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植被压在廷尉府,因为朝廷尚未定罪,也没有受到过多的折磨,甚至连牢房都比他人的好。
“父亲。父亲。”
刚一瞧见,神色有些憔悴的卢植,卢玥儿就已经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朝着卢植拼命跑来,嘴里不住的哭喊着。
“玥儿?”浑噩的卢植突然听见这一声呼唤,抬头望了望从外跑过来的女子,正是卢玥儿,激动的起身向前,双手握住卢玥儿的双手,问道:“你怎么来了?”
“是阳翟公主求情,玥儿才能见到父亲。”
“阳翟公主?”卢植扫了一眼,看到缓步而来的阳翟公主,当即跪倒:“罪臣,见过公主。”
“子干先生请起。”
“嗯。”卢植点点头,然后似乎想起什么,回身故作不满的斥责卢玥儿道:“你来干什么?”
“父亲,玥儿怕你……呜呜!”说着说着,卢玥儿眼中的泪水奔涌而出。
“没什么好哭的!”卢植伸出手,透过铁栏,擦了擦卢玥儿的眼泪,淡然道:“放心,为父没事。”
阳翟公主这还是第一次正面接触卢植,以往都是在众臣之中远远瞧见,却不知卢植秉性,这短暂的一见,卢植给她的印象就大为不同,点头道:“子干先生如此坦荡荡,让阳翟汗颜!”
卢植摇摇手。
“嗯?”阳翟公主未理会卢玥儿的哭声,瞧着嘴角边带着些许欣慰的卢植,一时不明。“先生,难道就不怕?”
卢植淡然转回身,瞧着阳翟,似乎在思考说与不说,最后还是点头,笑道:“公主,恕罪臣冒犯,河北局势,有我无我,都已成定势,朝廷必胜,蛾贼必败,我又何须担惊受怕?”
第50章 议决罢董
十日后。
从河北传向洛阳的战报接连抵达,无数个人影穿梭在洛阳各家公卿的府邸。有大将军何进派遣的密探,有冀州士人宗员送达当朝各家士大夫的书信,也有凉州董卓给十常侍赵忠送达的密信,当然也少不了皇甫岑送达天子刘宏的书信。
“哐当!”伴随着那龙枢案上奏折的轰然倒塌,天子刘宏的衣袖已经横扫而出,脸色阴沉似水,一言不发。
跪倒在地的几位机要大员,加上在旁低眉顺眼偷瞧天子刘宏的十常侍,各自惴惴不安,现在他们再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许久。
在赵忠的挤眉弄眼下,封谞叩头道:“陛下,河北本是蛾贼起事之地,蛾贼势大,董仲颖此番……”
“砰!”
封谞话还未说完,便被飞来的砚台砸在自己的脑袋上,本能的吃痛抬头,却瞧见天子虎目圆睁,恨不得生撕了自己一般,便乖乖地闭上嘴,再也不言。
“你还敢给他董卓求情!”
“这董仲颖虽然大败而归,可也斩了张梁,算得上将功折过!”瞧见封谞吃了苦头,赵忠本能的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道:“封谞所言也不无道理。”
“屁话!”天子刘宏震怒的手指封谞道:“他说蛾贼势大,董卓就该不胜,那朕说卢植无罪,你们怎么没人求情?”
“这。”赵忠被辩的哑口无言。
“杀了一个张梁,却把朕的西凉铁骑折损了个七七八八,你们说说这算什么狗屁理由!”天子刘宏想起此事就怒不可支,手指赵忠、封谞道:“你们给朕说说,这一个张梁能抵得上西凉半边天?”
“嗯。”两个太监木讷的附和,随即却反应过来,使劲的摇着自己的头。
“失了西凉铁骑,羌氐又是一麻烦!”天子刘宏甩甩衣袖,脸色不满的呢喃。其实他不清楚,为什么董卓会败的如此之惨,竟然无缘无故的就让几千铁骑消失在地平线上,这种事情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所幸还有一点让人兴奋的消息,点头道:“还好,皇甫爱卿使力,不至于让朕的脸面无光。”
说起皇甫岑,书房内跪倒的一片人反应不一。
但能替皇甫岑高兴的人,还真没有几个,其他人也都吱吱呜呜,不言不语。
其实他们最不敢相信的是,皇甫岑竟然能打赢这场仗,纵横疆场数十年的西凉铁骑,加上扩招的一万步卒,整整近两万人被黄巾军杀得大败,而皇甫岑只凭借那么两千都不到的白马义从能拿下黄巾军的重镇广平,这对西凉铁骑,对董卓,对满朝所有反对他的公卿是何等的讽刺!
