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以他的聪慧,只消看上一眼这些青城门下的神情,便能猜透。想他母子平白蒙此天大冤屈,平日里就已是难过,这也定成了他心中禁忌,怎能被人当面撩拨?”
想到这里,唐月忍不住瞪了青城门下一眼,随即叱道:“道听途说,也亏了还是名门子弟,却真就如此轻信?”
唐月的声音并不高亢,可在场众人却都听了个清楚,青城众人一怔之下,唐冷便是斥道:“月儿!”
见父亲不愿自己多言,唐月英眉一皱,终是不再言语。
不过就只这一句话,却是令唐逸冰寒的心底感受到了一丝的温暖,当下暗暗感激,将唐月的好深记了下。而随后唐冷那一句月儿,却更是令唐逸心里一动。
眉头微舒,唐逸暗道:“我方才可是想的岔了。若这是崆峒广加传播的话,那常天赐杀我失利之后,回转崆峒用不了几日的工夫,其后定下计策也不用什么时间。而我在唐门足足待了三个多月!这期间足够崆峒将那谣言传的人尽皆知!如此一来,以唐门广布下的眼线,怎也不可能和我一样闭塞,想来早便知晓了,那他们真要杀我,早便动手了。”
想通这一点,唐逸心下一松,暗道:“可唐门并没有动手,如今更是将我一同带去嵩山,如此说来,唐门定是另有布置才对。”想到这里,唐逸不由得看了唐冷一眼。
唐逸方才自危的神色,被唐冷瞧了个满眼,随即又见唐逸望将过来,心念一转,似是训斥唐月道:“谣言止于智者,就算能蔽天下人的耳目,也不过一时,终有真相大白的那天。”
唐逸闻言,心下一动,转眼便明白唐冷这是在安抚自己,可无华子的眉头却是一皱,唐冷看似在训斥自己的女儿,但那话中含沙射影,倒似在说自己这些人不智。
不过无华子只是一笑,随即重拾方才话题道:“这位便是自大漠而归的唐公子?说将起来,青城还要相谢公子。”言罢,众目睽睽之下,无华子竟是恭敬一揖。
无华子虽然年轻,可辈分比唐冷还要高上一辈,这也是他出口相邀,唐冷最终答应过船相叙的原因之一,就连唐冷对无华子都要礼上三分,却不想他竟是给唐逸一揖。
唐冷的眼中登时闪过一丝的戒备,那些青城门下更是大惊,再看向唐逸的目光可又变了,眼中满是琢磨不透,怎也想不通无华子师叔祖这一揖的含义。
唐逸也是摸不透,当下忙是一侧身,将无华子这一礼避过去道:“前辈莫要如此,唐逸可受不起这一礼。”无华子如此身份,怎会平白给自己行礼?受这一礼简单,可受了之后,再还,便难了。
那无华子见唐逸避过,只是摇摇头,但这一礼却仍是行的全了,这才道:“唐公子莫要惊慌,贫道这一礼,公子大可受得。想木莲师侄乃是我青城门下,公子能为他隐瞒投敌一事,我青城上下自然是要感激的,云儿早在书信中就曾言及。”
说着,无华子转首朝青城门下道:“以你们木莲师叔的品性,你们会相信他投敌万马堂么?”
那些青城门下闻言一凛,随即齐声道:“不信!”
唐逸见状,心道这木莲子在青城的威望似乎很是不低,如此说来无华子那一礼却也说的过去。
无华子见门下齐整,点了点头,随即又是问道:“那既然唐公子肯为木莲守了秘密,不愿其被天下人唾骂,蒙受不白之冤,如此为人,可能是万马堂的奸细么?”
无华子如此一说,青城门下登时一怔,望向唐逸的眼神再变,这一次却是缓和了许多,又是齐声道:“不会!”
