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以为葵亥日大赦天下,那是社稷之福,大汉子民之福。”许训和许相等人见天子刘宏不悦,同时开口说道。以缓解天子刘宏的心情。
“嗯,卿等奏议,朕以为甚好。”天子刘宏想起各地纷乱的起义,脑袋就是一阵头痛,借此时机大赦天下,以安民心也未尝不可。借此,正好赦免刘基南行一事,太尉段颎太对自己心思了。
见满堂文武皆赞同大赦天下,唐下杨赐看了一眼袁隗,两人似乎就在此时达成共识,似乎在他们看来,事情已经成熟,是该要向天子求情的时候了。
“陛下,臣等以为葵亥日大赦天下,甚好。”
天子刘宏知道殿下这些人的心思,道:“既然诸位都认为明日理当大赦天下,正好就连刘基的事情也特赦了吧?下诏拟旨吧。”
“陛下,臣等有事要奏。”杨赐率先出列道:“大赦天下,理应一视同仁,如果特赦刘基,臣等恭请陛下大赦党人,解除禁锢。”
“臣等也以为如此。”身后张温、袁隗等等满朝公卿除了寥寥几人,接连跪倒在天子刘宏的近前。
“啪!”
“不行!绝对不行!”天子刘宏怒极而起,一下拍在自己的几案上,脸色绷紧的盯着堂下众人。
“陛下,臣等……”
“不行,就是不行!”
一声力吼,天子刘宏已然起身,大声斥责道:“此事休要再提。朕既是特赦不了刘基,也绝不会答应解禁。”言罢,转身离去。
一场朝议,刘基没有特赦,皇甫岑也没有成功引到自己近前,反而这些士人还想解禁,天子刘宏的怒火已经处于迸发的边缘。
第29章 不问鬼神
从嘉德殿上走出的天子刘宏没有停留一刻,脸上带着怒气,闷闷不乐的离去。
“哼!”
一路上,天子刘宏说的最多的事情恐怕就是这个字了,他没有想到如今宦官权势滔天的时候,这群士人竟然还在同自己作对,不仅刘基没有被特赦,就连皇甫岑都没有招致自己的身边,这才刚走几步,怎么就这么难啊!
“陛下。”一个声音尖锐的小黄门胆怯的走到天子刘宏的身边,轻声的提醒道。
“嗯?”天子刘宏不悦的轻哼一声,低问道:“什么事情?”
“陛下,皇甫岑已经来了。”
“哦?”闻此天子刘宏才有一丝欣喜,转过头去,对着小黄门,问道:“现在何处?”
“正在宫外等候诏宣。”小黄门低声回道。
“哦,快把他带到朕的御书房。”
“诺。”
……
皇宫之外。
皇甫岑此时的状态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努力的摆正自己的姿势,毕竟是第一场要见大汉皇帝,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刘基介绍的,但是皇甫岑只想确定日后谥号为汉灵帝的刘宏是不是个昏君?亦或者这个人是个天才。
不论是昏君,还是天才,皇甫岑知道能当上皇帝的就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当然,如果这个人有雄心壮志,自己又跟他情投意合,自己不介意跟他谈谈理想和改革,毕竟要想在这个时代安身立命,还是需要后台的。
而又有什么样的后台会比皇帝还要大呢?