而那些希望卢植下狱,甚至希望卢植去死的人眼下都十分清楚,再也没有机会了。
之前,无论怎么弹劾卢植,都有理由,眼下数倍于卢植的董卓都败了,还有什么好刁难卢植的呢?
士人们没话可说,宦官们也无话可说。
即便不太关心卢植生死的何进也无话可说,本来皇甫岑在河东得罪过何进的弟弟何苗,但卢植却是何进保举,所以对卢植,何进感觉没有那么激烈。
“啧啧。两千白马义从当得起两万汉军,五千西凉铁骑,朕听说这董卓手下头号大将竟然败在了皇甫爱卿白马小卒之下,嘿嘿。”天子刘宏似乎很享受皇甫岑送来的捷报,别的不说,皇甫岑是天子刘宏的心腹,又是天子刘宏一手提拔的人才,在各个场合下都给自己挣足了面子,而且每每都能扭转这不利的战局,这样的文武全才,无疑不是在昭显自己的英明神武。“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这白马义从不是谁都能入的,要是真没有些本事,想混入白马义从,啧啧,还真是不行!不像有些人吹捧的铁骑无敌,竟然连敌人一根汗毛都没碰到,就凭空消失,这事儿说出去谁信啊!”
“是。是。”一旁张让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本是同赵忠不相上下的两人在对待皇甫岑的问题上出现了纷争,从昌黎到河东,再到眼下的广平,他皇甫岑每次都胜了,而赌在皇甫岑身上的张让也胜了,赵忠再也没有冲击自己“十常侍”之首的能力了。
“陛下,臣以为卢子干可以释放。”马日磾厌恶的瞧了瞧这些人,成天的勾心斗角,却没有人在关注黎民百姓的生死,要不是因为他们热衷权利的斗争,又怎么会爆发眼下的蛾贼之乱呢?未等天子点头应允,接道:“董卓功过臣以为稍候再议,眼下是河北局势该怎么办?”
“是啊!”天子刘宏听此,本是欣喜的脸又严肃了下来。
“陛下,莫不如让这皇甫岑带兵继续剿灭蛾贼。”何进算是瞧出来皇甫岑到底有多少受天子喜欢,阿谀道。
“呵呵。”天子刘宏一笑,心中虽是百般欣喜,却知道这些人绝对不会让皇甫岑如此重用,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听见何进此言,赵忠心中一慌,急忙的冲张让使眼色。眼下,他也不得不对张让低头。
张让也知道皇甫岑毕竟还会成为与“十常侍”争风吃醋的家伙,当然不能马虎。上前道:“陛下,臣以为皇甫岑年纪毕竟尚轻,不足服众,河北剿贼大任,尚需老成持重之人!”
“这个。”天子刘宏环视了众臣一眼,道:“你们也是这样的意见?”
“臣等以为如此。”
“陛下,皇甫嵩已经领兵在兖州。”马日磾逾越抬头扫了眼天子刘宏,微微提醒道。
皇甫嵩一言既出,身旁众人无语。
这个结果算是都能接受的,无论从能力还是从家世,各方面调解来看,皇甫嵩都是最适合的人选,更何况几日前,已经有人提过。
天子刘宏点点头,冲着赵忠、封谞哼了哼道:“卢子干调任尚书台,董卓就先让他回西凉,火速调皇甫嵩北上。广平只有两千白马义从,恐迟则生变!”
群臣响应,叩头道:“——诺!”
第51章 赌与不赌
广平。
经过几日来的休整,广平城内的百姓大多已经被皇甫岑安定下来,这一切还都要得力于皇甫岑这几年在辽东、河东的民生,而且前些日子,皇甫岑在斥丘一役又发放粮食,让百姓对他的印象与众不同。而且白马义从在广平城内的举动也颇为让人敬而生畏,不像以往的汉军,他们纪律森严,从不会多拿广平城百姓的一针一物,甚至有的时候,还会看见他们助人为乐的身影。
这就是皇甫岑和白马义从不同他人的地方。
“大人。”张颌从城内走到皇甫岑近前,低声道。
“嗯?”经张颌这么一提醒,皇甫岑扭回头,问道:“公明的伤势如何?”
