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死人法则- 第25部分

　　　　他停在冰路的中间，一只利爪穿透裂痕遍布的冰墙，在距离白雨脸部十公分的地方停住。僵尸在冰墙外张牙舞爪，围在外头看着白雨。

　　　　僵尸好似游客，在动物园看笼子里的猴子，调戏他，挑逗他。它们跳起了胜利者的舞蹈。

　　　　白雨没去过水族馆，他想：也许现在和水族馆里一样吧。凶狠的鲨鱼在外头因为血腥味而暴躁，观光的游客在破裂的玻璃里面，因为水的涌入而窒息，因为即将的危险而颤抖。明明一直向前走就可以逃出去，却没有了力气。

　　　　“要是我今天能活下去，我未来肯定不会去水族馆，那里真是个可怕的地方。”白雨想。

　　　　“那我就不能死在这里啊。”白雨将利爪斩断，继续前进。

　　　　两面冰墙隔离了左右的危险，僵尸不可能通过跳跃或者攀爬越过冰墙。它们浑身都在冒火，触碰到冰块就会因为融化而失去着力点。

　　　　森林的火焰越来越旺，刚开始是僵尸在着火，它们把树木烘干，把水分逼出。树木的叶子从绿色变成黄色，然后乌黑，有风吹过黑叶就破灭成灰。

　　　　失去了水分之后，一片燃料林在燃烧，树木现在的存在意义就是生火，供火，存火。它们的生命之源飘散在空气中，被它们自己的燃烧烘干。

　　　　只有少部分的水分被白雨捕捉到，制造了两面冰墙。

　　　　天空还不回落下灰尘，叶子燃烧后的残渣会被上升的热气流卷袭到天空，仅仅有少部分质量大的枝干掉落到白雨身边。

　　　　还好不像古装电影里面的场景，燃烧的屋子里会掉下来巨大的房梁。那种木质的房子现在也很少见了。白雨想。

　　　　头顶上有人在说话：“来了，完美碾压！”

　　　　白雨抬头一看，一根着火的圆木在他的脑袋上方，它横着落下，形状大小完美的符合冰墙内的直线通道。白雨想到玄黄国古代的虎头闸，还想到西方的断头台，闸刀落下，底下的罪犯必死无疑。

　　　　只不过他们是尸首分离，白雨看来是要粉身碎骨。在死亡的边缘，明明知道反抗是无力的，那么是否还要为了自己的性命努力一把呢？

　　　　明明拼了命是死，不拼命也是死，闭上眼睛吧。白雨这样告诉自己，他把双眼闭上，却还是有一滴浑浊流下。

　　　　在火光中，鲜血更为浓重，红得更是彻底。

　　　　千钧一发之际，他选择透支身体，为自己最后撑起一道防御。空气中没有了水分，他就自己创造水分。控冰能力反转使用，凝聚变成拆解，冻结变成融化。这不属于他的能力，他违背了干支纪法的规矩。