答案是没有的。
所以,第一次见天子刘宏,皇甫岑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你。”从皇宫之内走出的小黄门用手一指皇甫岑,略有几丝不屑道:“你,陛下宣召。”
“嗯。”皇甫岑不悦的抬头看了一眼小黄门,知道这些人眼下正得天子刘宏的倚重,得罪不得,压制住心中那一丝不忿,然后开口问道:“有劳公公带路。”
“好说,好说,嗯。”款款几个字,小黄门已经靠到皇甫岑的身旁伸手示意了几下。
“呃。”皇甫岑一怔。
“装什么傻啊!”小黄门尖锐的嗓音不悦的一哼,顺带着还瞥了一眼皇甫岑。
“哦。哦。”皇甫岑点点头,凑到小黄门的身前,从自己的衣袖之中赶紧递过去几锭银钱。
“嗯。”小黄门掂量一下手中的厚重度,才有一丝满意的点点头。开口道:“走吧,进宫别乱看,咱家怎么向陛下行礼,你就学着点。”
“嗯。”皇甫岑暗骂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跟着小黄门往宫内走去。
转过层层小路,亭台阁楼后,时间也过去近半个时辰,皇甫岑才赶到皇帝的御书房。
“你先等着,咱家去跟陛下禀告一声。”
“公公先行。”皇甫岑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去,等着接下来要见这个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汉灵帝刘宏。
不一刻,便听见御书房内传来一个洪亮的声音。
“诏皇甫岑进来吧。”
闻此,皇甫岑再次打理衣襟后,等待。
“嗯,陛下宣你进去。”小黄门转回身看着皇甫岑说道。
“哦。”
打开御书房的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熏香,皇甫岑有些受不了这个味儿,也许是过敏,竟然有失体统的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你……你……”小黄门看着自己衣袖之上的口水,就是一阵干呕,然后指着皇甫岑喝道:“你竟然……竟然……”
“嗯。”天子刘宏不悦的轻哼两声,然后看着皇甫岑说道:“进来说话。”
“哦。”皇甫岑点头回应,然后跨步向前迈入。
“还不谢恩?”小黄门脸色十分难看地说道。
“谢陛下。”皇甫岑这才了解,见皇帝竟然如此麻烦。
“都出去吧。”天子刘宏挥挥手让身旁的伺候的宦官相继离去,然后从龙椅之上走过来,看着皇甫岑道:“抬起头回话。”
“呃。”皇甫岑不明所以,古时见皇帝是件非常严肃的事情,不能胡乱开口讲话,皇帝问一句才能答一句,更不用说抬头直视面前的皇上了。可是汉灵帝竟然让自己抬起头来说话,呃,自己没有听错吧?
“怎么,不敢?”天子刘宏这不是第一次见到皇甫岑了,所以对皇甫岑也没有仔细的打量,随意的开口问道:“这好像不是你皇甫岑的为人吗?”
“呃。”皇甫岑听这个声音有些耳熟,而且听眼前这番话,貌似天子刘宏对自己还很熟悉。好奇心害死猫,当然作祟,皇甫岑也不例外,不过当他抬起头直视天子刘宏的时候,嘴已经比不上了。
“你是?”
“对。”天子刘宏放下手中的书简,走到皇甫岑的身旁,笑着说道:“没错,朕就是在邙山皇陵你见到的那个人。”
“臣……惶恐。”一惊错愕之后,皇甫岑脸上的汗珠就滴落下来了,身子便再也僵持不住的跪倒在天子刘宏的近前,跪拜称颂道:“臣,见过陛下。”
“起来吧,都说不用多礼了。”天子刘宏不耐的挥挥手,然后低声道:“朕已经让左右都退出去了,你也不必惊慌了。就当你我在邙山就好。”
“邙山就好?”皇甫岑眼珠急转,似乎想到面前的天子刘宏要说些什么,心中暗叹这个天子果真不是历史上所说的那样,这应该是一个很有志向的天子,隧点点头道:“陛下想问什么,臣如实照答。”
“嗯。”天子刘宏点点头,转回身看着皇甫岑问道:“你不好奇是谁引荐的你?”
“应该是刘基大人。”皇甫岑回忆了一下,看起来这事情在邙山一拜之时,自己就已经被天子刘宏相中,进而被刘基引荐。
“倒是不错,只是还有一人没猜出。”刘宏并没有把话题急于转到时下政局上去,反而问及其他的。
“哦?”皇甫岑挑挑眉,疑道:“那是段公,还是家师?”
“呵呵。”天子刘宏转回座位,端起一杯茶水,自饮了起来,笑道:“再想想,如果不是她把你的事情跟朕说过,也许朕并不会招你入宫。”
“事?”皇甫岑恍然大悟,自己初入洛阳,除了在邙山祭拜先祖,也就只见过段颎等人,那么举荐自己的竟然就是那在蔡邕府邸的阳安长公主,这么说来,想到这里的皇甫岑脸上冷汗涔涔,后背已然冰冷。
天子刘宏见皇甫岑明白,满意的点点头。
“陛下,臣当日所说……”
“朕都知晓了。”天子刘宏笑笑地打断皇甫岑的谈话,转而笑道:“你所说的都深得朕心。”
“呃。”皇甫岑一怔,本来有一分想掩饰的意思,也不好在多开口掩饰。
“呵呵。”天子刘宏转回头看向皇甫岑,然后说道:“你的一视同仁论,尊师重道论,朕都相当喜欢。”
“呃。”皇甫岑一怔,随即怔了怔自己的姿色,看着面前这个年纪不过同自己差不了几岁的天子刘宏,这初步的几次试探,皇甫岑绝对看不出来这就是那个后世被人称为荒淫无道的汉灵帝,把大汉带入衰亡脚步的桓灵二帝。
其实皇甫岑不知道,灵帝从做上皇帝的那天起,他的心理就被一个可怕的阴影笼罩着。随着灵帝在阴谋和险恶四伏的宫廷中不断长大,这个阴影不仅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厚重。渐渐地,他对皇位与皇权形成了一种异常敏感以至于脆弱的心理,总是恐惧有人图谋社稷,觊觎王位,侵夺皇权,就像他突然得到皇位那样,又在突然间丧失。第二次“党锢之祸”,也正是因为如此发生的。
“怎么?”天子刘宏转回身走回自己的座位,然后开口道:“难道,见到朕,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还是你皇甫岑也是凡夫俗子。”
语气之中略有一丝无奈和苦笑,还有淡淡地失望。
“陛下。”皇甫岑今天决定就这么豁出去了,然后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有些落寞的天子刘宏道:“不知陛下想听些什么?”