唐逸闻言,心下一阵的翻腾!自被冤枉至今,就算有人知道实情,可似青城这般在明处齐声高呼的,却是没有!眼角似是有些湿润,唐逸当下一皱眉头,将自己瞬间的失态掩饰过去,心下却是对青城好感大增。
不过唐冷的眉头却是紧皱,无华子当着唐门的面来朝唐逸示好,为的究竟是什么?唐冷才不会相信青城真若表面所言,是为了感谢唐逸那么简单。
“道长知恩能报,唐某佩服,只可惜唐公子失聪,却是听不到半分声音的。”唐冷不紧不慢道,说着,再去看那无华子的表情。
无华子闻言一怔,毕竟唐逸失聪时已在唐门里,他哪会知晓?唐冷之言可大出他的意料。
看看唐逸耳上的金环,无华子眉头不禁微皱,可随即便是一舒,朗声道:“多谢门主提点,不过青城此来相谢唐公子,却也未存了什么私心,尽的只是这份心意,门主大可日后转告唐公子。”
“这是自然。”唐冷点了点头,心下却道:“未存了什么私心?这话中可是在讥讽于我?”不过青城对唐逸如此态度,那嵩山之上,却可利用一番,唐冷当下也不计较,只是问道:“道长相邀,不知有何要事要谈?”
无华子闻言,将手一挥,笑道:“正是有事相求,门主且随贫道来。”唐冷也不犹豫,当下和唐雪一道随无华子去了舱里。
第119章 历数青城旧事,三载岁蹉跎。(四)
长辈一去,虽然唐门和青城分属两盟,但在场的都是年轻人,更何况唐逸还曾为青城保全过颜面,虽然没人说话,气氛却总比方才轻松许多。
那方才一直跟在无华子身旁的道士终于打破沉默,上前招呼道:“贫道行剑,见过唐师妹,唐师弟,唐公子。”
行剑,唐逸方才听唐月讲过,似乎也是魂级高手,再见这人一脸的忠厚,年岁虽只三十余,可已隐有长者风范,令人望之,好感大生。
“见过道兄。”唐逸当下一礼,青城对自己不论如何,最少表面上很是不错,唐逸的礼数自然不会缺了。
唐星则是一惯的冷硬,只是点了点头,惟有唐月似与这行剑熟悉,当下笑道:“许久不见,听闻师兄晋了魂级,可喜可贺。”
行剑闻言谦虚道:“虽然与旁人相比,有此等的成绩可算很是不错,但唐师妹早在数年前便已是同辈中的风云人物,比起来,贫道可就差的远了。”
行剑说起话来分外诚恳,让人听了,只觉得他所言俱是真心,没有半分的客套敷衍。
顿了顿,行剑转头对唐星道:“唐师弟自回传唐门后便一直没有行走江湖,我那云师弟曾不止一次和我提起,说当年唐师弟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可丝毫不敢忘记。如今唐师弟也来嵩山之盟,到时正好与师弟见个面,云师弟定会亲来相谢的。”
行剑话一出口,唐逸登时一怔,心下奇道:“唐星救过行宗主?”转头再去看唐月,就见唐月也是满脸的惊讶,显然亦是不知。
就见唐月问道:“弟弟,你什么时候救过行宗主?我怎未听你说过?”
唐星虽然不与他人多言,可和唐月的关系甚好,此刻不得不开口道:“五年多前的青城大比,那时我随父亲一同被邀去青城做客,闲暇时曾见行宗主在林中练功,不过那时的行宗主好像出了些岔子,我便随手助上一助而已,并非什么大事。”
唐星说的轻松,可众人闻言,自然明了其中的含义。习武中出岔子,大多与内力有关,内力运行一旦出了问题,若无人帮忙,那便很可能就是功废人残的下场!唐星这一助,可绝对称的上是大恩!也难怪行云会念念不忘。
行云如今的身份崇高,既是江湖中最大名门万剑宗的宗主,又是东西两盟中东盟的盟主,武功更仅次于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位列第三!更不得了的是他那年纪,才只二十,未来如何辉煌,是个人都能预想的到。
可唐星于行云有救命之恩,这么大的恩情,如此值得炫耀之事,他竟能守口如瓶,半分都没有和别人透露过,这是何等的品性?唐逸心下大是佩服,其他人亦是如此。
不过唐星却恍若未觉,只是淡淡的道:“多谢师兄,我知道了。”言罢竟再无下文。行剑见了也不为怪,只是笑笑,看来他似是听过唐星的脾性。
唐月看了看自己的弟弟,有些话也不好在这里问来,当下便转口与行剑说些江湖琐事。唐逸在旁听着,心下渐是明了,却原来这行剑年纪大些,又是青城首徒,所以数年前便已行走江湖。那时行剑的武功虽然还未晋魂级,但放在江湖里也算的上是高手了,又有青城为依靠,自然闯下不小的名头。也就在那时,同样在江湖磨砺的唐月遇到过他,这才相识。
说了会闲话,无华子和唐冷仍然没有出现,唐月的话题一转,随口道:“说起嵩山剑试,今年这一次又与五年前不同。”
比起之前的那些江湖见闻,眼下的嵩山之盟和剑试才最吸引两派弟子,唐月这一句话,便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行剑闻言,点了点头,面上满是赞同之色,实言道:“唐师妹说的在理,五年前的嵩山剑试虽也激烈,可终究以切磋为重,但如今却是要以此决定嵩山之盟在何处召开,想来要激烈许多。”
行剑虽与唐月分属两盟,可这话却是说的分外实诚,没有半分的虚假,不论青城还是唐门,两派弟子闻言,都是点头。不过一直在观察行剑的唐月心下却是一动,因为她看到行剑虽然明白此次剑试之难,可脸上却没有半分担心的神色。
就算依唐门惯例,这门主之位怎也难落到她这女子的头上,可唐月自幼仍是被唐冷按照未来门主培养,虽然自知智计不是上上,但那也要分与谁比较。
看了看身旁的唐逸,唐月心下有些异样,暗道:“我与他比自是不如,与那常天赐比,也是不如,可怎也不会比不上行剑。他那人忠厚老成,虽不愚笨,可却也不甚聪慧,这样的人,心机定不会深了。那他方才听我提及眼下剑试的难处,却没有丝毫的担心,这便说明青城定有把握获胜!”
