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来,时间定格,两人的额头一触即离,那一团血花在半空中缓缓地绽放扩散,妖异如罂粟。
野人的攻击并没有因此而结束,几乎能和常人大腿相比的手臂绞住了赵虎臣的身体,野人的喉咙中间挤出了一声仿佛不像是人类的咕噜声,继而赵虎臣的身体被横着抬了起来,野人的右手猛地扬起,整个身体也呈右侧向上斜拉的姿态,时间的流速再一次减慢,就像是在播放一个极慢的特写镜头,野人的右手手刀向下,向下,最后带着千钧之力击中了赵虎臣的后背。
赵虎臣原本还算是平稳的身体就像是从中间被一座大山压了下来,极快极重地砸在地毯上,再厚实柔软的地毯也无法完全缓冲这霸道的力量。
鲜血溅射,走廊里头血腥味浓郁得令人作呕。
兴是听见了祝太保的话,野人俯下身,就像是一个巨人拎着玩具一样抓着赵虎臣的身体提在半空走向祝太保,走到了一直都站在原地没挪动过一寸的祝太保面前,那只大手松开,赵虎臣的身体再一次跌落地面。
苏媚娘的心再坚如磐石,听见赵虎臣的身体重重砸落在地的沉闷声响时,竟也颤了颤。
赵虎臣的身体趴在地上一动不动,只有周围地毯不断加深的红色仿佛是无声的警铃,血腥味,鲜血,最原始的暴力和大红色交错在这道并不长的走廊上,满目充斥的仿佛都红色,究竟是血还是油漆还是地毯,已经分不清楚了。
祝太保身上唯一不是红色的就是那双黑得发亮的皮鞋了,那只皮鞋轻轻地踩在了赵虎臣铺在地上摊开的左手手掌上,那只手的手指轻轻颤了颤,似乎在预示着主人还未死去。
祝太保俯下身体,凑近了赵虎臣,眼睛盯着赵虎臣左手的那截他已经失去了的手指,笑声轻柔如呓语,“赵虎臣,我说过什么来着?总有一天,我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的。这辈子我没少吃过亏也没少给人整过,但每一个在我身上占去了便宜把我踩在脚底下的人后来都有一个共同的下场,那个下场是什么,之前的你兴许没想到,现在应该想到了吧?后悔不?”
没有小说中反派角色得意时的猖狂大笑,也没有像是被套了弱智光环一样的废话连篇,就算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祝太保依然在忠实地履行自己作为一个得势不饶人的小人该有的姿态,那只踩在赵虎臣手背上的脚疯狂地碾压,和他轻柔的语气形成一种鲜明的反比,这种碾压的力度让旁边原本就缩紧了心脏的苏媚娘猛地就窜起了一股子邪火。
“祝太保,够了!”
清晰曼妙的声线中并没有掩饰主人的愤怒,这一把女性柔媚的声线夹带了主人破天荒表现出来的烟火气。
祝太保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大红色的西装下瘦骨如柴的身体保持在了一个僵硬的姿态。
野人潮红褪去恢复麻木的脸上眉头轻微地蹙拢,看了除了阴沉之外还是阴沉的祝太保一眼,没表态也没暗示,野人便站在原地没动作。
祝太保的后脑上,顶着一把小巧的银色手枪。
握着那手枪的,是一只细腻光滑的手,令人想入非非的红酥手和更像是一件艺术品的银色女士手枪,红颜与武器之间构成了一抹在猩红世界中如同莲花般绽放的靓丽风情。
“苏媚娘,告诉我,你只是一时冲动而已。”祝太保的声音透着一股子玩味。
“把你的脚收回来。”苏媚娘冰冷道。
眼睛微微眯起,祝太保那双苏媚娘看不见的双眼里满是如同毒蛇的恶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借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对我下手,但我却敢,否则你试一试,看看我的枪里面到底有没有子弹。”苏媚娘冷笑道,相比赵虎臣,她的城府要深太多太多,手腕也更熟练更狠辣,面对祝太保,她完全没有低头的必要。
祝太保的脚缓缓从赵虎臣的手掌上扯回来。
只是,却没那么容易。
祝太保的脚提起来到一半就再也无法收回,赵虎臣的那只手就像是长了眼睛一样在祝太保收回的时候猛地抓住了他的脚腕,赵虎臣的手上满是鲜血,涂抹在祝太保大红色的西装上,再深红的西装也无法掩饰这一抹血红。
趴在地上脸都埋进了地毯里的赵虎臣头猛地抬起来,正面对着祝太保成了唯一的观众,森冷,野性,如同入了大山里头最可怕的猛兽。
再恶毒的祝太保心里头也惊了一惊,动作一滞,就被赵虎臣抓住了机会。
拉扯着祝太保的身体赵虎臣的身体就像是一只猴子一样从地上跃了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奄奄一息的濒死状,就像是最灵动的水蛇,赵虎臣的身体缠着祝太保几乎一眨眼的功夫就饶到了他的身后,和苏媚娘站在一起面对野人,而死死掐在祝太保脖子上的右手中赫然抓着一片已经被鲜血染成鲜红色的破碎瓷片,那瓷片深深地刺进祝太保脖子的皮肤里,扎出了一个口子,深红色的粘稠鲜血从祝太保的脖子上流淌下来,深入衣襟。
