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将车停在停车场,杜晓拖着行李箱,迈入古镇的小巷,准备找上次住过的客栈住下。
12点,古镇上的小酒吧也准备歇业,每座古式建筑庭前的大红灯笼扫下一地橙红光晕,却晦暗又清冷,招幌在秋风中随风飘摇,发出不重的猎猎声,还是偶尔有些微醉的游人才从酒吧出来,三五成群地哄闹着,从杜晓身边走过去。她抬眼,却发现一轮差不多到了正空的圆月。杜晓微微一笑,想,原来真的可以月色如水映青砖。
找到客栈,老板和老板娘竟还记得杜晓,只是连连感慨女大十八变,杜晓比那年来的时候可不知漂亮了多少,杜晓将行李箱里从段家顺出来的好酒给了老板,常年喝酒因而脸色暗红的老板一见便立马欢喜大笑。其实客栈也已经客满,老板和老板娘却硬生生将后院他们儿子小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杜晓住,反让小山跟着去他们房间里打地铺。
等他们走后,杜晓换了衣服,去小院里简单洗漱后,在行李箱里找到了安眠药,用之前小山帮她热好的牛奶服下去,躺在有点潮的单人床上,望着屋顶,居然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已是上午。这天阳光很好,客栈后院里有很热闹的打牌声和笑闹声,仔细听居然还有嗑瓜子的声音。
杜晓伸了个懒腰,在睡衣外披了件风衣便拿着洗漱用具出门,迎面是小山端着一盆水煮鱼走来,看她一眼,露出很灿烂的笑容:“晓姐姐,起来啦?妈妈还说你再不起来就来喊你的,她也给你烧了鱼,说你肯定怀念着呢!”
杜晓对他点点头,示意他先去上菜,自己则去洗漱,刚接满一杯井水,身边小山就提着热水瓶出现了:“别用井水,太冰了,涩牙齿,知道你懒,所以我给你把热水提过来了。”
杜晓横他一眼:“什么叫知道我懒?”
小山只是笑着给她把杯子里的水倒去四分之一,再加进热水递给她。
“三年前你可不敢跟我这么说话,果然文化越高就越反叛啊!”杜晓磨着牙齿说。那年和同学来的时候是大一结束的暑假,小山才要升初三,本来是个有些羞涩却又老实的孩子,说初中读完就不打算再读书了,结果被以杜晓和路迟为首的一群大学生教育了一番,这才又想着以后通过考大学来走出小镇。杜晓那时候性格也很恶劣,嘴巴又毒,路迟看她常私下欺负小山,指使小山替她跑腿干这干那,还说她调戏正太来着。
不过,当年还没有杜晓高的小山,如今已经比杜晓高出快一个头了,他也该读高三了吧……
想到这,杜晓蹙了蹙眉:“小山,你想好了要考什么大学么?怎么在家里帮忙不去复习功课,高三学习压力该很大吧,你别跟我说你不读了。”
小山笑出一口白牙,“在读的啊,晓姐姐你放心,我学习成绩很好的,去年老师推荐我去参加物理竞赛,我还拿了一等奖!这两天中秋放假,刚好客栈生意比往常好,才来帮下忙。学校嘛,暂时还没想好,模考成绩要节后才下来。”
“那就好,有什么选校方面要问我的,就趁着这几天我在这住多问问。”
“好啊,晓姐姐你要住几天啊?”小山见她刷完牙,又将毛巾浸湿递给她。
“暂时不知道,反正想走了才走吧,去爬爬灯笼山什么的,”杜晓接过毛巾说完后又想到什么,一蹙眉,“晓姐姐这个称呼怎么听上去那么奇怪……你三年前不是还叫我小杜姐姐吗?”
“哦,主要我觉得晓姐姐显得比较亲近嘛,”小山眨巴了下眼,“或者是因为姐姐两个字太拖沓,那不如喊你晓姐怎样?”
“晓姐……”杜晓默念一遍后黑了脸,抬脚给小山踹去,“去去去,你才是‘小姐’呢!”
