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花。他自己种的,是一种草药,还可以泡茶喝。”赵秋菊面色潮红,一脸甜蜜,一看就是恋爱之中的女人。
黎小石心里暗想,黎华居然还会种草药?结婚后就只会喝酒打儿子了。
赵秋菊回到休息室,给自己倒了一杯开水,热热地喝下去,肚子稍微好受了一些。又从花束中掐下几片曼陀罗花瓣放进水里,一股微微清香弥漫开来。
外面有人叫:“阿菊,泡面仔又来找你了,妈咪叫你去陪。”
赵秋菊一听,皱起眉头:“他干嘛天天来啊?烦不烦!”
小姐妹很同情:“这种人最讨厌了,没几个钱,还天天缠着你。妈咪也真是,什么人都叫你去陪,恨不得立马从你身上赚到钱。”
赵秋菊苦恼归苦恼,还是起身出去了。没办法,妈咪的话谁敢不听呢?
黎小石看到妈妈桑已经在大厅里等她,把她送到一个卡座里面。卡座里坐的男人背对黎小石,看不清楚脸。
黎小石心里酸酸楚楚的很不好受,他第一次直接面对母亲的过往历史,在此之前,母亲一直都将它藏得很好,从未暴露在黎小石面前。
可他什么也做不了。这已经是翻过去的一页,如今连母亲都不在了,再追究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妈妈桑还在絮絮叨叨地讲些什么,赵秋菊忽然猛地站起来,一手捂着嘴巴,飞快地从卡座跑出来。她又恶心了!
赵秋菊跑到楼梯背面的角落里一阵干呕,吐出一些食物,这些当然没有逃过妈妈桑的眼睛,对于她这样的过来人来说,看一眼就什么都清楚了。
等赵秋菊缓过来,泡面仔已经走了,有人来叫她:“妈咪叫你去二楼办公室。”
赵秋菊忐忑不安地走进妈妈桑的办公室,妈妈桑正在倒一杯酒。
她知道赵秋菊不会喝酒,也辨别不出酒的什么味道才算是真宗。
“来!尝尝。”妈妈桑把一杯红酒推到赵秋菊面前。
“我不会喝酒。”赵秋菊老实承认。
“我的舞厅里,还有姑娘不会喝酒?”妈妈桑佯装惊讶,“阿菊你以后还要不要在这一行混了?”
赵秋菊知道妈妈桑刚才看见自己呕吐,也知道她的狡猾,本能地对面前的酒产生怀疑,铁了心不喝:“不,我今天来例假,不舒服。”
妈妈桑发现自己小瞧了这个年轻女孩:“可以呀!妈咪的话都不听了?”
赵秋菊硬着头皮,一字一句道:“我真的不舒服。”
妈妈桑早就耐不住了,大吼一声:“进来!”
从门外冲进来二个保安,都长得跟公牛一样。她指着赵秋菊,命令道:“把酒给我灌下去!”
赵秋菊一下子站起来:“妈咪,为什么要这样?”她恐惧地发现,真的撕破了脸,她压根没有能力对抗妈妈桑。
妈妈桑咬牙切齿道:“实话告诉你,这是流产药。要是你自己喝下去,我给你三天假期去休息。要是我灌下去的,明天你就准备接客!”
赵秋菊呆住,这也太狠了!
“你们还是不是人?!”门口一声大吼,所有人惊讶地转身,黎小石站在门外,冲进来一把抓住赵秋菊,“我们走!”
门口的保安一左一右拦住他,厉声喝道:“你谁啊?”
“我是她的……”黎小石话说一半,只得咽下去,“不跟你们废话,今天我要带她走。”
妈妈桑在背后冷笑:“一个小小的服务生,也敢跟我叫板!这世道真是要翻天了啊!给我揍他!”
二个保安闻声而上,一齐向黎小石扑来。
黎小石赶紧把赵秋菊推到一旁,眼看着保安的拳头向自己面门砸来,立即往旁边一闪。立脚未稳,第二拳紧接着追到,他又一闪,接连几下都没让对方近身。
二个保安有点懵,这人速度也太快了,几乎看不清他是怎么闪躲的,总之拳头都打在棉花上,连个回响都听不见。
他们觉得在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小子面前失了面子,更重要的是,在老板面前这么无能,有可能失了饭碗,便一个个发了狠,向黎小石发起更凌厉的攻势。
黎小石左躲右闪,一步步退到了墙角。
“打他们啊!”赵秋菊在一边急得大喊。
黎小石捏紧了拳头,却迟迟不肯出击。我不喜欢打人!他心里有个声音在低吼。
但脚后跟已经顶到了墙垣,再也无处可躲。“砰!”黎小石脸颊吃了重重一拳。
妈妈桑嘴角一扬,笑道:“给我狠狠地打!”
