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直指自己的心头所忧,唐逸登时把眉头一皱,随即又似想起什么,忽是紧盯着武帝道:“我予月姐的承诺早在三个月之前,前辈如何得知?”唐逸倒不是没想过武帝偷听自己那时的对话,他这么问,只是担心眼前这人会对下得山去的唐月不利!
唐逸别有所指,武帝自然心中有数,当下微笑道:“唐公子莫要担心,你那心上人早便回转唐门,一路平安。”
唐逸虽然无法印证,不过武帝此人杀裴悲,杀疯僧,都没有隐瞒自己,想来唐月十有八九确是回转唐门。稍微松了口气,唐逸忽然想起唐冰,当下问道:“前辈既然这么早便来到雪山,可是顺利寻到唐冰前辈?”
武帝点头道:“正是。”
唐冰被找到,自己的冤屈便伸了大半,同时也落了崆峒的脸面,唐逸之前种种准备努力终于算是得了个比较满意的结果。更何况不论如何,自己的性命也是被唐冰救过,就算他也未白救自己,但能将他自沙下寻出,也算了了自己的一个心愿,还了一份恩情。
放下心事,唐逸拾起武帝方才的话头,问道:“前辈既然知道我予月姐的承诺,又能猜到我顾及唐门而难去杀罗志报仇,那么前辈可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
唐逸这句话中将那“两全其美”咬了个清楚,其意明显的很,那便是说,就算你能助我杀罗志报仇,我唐逸也还是要助月姐做唐门门主,而不会离开唐门的。
武帝哪会听不明白?当下一笑,摇头道:“唐公子大可放心,我此来,当真不是想要招揽。”说着,把手一摆,武帝便道:“先说这助公子报仇的法子。其实唐门与崆峒的间隙越来越大,不过一日东西两盟没有撕破面皮,这两派便要维持表面的和睦,更何况东西两盟虽然总有一战之日,可毕竟还有两盟的盟主在,不论是崆峒还是唐门,谁都不愿做那挑起纷争的一方。”
看着唐逸,武帝笑道:“所以唐公子若想要上崆峒杀罗志,就算武功足够,却也得等到两盟战将起来,没了这表明的顾忌才成。那时公子去崆峒不仅不会被唐门所阻,反可能还会被唐门鼓励。”
说到这里,武帝颇是自负的一笑道:“不过虽然东西两盟大多心下想战,可碍于德皇,却又不得不刻意压制这份念头。如此一来公子可就要有一番的好等了。”笑了笑,武帝坚道:“两盟若想战,德皇必不能从中作梗,而阻止德皇的这个人,便是我了!”
武帝之言甚是明了,那便是你既要报仇,又顾虑唐门被牵连,那就只能等两盟战起的一刻,而两盟是否能战起来,关键就都着落在我的身上。我若能让德皇无力约束东西两盟,你的那些顾忌便就都不存在。
唐逸听的明白,不过却没有接下话来,反是问道:“前辈挑战德皇,亦是早有的打算,难不成还会为我而变?”
武帝在嵩山剑试时就言明挑战德皇,如此看来,他自然是另有目的,怎也不可能是为了帮自己报仇。所以就算自己如今不应承下来,武帝也不可能停下计划。
唐逸一言至此,武帝哈哈笑道:“唐公子果然看的透彻,此言说也真正在理,就算没有唐公子在,我亦不会放弃挑战德皇。”可随即笑容一敛,武帝再道:“不过公子难道不觉得我们所求相同?”
唐逸眉头登时一皱,武帝所言也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因为报仇和助唐月上位,所以要等东西两盟撕破脸来,而武帝亦是早有这个打算,可说二人的目的并无差别。
就算武帝另有打算又如何?只要他所做所为对自己有利便是!唐逸当下没有再说什么,就在那里沉思,武帝则在一旁看着,等这少年的回答。
片刻之后,唐逸才是抬头问道:“前辈之前说过,并不想招揽于我,那如此说来,可是想与我合作?”
武帝抚掌笑道:“公子睿智,正是如此。”
不过唐逸却是摇头道:“且不说晚辈没那个资格合作,就说前辈的武功虽强,可德皇更是天下第一!不知前辈哪里来的把握挑战?若不能令德皇失去维系两盟平衡的实力,一切便都是空谈。”
武帝闻言,微微一笑,也不多言,只是坐直了身体。
唐逸正不解间,忽然就见武帝那身宽袍猛地鼓荡起来,转瞬间,一道冲天剑气直破屋顶而出!