“小山!来端菜!”刚好老板娘在厨房喊小山过去,小山便“吱溜”一下笑着跳走了。
杜晓看着他跑走,将热毛巾盖在脸上,想,这日子真是轻松而愉快啊。
8
和小山一家一起吃过午饭,杜晓拿着平板电脑和同样是在段淮书房随手顺走的营销书到了客栈二楼,坐在窗边,由阳光晒得她一身暖洋洋的。在IPAD和厚比牛津英文字典的营销书间做了个抉择,她还是没志气地打开IPAD就开始玩游戏。小山给她端来一杯花茶,凑过来看她打植物大战僵尸,跃跃欲试。
“晓姐姐,我也想玩。”小山看了半晌见杜晓一关一关地打,没有要让给他的意思,便委屈的说。
“闲的没事就做作业去,打什么游戏?”杜晓白他一眼,突然想起一事,弯腰看了看脚边有电源插口便用手肘撞了撞小山,“去帮我把楼下房间里的手机和我箱子里的充电器拿上来我就给你玩。”
小山无奈地哀叹一声就去给她拿了上来。
杜晓看一眼手机,果然没电了,将IPAD让给小山,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并打开了铃声,懒懒做好这一切,杜晓看了眼时间,翻开了营销书。
一开篇就是大堆专业术语,她不得不努力去回想在校期间老师所讲和这段时间在段氏所学,正头疼着,手机响起,杜晓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顾亦北”三个字又看眼时间,跟开机时相差不到十分钟,唇角便抹开一点笑容来。
“你笑容怎么这么阴险?谁啊?”小山正打完一局,抬眼就见到她这副表情,不由浑身一哆嗦。
“去,再帮我跑个腿,”杜晓白他一眼,从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放到他面前,“去邮局帮我买几张古镇和灯笼山的明信片。”
“几张哪里用得了这么多?”小山拿着那钱瞠目。
“唔,没零的,”杜晓看了眼钱夹,“而且,剩下的给你当零花钱吧。”
“你现在真大方,以前可不是这样。”小山撇了撇嘴。
“嗯,你晓姐姐我现在穷的只剩钱了。”手指敲在桌面上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上,杜晓微笑。
小山不吝啬地给了她个白眼,终究叮叮咚咚跑走了。
杜晓看他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才接起电话,声音悠闲却抢的极快,“华阿姨?还有什么事吗?”
“晓晓!”顾亦北声音几乎和她同时出口,听到她的话,似是怔了怔,才又低低缓缓地喊她一声,“晓晓,吓死我了……”
“哦,是你啊,你去把手机拿回来了?”杜晓往后靠入椅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懒懒散散地问,“苑飘飘怎么样了?骨头没事吧?”
“晓晓……”顾亦北声音里透着无尽的疲惫,十分沙哑,停了停又问她,“你在哪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呐,顾先生,你妈妈有没有将钻戒还给你?我们俩结束了,”杜晓抿唇笑呵呵的说,一字一句又说得很缓很慢,再重复了一次,“你明白结束了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跟你结束的!”顾亦北很快地抢过她的话,沉沉呼吸几许后,带着哀求地低语,“晓晓,昨天的事情是我错了,可的确是情况特殊……”
“是,如果不特殊,我还不发这么大的火了呢,”杜晓笑了两声,“这样吧,我也的确好奇我在你心中究竟曾经是怎么个位子,你解释下昨天的事情给我听听?”
“昨天……”顾亦北似是觉得有些头疼,或者是她的话将他堵的很郁闷和难堪,可他又不得不沉下声音来解释,“昨天我回到老宅,刚接到奶奶出来,就看到华姨抱着沈唯安在门口很急切地打电话。以前奶奶住在i市的时候和华姨很熟,便让我停边去问问,结果……”
“结果你就听到说苑飘飘受伤了,”杜晓接过他的话,“于是你就冲进了她家,看到她摔得很凄惨的样子,二话不说抱着她就往车里送,要抢在救护车来前送她去医院对不对?啧,完全可以想象,清晰的如我亲眼所见啊!”
“晓晓……晓晓……”顾亦北喊了两次她的名字,终于才似鼓足勇气般,说道,“你别这样讽刺我好吗?昨天是我错了。”
“我讽刺?我恨不得拿刀刺你两刀,现在讽刺一下怎么了?”杜晓冷笑,“你说你错了,你错在哪里了?你不是完全跟随你的心意去的么?啧,我替苑飘飘觉得庆幸啊,你就那样急切地抱起她就走,也没把她本来就伤的很重的手脚再弄伤一些。或者还是你也知道顾虑着看看她的伤?她那时清醒么?对你示弱了?”