父亲和姑姑随无华子去密谈,自己也不能就如此闲下来,唐月与行剑闲话,为的也是从青城门下的言谈中打探一番。如今结果出了来,却是不怎么如意。
唐月在做什么,唐逸自然看的明白,当下转头扫了一眼那些青城门下,就见那些年轻人不仅意气昂扬,一个个的武功也是相当的好,因为他们的深浅自己根本就看不透!
这三月来,唐逸苦练那炽热的内功,进展颇大,一般的唐门弟子都瞒不过他的眼睛,如今看不通透那些青城门下的深浅,也就是说这些人的武功全在唐门的水准之上!比起自己身旁的唐门精英亦不遑多让!
“方才听月姐所言,青城此前很是落魄,可如今看来,三年里他们显然在努力奋发,为的便是在此次嵩山剑试中一洗前耻。这么一来,点苍可就危险了。”
唐月此刻与唐逸的心思一般无二,虽说对青城颇有好感,但东西两盟相对,这却是不能不考虑的。莫说唐月,就连行剑似也是如此,那实诚的人似有所觉,当下也不多说,又再提些无用的闲话,将话题岔了开去。
便如此,足又聊了一个时辰,唐冷唐雪和无华子才从舱中出来,看这三人表情,倒是与进去之前没什么分别,忽然再是客套两句,便就此别过。
再回船上,那青城加了速度,扬帆先去,唐门则仍是慢行在后,苦练克敌之法,尤其是见到青城门下斗志高昂,怕是点苍胜算不大,如此一来西盟是否得胜的重担便更落在唐门的肩上。
而唐逸则在一旁,眼睛似是看着唐门弟子,心下却在暗自思索。方才青城虽是很有善意,可却始终不可能真的来帮助自己,唐逸也根本就没有奢求过,毕竟青城和崆峒同属东盟,休戚相关,只看那行剑一直刻意避开与自己说话便是明证。
“那行剑只字不与我言,就连他都在顾及与崆峒的关系,我要想利用青城为我助势,可不容易。”唐逸望着两岸江波,一时陷入沉思。
便如此,时日匆匆。
唐门行船的速度再慢,可也终有到达的一日。只见大船过荆州,再到武昌,唐门一众再踏陆地,这次唐逸终于在武昌城里好好的休息了一次,然后三十余人再自陆路向北,走了二十日,终于进到河南地界,登封在望。
因为此次嵩山之盟未能定下在哪边召开,所以各派都不能先去少室或者太室落脚,如此一来,本就拥挤的登封更被无数的江湖人挤了个水泄不通!
通往登封的官道上满是人,登封城外密密麻麻的人更多!
“好多!”
唐逸虽然听闻嵩山之盟是五年一次的盛事,可怎也想不到如今距离剑试还有五日,就有这许多人!若是嵩山之盟当天,那将会是个如何壮观的场面?
“上一次的嵩山之盟,来的江湖人已有万余。今次两盟相对,要于山前比武,自然更是吸引人,如此,怎也要来个两万上下才算合理。”
唐月见唐逸惊讶,心下一笑,往日里只见这少年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