“呃。”皇甫岑这突如其来的直言,让天子刘宏很欣喜,隐隐有些躁动的看着皇甫岑,问道:“朕想求贤,但不知道你是不是那个朕需要的人。”
“臣是不是都无所谓,因为大汉子民众多,总会有陛下想用的人,臣只想知道……”言至于此,皇甫岑重新凝视天子刘宏。
“卿想知道什么?”
“陛下的魄力、信心,还有理念。”几个字,皇甫岑是从鬼门关中走过来的,从一开始跨进御书房,皇甫岑就在测量这面前的天子刘宏究竟是不是自己要的明君。所以当天子刘宏以诚相待之际,皇甫岑只有开口问道:“只有圣明的伯乐,才会千里马。”
“你是想效仿贾生?”
贾生,贾谊,西汉文帝时,曾深夜召见贾谊入宫,询问鬼神之事。
“陛下,臣不是贾生。”皇甫岑目光炯炯,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帝刘宏,一字一言道:“当然,陛下也不是文帝。”
“呵。”天子刘宏笑笑,走到皇甫岑的身旁,目光也不躲避,看着皇甫岑道:“朕—不—问—鬼—神!”
第30章 长亭诀别
皇甫岑从皇宫之内走出来后,就一直处于极度忐忑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遭遇,世事无常。但皇甫岑从踏出皇宫那时起,就决定从今以后不会在任何人面前提及同天子刘宏见面的事。谈话的内容,皇甫岑只想一辈子封存。
而皇甫岑也因为那一日的叙谈,最终被天子刘宏用另外的方法留在了洛阳。当然事情也没有变得那么顺利,蝴蝶效应确实起来了,刘基依旧没有得赦,被逼往日南。也许正是因为宗正刘宽的一席话,宦官曹节,士人袁隗,朝堂之上最为倚重的两个派系如今达成一种默认。
放逐刘基,对士人,对宦官都好。
洛阳。长亭外。
送行的人很少,除了皇甫岑,也只剩下程普和两个官差。
“假佐。”
“大人。”皇甫岑微微弯腰,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面前的刘基,如果没有自己突然插这么一杠子,也许历史的蝴蝶效应就不会出现,那么刘基也会平安无事。看来太尉段颎、博士蔡邕、老师卢植,即便是皇帝刘宏也没有能在最后关头解救刘基。
他的身份敏感,他的地位敏感,他的时机敏感。
敏感到很多人都忌惮着他。
刘基心中有些感慨,回头看了看程普道:“德谋,我同假佐说几句话。”
程普点点头,闪到一旁。
让过送行的程普,还有两个官差,皇甫岑走到刘基的近前问道:“大人,有什么交代的你就说吧,岑能办的定当效力。”
“咳咳。”刘基轻咳两声,笑着摇摇头,道:“该托付的,当日我也托付了,我想跟假佐说的不是那些。”
“呃。”皇甫岑侧目观瞧。
“你同陛下见过了?”刘基转头看着皇甫岑。
“大人不必问岑,岑发过誓,这一辈子都不会在说此事。”
“嗯。”刘基点点头,笑道:“假佐能留在洛阳,我这一生也算是为刘汉做了点事情,此一去无怨矣!”
“大人力荐之恩,岑今世不忘。”皇甫岑弯着腰,对着面前的刘基深深一礼。
刘基没有理会皇甫岑,只是语音很小地说道:“陛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