其威滔滔,其势煌煌!
武帝人在剑气之中,神情肃穆,真有几分武中帝王之威,令人难以直视!
唐逸大惊,武帝这冲天剑气之强,可不是裴悲能比,但就是裴悲白日里的那次威压都能迫的自己坐立不安!而眼下这道磅礴剑气更是恍若实质,直接便将自己撞了出去!
唐逸一直防备着武帝,玄天真气的运转也是快速,所以这剑气一起,唐逸便用真气护住了全身,同时以脚点地疾退!可自己虽然退的快,武帝也没有攻击的意思,即便如此,唐逸飞出两丈之外后,仍大觉心口发闷,气血止不住的翻腾!
再放眼看去,就见轰然声响中,那本就不堪重负的破旧僧舍终于倒塌地上,只有中间武帝所站处干净整洁,一切土屑砖石,都被那绝强的剑气扫了出去!
看着惊疑不定的唐逸,武帝不徐不急的自废墟中走了出来,笑道:“这冲天剑气乃是身晋通天一级之表现,如此,公子可还怀疑我之身手?”
唐逸再是冷静,此刻也不由得大吃一惊!通天高手,满江湖便只有两个,正是那盛传中的十大高手中排在第一第二的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而眼前这武帝却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暗里晋了通天一级!如此武功,就算胜不过德皇,可要迫德皇无力维系江湖的平衡,那还是不难做到的!
“前辈好计算!”
唐逸看着武帝的气势渐渐收敛,惊讶中难掩对这等手段的敬佩道:“身在嵩山之盟,可却无一人能看透前辈的修为深浅,也只有让人以为前辈再强不过化形一级,德皇才会毫不犹豫的接下这一战,而旁人也不会对前辈顾虑太多。如此一来,等到半年之后与德皇一战,前辈猛里施展通天实力,便是德皇的心境再是坚如磐石,怕也要被惊到。”
说到这里,唐逸面上的敬佩渐渐消散,忽然转口道:“不过前辈将这天大的秘密告诉晚辈知晓,难道便不担心晚辈泄露出去?”
其实武帝并非已晋通天一级,正如他与裴悲所说,这不过是苦压了自己的进境,不做突破而已。否则以德皇和飘渺天宫主人的眼力,在嵩山之盟上怎都不会被瞒过去。
不过虽然唐逸的理解有些个错了,可结果却没有区别,武帝自也没有去提醒,当下只是笑道:“我为何不怕公子泄露,这原因怕是唐公子心下早便有数。”
武帝若能伤的了德皇,自然对唐逸的报仇大为有利,唐逸又怎会搬起石头去砸自己的脚?自然不会泄露这秘密。只不过唐逸却不知武帝哪里来的这么大信心,如此周密的计划,又为何要在自己这里露个破绽,他便不怕万一么?
“他莫不是对我把握十足?”唐逸想到这里,就见武帝的眉头忽然微微一皱,随即脸上一道极淡的青黑之色一闪。
唐逸忽是笑了,摇头道:“前辈似乎小看了我。”
第181章 指狼食汤,乃敢与虎弈谋。(一)
唐逸自一开始便被武帝相压,虽然武帝言语中似乎对自己这个小辈颇是尊重,可谈笑间一指戮杀疯僧,毫不当那是条性命,也毫不理会自己的感受,这份自武帝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势,令唐逸大感难受。
裴悲被杀,唐逸自然愤怒,疯僧与自己的关系虽然并不亲密,不过这憨和尚的心直,喜怒哀乐从不掩饰,唐逸倒也有些喜欢,尤其他为自己卧雪祈福,不论有无用处,唐逸都记在心中。所以武帝一指点死疯僧,唐逸虽然没在面上表现出愤怒,可却不代表他就当真无视!
只可惜唐逸面对的是武帝。
就算武帝没有露出丝毫要杀自己的意思,但唐逸却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自己在武帝的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击!任你为裴悲和疯僧之死愤怒咆哮,又于事何补?就算武帝真个不加理睬,也终会影响自己的判断,得不偿失。
所以唐逸只得按捺心头怒火,借助玄天神功那坤字诀的冰冷清心静志,这才得已安然。可就算如此,面对武帝这般人物,唐逸仍感到压力大到无以复加。
不过这一切的压力,都在此刻烟消云散,唐逸看着武帝的脸色骤变,虽然他掩饰的很好,可却怎都逃不过唐逸的眼睛,更何况唐逸本就是有心人。
“果不一般,倒确实是我小看唐公子了。”
武帝眉头一皱,随即松口气,不再掩饰,登时一股青黑之气自脖颈爬到脸上,武帝那肃穆智慧的脸上,立时难看起来。
重新打量唐逸,武帝摇头道:“不知公子究竟用了什么法子,竟然使我中毒?”说着,艰难的动了动手脚,好在药劲虽强,可还不防碍说话,武帝再道:“这似乎不是毒而是麻药,不过这麻药的威力却未免太过厉害,便是我都难提真气,难不成是唐门所有?”