“已经无性命之忧!”提起徐晃,张颌就是一阵惭愧,自己比起徐晃在沮府门前一人独抗数万大军的重头戏,确实让白马义从上下望而生畏。
“嗯。”皇甫岑虽然心疼徐晃的伤势,但知道张颌隐疾,反而安慰道:“只要没了性命之忧,单凭公明造化,只要等到神医华佗、张机一到,很快就能恢复如初!”
“两位神医来了?”张颌一喜,抬头看着皇甫岑,他一向听说两位神医有起死回生的医术,要是两人能来,那就再好不过。
“呵呵。”皇甫岑抬头笑了笑道:“不仅他们来,还会有大批的大夫赶往这里。”
“嗯?”
“唉!”皇甫岑叹了口气,拍了拍面前的墙跺,伤心道:“如果早带他们来此,也许伤亡就不会这么大了。”
张颌明了,很多士兵不是在战场上阵亡,恰恰是因为他们受伤后,无力救治,伤口感染,最后才死。
“对了。”皇甫岑仿佛想起什么,压低声音提醒道:“苏双、张世平、李移子、乐何当他们可能很快就会运粮前来,你派人接应一下。”
提起粮草之事,张颌很清楚,皇甫岑能在短短的几日内平定此地的内乱,多是因为粮草得济,百姓才会安稳下去。眼下,皇甫岑又从河北各地调粮,能稳定广平局势,张颌在欢喜不过,道:“我这就去。”
张颌说去,却没走出几步,转身而回,瞧着皇甫岑傻傻的笑着,也不言语。
“怎么了?”
“嘿嘿。”
“哦?”皇甫岑一惊,抬头盯着张颌道:“有什么话就直说,你这傻笑,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呢?”
“呵呵。”张颌很少笑,这一笑到让人不自在,道:“大人,我忘了说了。”
“忘了说什么?”
“我是受沮府沮煜所托来请大人。”张颌缓回刚才傻笑的脸色,怔怔道:“大人,我看大人不必调粮了。”
“哦?”皇甫岑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经此一事,沮府对白马义从上下的感觉也应该大为改观,尤其是徐晃死战不退,一人独挡城内上万黄巾流民,这样的魄力,当得他们沮府该用点什么作为回报,看张颌的反应,沮府上下应该少不了要表示什么。不过这样也好,有广平沮府率先作出表率,其他大阀士人家族也不好把事情做绝。多少也得拿出一部分粮食,对整个天下来说杯水车薪,但对士人们无疑是一种双重打击。不过,还是需要从河东、中山调粮,继续道:“虽然如此,该从哪里调粮也不能怠慢。”
“是。”
皇甫岑冲着远处的黄忠招了招手,示意黄忠跟随。
黄忠正在城上布防,虽然夺取了广平城,但难保没有人来夺取这座城池。瞧见皇甫岑冲自己招手,知道有事安排,对着他人道:“不能松懈!”
“诺。”
一声应答,黄忠跟着皇甫岑便往沮府走去。
……
黄忠跟着皇甫岑刚刚下城,从城外半里后的山坡上便闪出几个脑袋。
“少主,真如你猜测的没错,广平城丢了!”
他口中的少主,正是趴在沙丘之后的张婕儿,张婕儿整个人的脸色很难看,可以说眼下这场景全都是自己惹下的,叔父张梁被董卓斩杀,广平城丢掉,这样的战绩对谁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痛,更何况,自己的对手就是昔日将自己一手带大的皇甫岑,这对自己来说,打击太大了。
“真怪我,怎么轻易出城,把这里交给管亥!这下断了我们北去的退路。”张婕儿懊恼的说了说。
“谁又能想到的。少主不必自责。”身旁的黄巾侍卫不时的安慰道。
张婕儿却瞪着城上突然转身下城的皇甫岑,拳头紧紧的握紧,半晌无语。
“少主。少主。”
身旁的黄巾侍卫瞧见张婕儿失神,没有忘记的提醒两声。
“哦。”
张婕儿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因为愤怒而紧握的双手趋于平缓,抬头瞧着城上的守备,似乎有些不甘。
身旁的黄巾侍卫似乎也看出张婕儿的不甘,问道:“少主,我看他们在广平城的人手不够,我们是不是一鼓作气,拿回这里。”
“不行。”
两个字一出口,身旁众人一怔,不明白张婕儿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看样子似乎还有些紧张。
张婕儿似乎也注意到身旁异样的眼光,开口解释道:“广平城虽是我太平道重地,经过我们多年经营,这里的百姓对我们也向来归心,可是眼下。”
“眼下,怎地?”
“你们瞧。”张婕儿手指城门处来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