“她喝醉了,沈洛在出国前两人又闹翻了,她甚至不知道沈洛去了英国……她昨天一直在哭,疼的脸色发青还一直哭,可是晓晓……”
杜晓只觉心口一阵抽搐,痛到她几乎无法呼吸,她望向外面依旧晴朗的天空,断掉顾亦北的话,“原来她喝醉了,她有没有把你当成沈洛赖在你怀里让你不要离开她?她从来没在你面前这般软弱是不是?还是她对你说,她不要沈洛了,问你愿不愿意跟她在一起?那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呢?沈洛和她快要离婚了,对你不是很好吗;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到这一天,你不该很开心吗?”
“杜晓!”顾亦北急声喊了她全名,一时电话两头只余粗重的喘息,最后还是他先开口,声音又软下来,“的确,那是我没见过的软弱,她一直在喊沈洛的名字,一直在问她哪里做错了……
可是晓晓,你听我说完,我那时的确着急,心痛,可我再没有动过要和她在一起的念头,我无比清楚地知道,我爱的是你……”
“顾亦北!”杜晓从座椅上站起,对着电话狠狠喊道,“你老说你爱我,可你行动上呢?你当时只想着她,连电话都没想过跟我打一个,这算是爱我么?你见她受伤见她伤痛就对我无暇顾及了,这是爱吗?你看到她痛,她哭,她醉酒,你心痛是吗?可我呢?顾亦北,我不痛么?你为什么就没看到我也很痛呢?我痛的无法呼吸了你知不知道?”说到最后,杜晓痛哭失声,她掩着手机,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亦北,你根本不知道啊……”
“晓晓,别哭好不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顾亦北的声音里也是掩不住的疲惫和伤痛,“我们见面再好好谈……”
“不用了,”杜晓深呼吸,止住抽泣,冷冷回绝,“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而且我说了,我们结束了,没得商量!”
“晓晓,你相信我爱的是你行不行?你冷静点,细想下平时我们的相处,我只想和你相伴到老,你不能因为我送她去医院而迟到就将我和我们的一切都否决了……你设身处地的想想,即使昨天是个不熟的邻居请求帮忙,在那样无奈的情况下,我也该帮的不是吗?何况你也知道沈洛是代替我去的英国……”
“顾亦北,你竟然还敢找借口?”杜晓眼泪婆娑,整个人都气懵了,“如果是个陌生人,你会急到电话都不给我打一个?如果是个陌生人,你不能陪着她直到救护车来?即使昨天是中秋节,救护车紧张或者是城里堵死了,多等一些又何妨了?可你压根把我忘了,这才是我最气的,你还不明白?如果你昨晚哪怕是一个电话告诉我,你要送苑飘飘去医院,可能要耽误一段时间也好的,何苦让苑飘飘的妈妈来告诉我真相,给我难堪!?”
“那杜晓,你扪心自问,如果我打电话来提了苑飘飘三个字,你会不会同样敏感过度立马走人?虽然瞒着你是我哥自作主张,虽然奶奶有意想拖延时间尽量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赶到,可我却没足够的底气保证你在听到我是因为苑飘飘而迟到时还能保持理智,如同你现在一样。”
见杜晓暂时没说话,顾亦北松了口气般缓下声音,徐徐沉沉地继续说道:“晓晓,昨天飘飘喝醉了,我坐在后排一面护着情绪失控的她,一面还得给开车的奶奶指路,她视力不好了,我不得不小心,那时我的确顾不上给你电话。我哥的电话是在我送飘飘进医院的时候打来的,如果你说中间没听到我的声音,那是因为我不在场。我办了手续出来立马便想给你电话,却发现手机不在了;用奶奶的手机给你打,你却怎么也不肯接……
晓晓,我拜托你不要这么敏感,我爱的人是你,这点我很清楚,你真的不用怀疑。对于昨天见到苑飘飘受伤的那种紧张情绪我很抱歉,可如果换做受伤的人是你,我会恨不得痛的那个是我,你明白吗?”
“对不起……我不明白,顾亦北,”杜晓抿紧唇摇头,“或许是我占有欲太强,是我阴暗,是我嫉妒,是我自卑,是我敏感,可我真的不敢再相信你所说的我比她重要了。你知道我盼望的是什么?我盼望你再不见她,一面也不!你能做到么?我希望你即使见到她摔伤也最多冷冷地陪着她直到救护车来,看着她被救护人员送走,你能做到么?你不能。所以你让我怎么信任你?
你说得对,也许我即使昨天接到你电话也会反应过度,可你为什么不能让我再没有这种反应过度的机会呢?我就是这么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