　　　　身体的血液逆流，不仅仅是眼睛，连耳朵都在流血。双眼双耳双鼻加上嘴巴，七窍流血。

　　　　挂在脖子上的吊坠发出光芒，把他皮肤表面破裂的血管修复。然后下一刻血管继续破裂，他已经成了一个血人。

　　　　冰墙融化成水滴，它们向白雨聚集收拢，水滴附在白雨身上，淡化了灼烧，洗去了血迹。水滴把白雨包成了一个水球，红色的，看不见他的身影。

　　　　后来白雨给他的这个技能起了个名字，叫做冰笼牙。

　　　　水球开始膨胀，变成八道水柱分开。水柱的上下还相连着，只有中间架空撑开。白雨跪坐在水球内部，冰屑从他脚下开始出现。

　　　　因为冰墙的消失，僵尸和白雨之间的阻碍消除。但它们还没有走过去，胸口就被冰刺贯穿，然后被迫升到空中。

　　　　八道冰刺弯曲向上包裹着白雨，若干冰刺从地下冒出，带着僵尸在空中筑成一道火墙。上小下大，由冰刺稀稀疏疏形成的圆台即将承受圆木的重量。

　　　　虽然这不是白雨生命可承受之重。

　　　　在圆木砸下之前，有一名骑士持枪赶到，他的残影在百米开外，枪尖却已经在燃烧。圆木消失，火焰消失。白雨周围剩下的，只有被烧得漆黑的孤木。

　　　　骑士将火焰带走，缺少火焰的空间进入凉风，吹去了白雨的倦意。他透过冰笼牙看到大铃木和小铃木，他们各自抓着一个人，位置就在白雨附近。

　　　　洛伊儿带着校长段克勤来到现场，她的助手拿着相机对现场拍照取证，对火场废墟拍照，对烧得只剩下骨头的尸体拍照，对晕死在地上的刀河拍照。

　　　　洛伊儿跑到白雨跟前，她用石头砸开冰刺，帮助救援人员把白雨抬到担架上。

　　　　医疗队分出人手来给刀河现场急救，他们给刀河包扎伤口，刚才搂着陈小雪尸体的左手消失不见，只剩下一个碗大的断口。

　　　　白雨看着远方的骑士，他左手抱着陈小雪的尸体，右手的枪尖带着一截断臂。他戴着尖锐铁齿鬼面具，一身银亮的盔甲，胯下鬼马在呼吸雷电。

　　　　大家以前看见他的时候，他没有披风，现在却有了。火焰在他身后拉长翻滚，天空是猩红的画卷。晚霞不为他披衣，云彩却因他改变了颜色。

　　　　他是铁骑，速度太快击飞了圆木，带走了整个火场的温度。据说只要给他足够的距离冲刺，他可以和全力以赴的魔王抗衡。

　　　　“别惊讶了，他需要一步一步地蓄力加速，才能有如今的破坏力。没有一步登天的好事，你也要脚踏实地地变强啊。”洛伊儿对白雨说。

　　　　“对不起。”白雨对洛伊儿说。

　　　　白雨被抬走了，铁骑也在相反方向离开。校长乘上直升机，用扩音器对全校同学宣布。

　　　　“本年度表现最好的学生是——铁骑！”

　第四十一章　孤独患者

　　　　次日，奈何桥学校宣布了对楚婴，刀河，变蛇龙，以及若干参与谋害白雨事件的人员的处分。一共十三人，革除学籍，取消在禁欲之都居住的资格。简单来说就是放逐。

　　　　陆子文要求学校对铁骑拥有两个参加皇城拍卖会名额的情况采取措施，学校不予理睬。

　　　　在校长办公室里，萧竟端起桌上的茶杯，品尝着东方的韵味。

　　　　萧竟说：“几百年之前，茶道大行，王公朝士无不饮者，以高层的喜爱为潮流。如今相反了，以普通人的喜爱为潮流。但茶还是茶，还是那么令人舒畅。”

　　　　校长说：“我快七十了都没你怎么沧桑，原来你不仅喜欢扮猪吃老虎，还喜欢装成熟啊。”

　　　　萧竟放下茶杯，问：“学校卧底这件事，有什么眉目了吗？还有那唤人蛇，现在也该收网了吧。”

　　　　校长说：“唤人蛇的事情好办，卧底这件事也倒是没什么进展。才一天的时间，很难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啊。还有十天就要出发前往皇城，事到如今只能把诱饵放出去，看卧底上不上钩了。”

　　　　学校派出执行部侦查员跟踪被放逐的楚婴以及其他十二人，若是卧底打算拉拢他们加入与学校敌对的势力，那么就能直接在卧底露头的时间把他揪出来。

　　　　萧竟说：“你这老狐狸玩了无间道吧，不知道那十二人里你放了多少自己的眼线。”

　　　　段克勤笑而不语。

　　　　洛伊儿进入洁白的病房，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刚刚进入医院的人可能会不习惯。白雨已经光顾校医院三次了，也不知道他习惯了没有，生活在无人区里，挂彩是很正常的事情。

　　　　白雨正在擦拭他的长剑，他看到胸口的耶稣像吊坠开始发出光亮，微微抬头，看到了提着果篮的洛伊儿。

　　　　上次也是这样，两个吊坠相互接近时就会发出光亮。看到吊坠发光，白雨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洛伊儿。

　　　　“你怎么来了？”白雨问。他和她只有两面之缘，应该还谈不上朋友吧。也对，可能是父亲拜托她照顾我，所以她才来了吧。

　　　　“请回吧，也许我父亲曾对你有恩，但是我们之间不算很熟，你这样子我过意不去的。我们应该连朋友都还算不上吧，更何况昨天我还骗了你。”白雨说。

　　　　“那我走了。”

　　　　听了白雨的话之后，洛伊儿把放下的果篮重新拿起，果断离开。

　　　　“嗯，再见！”白雨低头，继续擦拭他的剑。

　　　　洛伊儿气鼓鼓地回来，把果篮放下。她说：“你就不能挽留我一下？”

　　　　白雨说：“我刚劝你离开，怎么可能挽留你呢？你的逻辑有问题吧。”

　　　　洛伊儿找了张椅子坐下，说：“你昨天和我说了对不起，是不是？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白雨说：“我骗了你觉得过意不去，所以就道歉啊。你可以明白的吧，你既然可以看透我的思想，又何必问我呢？”

