父亲的话离开她不是吗?”
“这就是我今天找你出来的最关键的地方,我下午委托人调查了毛尚同的过去,有一个惊人的发现。”李素心将照片摊在江桦面前:“照片里的这个男人,和这个女人是夫妻,却和毛尚同的妻子有婚外情,而这个女人,却和杜亚捷的关系密切。”
江桦表情错愕地看着照片上的这几个人,男人的妻子他当然认识,如此相似的脸,他怎能不认识:“这怎么可能?”
“不止这些,我还发现了这个,他们唯一的女儿,六岁前是个活蹦乱跳的可爱天使,据说是六岁那年父母双双去世后才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江桦当然认得照片中的女孩,六岁前如天使般可爱的先容,现在却活在灾难里,活在所不知的谎言里:“你希望我怎么做?”
“说不定杜亚捷和毛俊都知道这件事,唯独她不知道。”李素心用心可见。
“你让我拆穿他们?”江桦再次犹豫不决:“这是个双刃剑,万一我使得劲过了,她也会受到伤害。这太危险了,我不愿意冒这样的险。”
“这是你唯一可以接近她的机会”李素心本想成人之美,却被对方的犹犹豫豫激怒了:“你说你爱她,或是想占有她,可眼前给了你机会,你又优柔寡断起来。”
“我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复杂”江桦痛苦地看着面前的这堆照片:“伤害谁我都不愿意,杜亚捷是我的恩师,我这么拆穿他,对晓依不见得是件好事。毕竟他已经为自己犯的错忏悔了十六年,如果晓依没有发现这一切,我想他会继续忏悔下去的。我不该这么残忍的伤害他。”
“你只是将事实的真相摆在所有人面前,她到底愿不愿意接受,或者说他们有谁去问过她,她是否该知道真相是什么?”李素心将照片如数装在袋子里交给他:“你该去问问她,她是不是愿意活在谎言里?”
“我……”江桦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这些照片和手札,如果时间可以倒回至昨天,他宁愿将自己锁在杜亚捷门外等着他走出家门,或者说他从未见过那本手札,也从未发现过这惊人的秘密。
“毛尚同那边我会给他施加压力,不会让你做这个坏人。可是杜亚捷那边,你必须要狠下心才能有机会让她对你产生信任。”李素心在职场上的勾心斗角令江桦不禁一寒:“恩师或许有错,可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确信我有这么做的必要吗?”
“这个得问你自己,你确信自己可以有机会出现在她身边吗?如果没有,杜亚捷就是一枚很好利用的棋子。你是愿意被动出现在她面前,还是想正大光明成为她今后唯一的依靠。毕竟她不是真的残缺,你有机会治愈她不是吗?”李素心的谆谆之言起了诱惑,江桦眸子一沉:“容我再考虑考虑吧。”
“不要考虑太久”李素心起了支烟:“来根?”
江桦接过她递来的烟,继而点起:“希望一切能够很快烟消云散”。
“希望如此”李素心睨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到底何为真相?毛俊看到的,江桦所知的?或许根本就没有真相。
☆、最后的阴谋
我搬来凳子,坐在院子里,感受着夜晚阴阴的热风。这几天因为脚伤,我已连着好几天不曾踏出院子一步。毛俊为了方便照顾我,已经向影楼请了好几天的假。大部分的时间我却感受不到他的存在。他近来很神秘,很少与我讲话。我们现在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屋檐下的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这种令人窒息的疏离感令我心生怖意。
“晓依,我骑车带你去附近的公园坐坐吧。”毛俊突然握住我的手:“这几天不让你出门,是不是憋坏了?”
我摇摇头,他已经将我扶上了自行车的后座:“坐稳了”。
我环住他腰的手又紧了几分。靠在他结实的后背上,一股心安热涌而来。我不该斤斤计较他对我的疏忽。或许那几天他真的很忙。“晓依,抱紧我。”毛俊又一次成功地将我从自己的世界里剥离了出来,感受到真实的温暖。
江桦坐在车中,身前的烟蒂已然堆满。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在拐口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眼睁睁望着成双入对的身影,骑着脚踏车从他身前经过。熟悉的目光中仍是空洞无物,无法发现他的存在。等候许久的温柔笑容不是为了他绽放,这种嫉妒令他心生烦躁:“我一直在这里,而你却未看不到我的存在。”
毛俊突然停了下来,替我整理被风儿吹乱的发丝:“我骑慢点吧。”我摇摇头,似乎在跟他说,我没有关系的。
“那好吧,你要抱紧我,一有不舒服,就要拼命摇我。”我点点头笑了。
“晓依,我想这世上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无法阻止我热爱你脸上最纯洁的笑容。我希望它们能一直停留在你的脸上,让它们变成你手中最锋刃的利剑来征服我的心脏。”毛俊变成了最会说话的诗人,令我无法收住为他绽放的笑容。
看着那双远去的身影,江桦的双手愤恨地拍打着方向盘,终于还是拨通了李素心的电话:“素心,你说的对,即便是一线生机,我也要试试。请你一定要帮我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他嫉妒那个男孩,憎恶他拥有那个笑容。
“朋友嘛,说谢谢就太见外了。放心吧,我敢向你保证用不了许久,她就会为了你而活。”李素心打着自己的如意算盘。之所以帮江桦是因为他与自己是一类人,他们会为了某种目的不择手段。最重要的是他竟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成为沈总唯一的合法继承人。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