而之前立了大功的那只左手,却瘫软如泥地挂了下来。
还未来得及喘一口气,精神被剧痛折磨得清晰无比的赵虎臣就察觉到一只大手铺天盖地地压过来。
目标,竟然是身边的苏媚娘。
见识过了野人那强大到只能用变态来形容的武力值,面对这一变故的苏媚娘再从容淡定那双眸子中也露出一抹罕有的惊悸。
手中的枪下意识地移动枪口要朝野人开枪,只是她的动作比起野人来说太慢太慢。
那只大手眼看就要抓住苏媚娘,就在这个时候,那只手和苏媚娘的中间,一个人的身体忽然就被推了过来,那只大手毫无疑问地抓住了被推过来的身体,赫然就是祝太保。
野人抓住了祝太保,没来得及多考虑,就拖着祝太保往后撤,双方一直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这惊险的一幕才算是结束。
惊魂初定的祝太保摸了摸脖子上不断涌出的温热液体,摊开手掌看了一眼掌心上的鲜血,抬起头,看了站在对面的赵虎臣和苏媚娘一样,眼中的阴鸷刁钻如蛇,“苏媚娘,你是铁了心要和我做对?”
祝太保哑着嗓子道,苏媚娘所做的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原本考虑到苏媚娘就算是对他弄死赵虎臣有所不满也不可能因此而对他翻脸,毕竟这牵扯到的干系太大,苏媚娘这么一个从来都洁身自好不愿意趟浑水的女人当然不会不明智到主动插手进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苏媚娘不但插手了,而且插得十分彻底。
“你现在走,我可以当作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而且我能保证你安全地离开明珠。”苏媚娘握紧了手中的小巧手枪,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要动用到这支手枪的她发现这种时候暴力的确是她唯一可以依仗的依靠。
“绝不能留这小子!”祝太保阴狠道。
苏媚娘脸色一变。
祝太保的身边,一阵风吹过,而半边身体靠在强上身上满是鲜血看起来狰狞可怖的赵虎臣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大山一般的身体已经夹着雷霆之势冲来。
苏媚娘下意识地抬起枪口,朝着那大山般的身体开出一枪。
“砰!”那小巧的女士手枪枪口吐出一道火舌,响亮的枪声回荡在走廊内,那大山一样的身体却毫无影响,之前那一枪,竟然被这个变态给躲了过去。
“哗啦”一声脆响,走廊上透明的消防壁橱被打破,赵虎臣从里头抓起了消防斧就来得及抛下一句“朝祝太保开枪然后快跑”继而并不强壮却足够坚实的身体就挡在苏媚娘的面前,朝着野人冲去。
苏媚娘望着赵虎臣的背影,死死地握着手中的枪,和祝太保撕破脸之后她的确把握不准这个变态会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事情来,而同样看透了这一点的赵虎臣竟然毫不犹豫地挡在她的身前,虽然狼狈了一些也和狗屁英雄气概没有半点关系,但苏媚娘的确清楚赵虎臣是在拼命。
城府再深,苏媚娘也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在最危机的时刻能够站在她身前的男人,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什么情况下,能够站出来,就足以让苏媚娘记在心里。
死死地盯着赵虎臣的兴许一去再也回不来的背影,苏媚娘竟没再开枪,苏媚娘转身就跑,站在走廊的另一头,阴沉地看着一切的祝太保松了一口气,也没去追。
没有听见身后的枪声,赵虎臣心里一沉。
野人那双不再带有任何感情的眼睛已经死死锁在他的身上,赵虎臣一只手握紧了消防斧,面对野人的拳头侧身让过,手上的消防斧一招朴实无华的力劈华山朝野人劈下。
野人庞大的身体却拥有令人无法想象的灵敏度,脚下一错让开了赵虎臣的斧子,抬腿就狠狠踹中了赵虎臣的腹部。
被踹中的一瞬间感觉眼前猛地一暗然后强烈的晕眩感伴随着呕吐感觉让赵虎臣差点没软到在地上,右手的消防斧没忘记回敬野人,全凭着一股子悍不畏死的狠劲冲杀的赵虎臣竟狠狠地在野人的腿上拉开了一条不短的口子。
半拉裤子滑落,野人的大腿血流如注。
赵虎臣半跪在地上,气喘如牛。
仿是被激怒了,野人怒吼一声,身体再一次窜了过来。
赵虎臣握紧了消防斧,身体一寸一寸地拔高,从起来,迎敌!