唐逸看着武帝,可却没有动手的意思,只是答道:“是毒,唐门的毒,不过毒性弱了,所以只能令人麻痹而已。”
武帝看似命悬一旦,可却丝毫没有惊慌之色,反对自己如何中了毒大感兴趣,当下便是问道:“这便奇了,说起来,唐公子熬汤之时,我便已经回到寺中。自挑选狼肉开始,除去提汤而至的这片刻时间,我都在一旁观看,却不知这纰漏出自何处?这又是什么毒,竟如此防不胜防?”
既然唐逸早便猜到引走裴悲的人会回转,所以他事先准备下毒倒也说的过去,可武帝自信早便在旁观望,直到最后唐逸盛汤而出,这才离开片刻,来到屋里骗过疯僧等待。
若论下毒时机,显然一手提着汤锅,一手捉着碗筷的时候最不可能,而且就是这在路上的片刻时间,武帝也有计算,唐逸显然没有停顿下来。更何况唐逸并不知道自己在旁监视,怎可能择最难下毒的时候动手?这可就匪夷所思了。
唐逸闻言,沉吟片刻,随即指了指腰间那锦囊道:“前辈可知道此物?”
武帝点头道:“五毒神砂,唐雪的护身之物。”说着笑道:“此物极是霸道,不瞒唐公子说,我亦时刻防范此物。不过这五毒神砂虽毒,但气味也烈,入了汤里,别说毒不毒的死人,便是那味道,就算是村汉顽童亦能分辨出来。”
既然武帝偷听过自己和唐月的对话,这锦囊里装的什么自然不可能瞒的过他,所以唐逸并不惊讶,当下便道:“这确实是五毒神砂,而且汤里之毒也确实与此砂无关。不过晚辈提及此物,是因为它确实与这汤中之毒有些关联。”
顿了一顿,唐逸再道:“唐门的毒药机关虽有千百,但最负盛名的,除了这五毒神砂外,还有一物。”
“暴雨神针?”
武帝的眉头一皱,疑道:“暴雨神针虽强,可却是机关,与这汤中毒药有何关系?”
唐逸微笑道:“关系自然是有的,既然前辈看到了我割狼肉,应该也能看出那狼尸所放的位置与其他的有些不同。”
武帝稍一回忆,点头道:“不错,其他的狼尸都是挂在梁上风干,可只那狼却放在角落。不过我只道它就要入锅,这才放下,如今想想却是错了,难不成纰漏就是出在那狼肉里?”
唐逸点头道:“那狼确实特殊,它是百多只狼中,唯一一只被我所杀的。前辈应该知晓,来这野人寺前,我与月姐遇到过一次狼群围困。”说到这里,唐逸看了看武帝,心道:“如今看来,那狼群就算不是他亲手驱赶,也定与他有关了。”
顿了一顿,唐逸再道:“那狼群规模庞大,便是月姐的武功早便与魂级高手相当,可却仍难抵狼多,其间便有一只遗漏过来。”
武帝随即便是点头道:“唐公子那时走火入魔,半分武功都难使用,身上便应有自保之物。左右看来,必是暴雨神针莫属了。”说着一笑,武帝侃侃道:“而这暴雨神针为了增添威力,一百零八只牛毛针上都淬有剧毒,所以那狼尸上自然也有浸染。若以那狼肉做汤,汤里自然就有了毒。而这一切,只要他人事先不知情,就算由始至终在一旁看着唐公子做汤,亦不知毒从何来。”
深深的看了唐逸一眼,武帝赞道:“怕是唐公子自进厨房的那一刻开始,就已在防备有人在旁窥视了吧。”
自己只提了个头,武帝便立刻猜到尾,就算对这人很是愤恨,可唐逸亦不禁佩服,点头道:“正如前辈所猜,这毒便来自那狼肉之中,当初寺中食粮不够,月姐也去搬运狼尸,这只狼便被混了进来。那日虽然杀了百余只狼,可月姐的飞蝗石上力道十足,自然不会再去淬毒,所以我们吃的倒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