保安又挥来一拳,黎小石歪头躲过,抓起沙发上的靠垫打在保安的头上。
二根羽毛从靠垫内部飞出来,飘过保安身前,落在地上。
“你他妈开玩笑吗?拿这玩意儿打我!”保安受了极大侮辱,脸色发青,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飞起一脚照准黎小石的裆部踢去。
黎小石连忙弯腰抱住他的腿不放手,推着他直朝另一人冲去,三人撞在一起,齐齐翻倒在地。
趁着他俩没起身,黎小石飞速拉了赵秋菊夺门而逃,门外的黎云云正等着接应他俩,远远地打开大门,走之前还不忘推翻大门外的五六个霓虹灯招牌。
黎小石拉着赵秋菊逃出舞厅,捡了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子一路狂奔,直到赵秋菊气喘吁吁地连连摆手:“跑不动了!让我歇一歇!你怎么这么能跑啊?”
一百一十章 孩子的爸爸
她一屁股坐倒在地上,面前这个人真是叫人捉摸不透,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可他光挨打死扛着不还手,逃命的本事倒是不小,看他跑那么久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分分钟就能上奥运会。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帮我啊?”赵秋菊一边抹汗一边问。
黎小石挠了挠头皮,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呢?
“叫我们雷锋吧!”黎云云对黎小石一使眼色,“对吧!我们做好事不留名儿。”
赵秋菊知道她故意回避,可是来不及计较,忽然捂着肚子叫起来:“好疼!疼死我了!”
“怎么回事?”黎小石吓一跳,赵秋菊脸上的虚汗越来越多,滴滴答答往下落。刚才不是没有喝下妈妈桑的酒吗?
他往地下一蹲:“赶紧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赵秋菊捂着肚子,费力地趴在黎小石背上。
“在那边!上!”巷子口有人大喊,五六个保安从舞厅追到这里。
黎小石脑袋一紧,这群人怎么阴魂不散?!
“快跑!”话音未落,黎云云已经蹿出去好几米,她在社会上混了多年,别的本事没学会,逃跑的本事学得非常顺溜。
黎小石背起赵秋菊撒开双腿飞奔,赵秋菊在背上颠簸,肚子越发疼痛,可她咬紧牙关不敢吭一声,生怕黎小石听见了分神。
保安见追他们不上,兵分二路抄近道包抄。一路从侧面围上来,伸手就去抓背上的赵秋菊。
黎小石抓紧赵秋菊,飞跑几步,利用惯性窜上路边的一个垃圾箱,又奋力一跃,跳上垃圾房,接着几步跨上路边平方的屋顶,在屋顶上跟下面的人赛跑。
屋顶边缘摆放了一些花盆,陶瓷或者玻璃材质,一个个装满了泥土挺沉。黎小石一边跑一边顺手把花盆踢下,只听“噼里啪啦”一阵乱响,砸得下面的保安叽哩哇啦大叫,灰头土脸不说,有的还被飞溅的花盆割破了腿脚胳膊。
黎小石不敢懈怠,背着赵秋菊一口气跑出几公里外,到了医院门口才停下来喘口气。
急诊室的灯亮起,他被护士阻挡在门外,这才发现自己双腿肌肉发抖,努力控制都停不下来。
过了很久,赵秋菊终于被推出来,一个扎着高马尾的护士满面喜色地迎上来:“你要是再晚来几分钟,孩子就保不住了。现在呀,大人小孩都没事了!”
黎小石还是摸不着头脑:“什么意思?小孩怎么了?”
马尾辫护士摘下口罩,用责备的口气道:“孕妇误服了催产药,幸亏服用量不是很大,否则极易造成流产的,你懂不懂?以后千万要小心,明白了吗?”
黎小石、黎云云和赵秋菊闻言,都摸不着头脑,催产药?