千钧一发,又是一声枪响。
第142章 得失,计较。
生活中充满了一个个神秘的盒子,并不是每一个盒子里都是惊喜,同样的道理,虽然一直都很刻薄但生活也不会偷偷地把每个盒子里的东西都换成悲剧,恰恰是这种悲喜交加式的死去活来让每个人的人生都充满了不可复制的精彩。
赵虎臣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谢过命运那个娘们,今天撞了大运孤身一人碰见祝太保的赵虎臣打开了一个藏着一条大毒蛇的盒子,不过紧接着生活就换给他一个放着解毒剂的盒子,虽然还是被咬的死去活来,但起码能够保住小命。
兴许是错觉,赵虎臣甚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颗子弹从自己的肩膀上飞掠而过的灼热感。
野人如同小山一样的身体几乎就是在枪声响起的同一时间猛地上窜,双手十指竟然如同钢铁一般死死地抓进了天花板中,站在距离野人并不远的前方,赵虎臣能够清晰地看见野人消失在天花板里的手指。
但无论野人躲避得再快,人类的血肉之躯终究不可能和子弹比速度。
察觉到了野人的身体微微一颤,继而那座小山一样的躯体猛地后退,在赵虎臣的身边,一个瘦长的黑色身影浮光掠影般闪过,冲着那小山一样的身体追去。
两个男人闪电般交手,然后闪电般分开,野人退到了见到那黑色身影之后就脸色大变的祝太保身边,一把抓起了祝太保头都不回地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赵虎臣的面前站着一个丑陋男人,男人穿着一件黑色风衣,原本那张和野人一样没多少表情的脸在瞧见浑身是血的赵虎臣还咬着牙站在地上时候也露出了一丝惊容。
瞧见了这丑陋男人,赵虎臣认得,是杨霆身边的人。
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原本屏着的一口气也松了下来,手中已经被鲜血浸湿的消防斧滑落在地毯上,赵虎臣的身体也随之软倒在一边。
丑陋男人用一只手搀住了赵虎臣,拉着赵虎臣的右边手臂将他抗在了肩膀上。
赵虎臣就这样没一点英雄气概地被抗出了这条差点让他永远留在这里的走廊。
到了楼下,雍福会的经理正满头大汗战战兢兢地走来走去,依旧一身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的苏媚娘坐在一旁,瞧见了赵虎臣被扛下来,苏媚娘连忙站起身走过来,想要跑过来的经理瞧见这一幕,连忙知趣地后退几乎,吩咐手下上楼去打扫战场。
丑陋男人始终没和赵虎臣说一句话,赵虎臣也没主动开口,头晕目眩的他除去身上几道伤口愈演愈烈的疼痛之外还伴随着因为失血过多而引起的晕眩,仿佛整个骨架都要散开了,自从下山之后就再也没有受这么重伤的他能够坚持着不晕过去本身就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奇迹。
扛着赵虎臣走出雍福会,从后门没人的巷子里上了一辆准备好的车,一路上苏媚娘都一直跟着。
上了车,丑陋男人在前面开车,苏媚娘坐在赵虎臣身边。
闭着眼睛靠在汽车的后座上,赵虎臣咽了一口也不是血还是唾沫的液体,看了一眼身边终于露出一点正常疲态的苏媚娘,轻声道:“今天,谢谢媚娘了。”
苏媚娘的眉头骤拢,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回答出来的只是一个不轻不重的嗯字。
“你不怪我?”犹豫了很久,苏媚娘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最后你没开枪而是走了是不?”赵虎臣笑了笑,只是这个笑容在外人看来怎么看怎么恐怖。
轻轻叹了一口气,察觉到自己失态的苏媚娘点点头。
“其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应该庆幸才对,毕竟媚娘没有瞄着我开枪。”赵虎臣微笑道。这话虽然大半是气话但他的确不怪苏媚娘,依照苏媚娘的为人而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