　　　　“我有玲珑心，我可以看透你的想法。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但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么你知道你自己在想什么吗？当局者，说说你的想法吧为什么骗我。”

　　　　洛伊儿拿起胸前的吊坠在白雨眼前摇晃，她说：“说实话哦，你麻麻在看着你呢。”

　　　　“别闹。”白雨生气了。

　　　　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白雨的怒气，洛伊儿吐吐舌头，乖乖把吊坠收起来，然后看着白雨。白雨不说话，他把剑收回伞里，用毛巾帮黑色雨伞抒平褶皱。

　　　　雨伞在火焰中烧烤了那么久，没有烧焦一丝一毫。相比之下，虽然有很好地用冰块保护自己，白雨还是受到轻微的烫伤，他被救援出来的时候头发卷曲，现在被迫剪了个寸丁头。

　　　　“从某种意义上说，哪怕你不肯承认，我现在也是最了解你的人。你自己的想法可能你都不明白，随着心意去做，却不知道意义何在。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子，就那样做了。你是当局者，你不知道自己。”洛伊儿率先打破寂静。

　　　　拥有玲珑心这种看透内心的能力，你在谁的面前都可以说你是最了解他的人。白雨在心里吐槽。

　　　　“我之前说过吧，你属于习惯性拒绝的那种人。因为父母离开身边太久，因为身边缺少关爱，因为经历了太多苦难，所以觉得自己看透了人生。对于他人的援助之手，你不假思索，习惯性地想要拒绝。可是你属于温柔的人，不愿意不可以不敢说不。所以你各种找理由，用各种借口来拒绝他人的帮助。你一直是这种人。”

　　　　白雨静静地听着，没有表现出什么情绪波动。但是洛伊儿知道他心中的不平静，像是在平静的湖面投入石子，圈圈涟漪层层叠叠，来回反复折腾不止。

　　　　“我喜欢把这种人称之为孤独患者，因为习惯性拒绝是一种病。自认为看透一切的人，觉悟人生的人，放下红尘的人，是我，只有我而已，你们的感触能有多深？你们认为自己明白，其实都是糊涂人。我知道自己明白，却一直在装糊涂抱歉，扯远了。”

　　　　洛伊儿说着说着自己就激动了，她深呼吸，平复自己的心情。白雨给他递了一张餐巾纸，洛伊儿把他的手推开，说：“干嘛呢，我又没哭，也没流鼻涕。”

　　　　白雨帮她把流下的眼泪擦干净，笑着说：“没什么，没哭，也没流鼻涕。”

　　　　洛伊儿笑了：“要不是明白你心里装着一个女人，我都要认为你喜欢我了呢。”

　　　　白雨干笑，他已经快要忘记若琳的模样了。

　　　　为了缓解尴尬，洛伊儿继续刚才的话题：“进入无人区之后，恐惧曾经压迫着你的身心。你把生存的希望从孤独中拿出来，从自己身上全部拿出来，交给陈小雪，交给校长，交给学校，你打算像缩头乌龟一样活下去。但是不幸的是，陈小雪死了，在你认为最安全的地方被杀，她拥有你达不到的能力却只能被杀。所以你把生存的希望拿回去了，不再想依靠任何人，打算自己一个人面对所有的事情。”

　　　　在铃木势力离去之后，一个人向假情假意聚众斗殴的学生宣泄怒火。

　　　　一个人面对刀河的怒火，危险之中也不愿向洛伊儿求救。根本就没打算通过手机向外界求援。

　　　　打算自己亲身到达皇城，将巴托处死。

　　　　我要看到他死得真真切切。洛伊儿从白雨的大脑里看到了这句话。

　　　　洛伊儿突然握住白雨的手，她说：“不要死，也不要孤独地活。活着不仅要靠自己，还要靠伙伴。你相信别人，别人才能相信你。你接受别人的救助，那么别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向你求救。”

　　　　一个人活着，很累的。

　第四十二章　源

　　　　在洛伊儿离开之前，白雨终于说话了：

　　　　“在无人区外面，我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那时候我杀掉牛哥和小杨这两个混混。当时我在想，我要保护若琳，不能遭受他们的毒手。可是后来我再次回到那梦境的时候，我发现我杀他们不需要理由了。我折磨他们，虐杀他们，看着他们死前的挣扎和痛苦。我突然想起学姐的死状，我感觉我在做和巴托一样的事情我是不是成为了恶魔？”

　　　　洛伊儿说：“你不是恶魔，你只是个孤独患者。你所拥有的一切虽然很少，但都被你烙印上永远的期限，包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