马尾辫护士又说:“要想保住这个孩子,从今天起不能再乱给她吃东西,不能让她劳累,必须住院静养。”
护士又嘱咐了许多,黎小石把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而病床上的赵秋菊早就因为虚脱无力昏睡过去。黎小石看着她没有血色的脸,心疼不能自已。
“23号床家属,快去缴费了啊!”马尾辫护士在门口露一下脑袋,马上又不见了。
黎小石翻翻自己的衣服裤子口袋,只找出来可怜的一百多块钱。一个小服务生,想必也是穷得叮当响吧!
黎云云同样翻遍口袋,只找到几十块钱。
他俩慢吞吞地挪到缴费处,一问,倒吸一口冷气,竟然高达二千。
我的妈呀!这会儿杨文刚不知道在世界哪个角落呢,找谁借钱啊?
黎小石把所有的钱,连同手上的手表,一股脑儿放进窗口:“那个……我走得急没带那么多,这些先给你,我一定马上来补交。”
窗口里的护士收下钱,退回手表:“23号床是吧?今天的药还是给你用上,但是你下班前一定要来补上,知道了吗?”
“是是是,谢谢!”黎小石如获大赦,赵秋菊这样的身体状况,断药是万万不可的。他叹口气,好汉不为五斗米折腰,可现在要是有人肯给他钱,别说折腰了,就是叫提鞋他也不得不干呀!
“秋姨要想生下你,简直就是历经九九八十一劫难。你这人,在娘胎里就这么会折腾!”黎云云瞅着黎小石道。
黎小石瞧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丫头,道:“我好歹也是你哥,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啊?”
“少给我摆谱!”黎云云“切”一声冷笑,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回了病房,有摆谱的劲头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去筹钱呢!
赵秋菊已经醒了,听到黎云云说起医药费的事,吓了一大跳,她所有的钱都叫妈妈桑扣着,只有正式上班以后才能领到工资。况且这是在1995年,她要干多久才能把这钱垫上啊?
“我们快逃吧,我实在没有这么多钱。”赵秋菊催促道。
黎小石一愣,这不太好吧!他从来没干过违法犯忌的事儿。
“那就逃吧!医院每年那么多死账呆账收不回来的烂账,不在乎我们这一点儿。”黎云云一拍即合。
“等等!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吧?”黎小石看着赵秋菊,“你是不是该找找那个男人?”
“谁?”赵秋菊不解。
黎小石很不愿意说那个人的名字,可是不得不提醒赵秋菊:“你肚子里的孩子,他的爸爸不该知道今天这件事儿吗?”
赵秋菊的脸一下子红了,是啊,找他一定能解决眼下的困境,而且他有权利知道今天发生的危险,有义务为母子的安全负责。
赵秋菊来到护士站的公用电话台,拨下一串号码。
黎云云在黎小石背后悄声道:“你直接用‘那个男人’来称呼,我听着很不友善啊!你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黎小石心里哼一声,没有接话。
黎云云看他的神气,好奇道:“我小时候是我奶奶养大的,总共也没见过我爸几次,对他没什么印象。你不是他养大的吗?他对你怎么样?”
“不怎么样!”黎小石没好气道,心里想,我才不会因为他是你爸,就在你面前替他文过饰非。
黎云云耸耸肩,看黎小石的脸色就知道,黎华对他不好。她反而觉得有点开心,心里似乎得到了某种平衡,至少证明黎华并不是因为重男轻女而抛弃了自己。
一百十一章 惊险脱身
电话拨通了,那一头传来一个男声:“喂!哪位?”
赵秋菊小声道:“是我,阿菊。”
那边停顿一下,声音小了半度:“怎么了?不是跟你说了,一般不要打我电话。”
赵秋菊听了有些踌躇,用手指在电话线上绕来绕去,半天才说:“可是我遇到麻烦……差点保不住咱们的孩子。”
对方又停顿一下,着急问道:“孩子怎么样?”
赵秋菊答道:“还好。就是我没钱付医药费……”
在钱的问题上,对方倒是很爽快:“我马上叫人送过来。”
不等赵秋菊再说,对方立即收了线。
医药费有着落了,可是赵秋菊更加闷闷不乐,一个人面向墙壁躺着,一声都不吭。
黎小石以为她吓坏了,叫黎云云去陪她说说话。
“我干吗去碰软钉子啊?人家心里不痛快呢!”黎云云耸耸肩。
“为什么?”黎小石不明白,医药费不是有人来付吗?舞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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