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坡上的猫头鹰就是与众不同。
很显然,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午夜,尤其,是在去断魂坡命案现场附近的半山腰间,猛然听到猫头鹰这种惨叫声,那种感觉可想而知。
江成焕浑身上下不由自主地一阵颤栗,只觉心中被一种绳状的东西硬生生地扯了一下,他本能地将双手卡在膝盖间,攥紧,再攥紧。他极力克制自己要保持一种镇定的姿态来,别让人看出内心的恐惧。
他不确定别人是不是有同样的心理反应,于是,佯装挠痒在把手伸向颈子的同时瞟了一眼四周,只见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一动不动,犹如被一只只无形的手捏住了脖子的鸭子。
显然,都是紧张的表情。
在江成焕脑海中,他对猫头鹰的印象,似乎只剩下那双犹如野猫一般犀利的眼睛,两只眼睛又大圆,炯炯发光,令人恐惧。当然,还有它那无声的飞逝犹如幽灵一样飘忽,黑影一闪,便不见了踪迹。不动时,头颅和脖项,动如闪电,瞬间完成闪转腾挪等一系列复杂的动作,机敏过人,似乎你永远都是在它的视野控制之下,丝毫没有对抗和反击的机会,令人望而生畏,不寒而栗。
“是猫头鹰嘛?”
忽然,耳旁又传来一声嗡声嗡气的声音,江成焕听出这是摄像芈因又在问。
然而,没有人应声。江成焕暗自嘀咕,都说是猫头鹰了,明知故问。他对这个人天生没有好感。
“哼,跟鬼叫一样,这个该死的逐魂鸟,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真是倒霉!”
芈因继续自言自语着。
在民间,的确有这样一种传说,说猫头鹰鸱目虎吻,是逐魂鸟、报丧鸟,是不祥之鸟。其实,猫头鹰并非如传说中那样全是罪恶的化身。在古希腊神话中,有一个智慧女神雅典娜,她的爱鸟就是猫头鹰。因此,古希腊人对猫头鹰非常崇拜,认为这是智慧的象征。
断魂坡,半夜想到这个名字便觉着怪怪的,总觉着有种不可预测的意味。
报警人没有提供确切的发现地点,不知尸体究竟在什么位置。也难怪,报警人是一辆重载大货车司机,拖运木材刚好路过这里,隐约觉着路旁躺着一个人。据报警人称,他是外地人路过这里,他车子停下片刻,远远地无法确认,更不敢下车看个究竟,但还是拨打了110。
谁都理解一个外地人的想法,能报警就相当不错的了,换了别人恐怕都不会停下。
一路寻觅着目标,车子越往上开时,速度越慢,一个个完全清醒了过来,伸长脖子朝道路的两侧寻觅着。终于,在断魂坡那半山腰间记不清究竟是第几个深谷的弯道处,果然发现了一具尸体。
夜幕下,寒风吹拂,只听见叮咚清脆的山涧水声,更觉有一种特别的寒意。
见状,车子里顿时沸腾起来,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抢着下车往车门口挤。江成焕因为最后上车,坐在靠近车门边上的附加位置上,车子一停,他便弯腰准备下车,却被身后照像的芈因推了一把,他便踉跄着如同坐滑滑梯一般下了车。
待江成焕靠近时,已经围成了一个圈,一个个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样,伸着长长的头。他的目光穿过缝隙,隐约看到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侧卧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动不动。
从前面人的夹支窝里望过去,女孩那凹凸的身姿,显得十分漂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可惜,真是太可惜。”
望着那美丽的身影,江成焕心下暗暗感慨着。
天寒地冻,无疑早已不是女孩了,早已成了一具僵尸。谁都不会相信,在这个时间段,这么个地点,会有生命迹象存在,有奇迹发生。女孩会独自侧卧在这种地方纳凉,即便是行为艺术,也是不可能的。
“咦,是她嘛?!”忽然,沉闷在一旁的马尚魁情不自禁发出轻微的但却是清晰的惊讶声。
“啊,什么,马大,你认识这个女孩子嘛?”蹲在尸体旁的卞海波惊讶地抬头问。
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扫向马尚魁。
“噢……”见状,马尚魁流露一丝迟疑,哼唧哈哧着,回道,“不是的,哪有认识的。是说怎么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死在这里,奇怪呢!”
马尚魁说完,一转身朝一边去。转身时,不忘催促道,“抓紧时间,查看一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第4章 呕吐(求收藏)
卞海波没有吱声,只顾着在女孩子的身上翻弄查看,默然中,他忽然回转身扫视了一下,接着喊道,
“咦,江成焕呢,江成焕,江成焕……”
江成焕赶忙应了一声,正要问他有什么事时,忽然想起勘查包还在他手上拧着,便递了过去。
刚刚,打电话要他处警的人,就是法医卞海波,前面说了,他俩是老搭档,关系一直很好的。当年,江成焕从刑事警察学毕业被分配到重案组时,便一直跟在他身后打下手。真正说来,江成焕打下手有点儿名不正,言不顺,因为,他不是学法医专业的,根本不懂法医技术,但是,因为一开始便参与其中,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再者,卞法医喜欢带着他东奔西跑的,似乎少不了,江成焕也不知道究竟因为什么,或许,这就是缘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连碎尸那一关都过来了,还含糊什么呢,现在,他当然地成为了半个法医行家啦!
在勘查灯下,江成焕蹲在卞海波身旁,盯着卞海波那双不停翻弄尸体的手,随时听差。这种场面他早已熟悉了,知道一会儿,卞海波是肯定要使唤他的。他俩紧靠近尸体,其余的人站在身后如同被捏住脖子的鸭子,一个个好奇地伸长脖子朝前探望着。
卞海波改由半蹲着的姿势,默默审视着近在眼前的女尸。
“唉,可惜,真是可惜。”他忽然惜玉怜香地叹道。
的确,强光灯下,一眼望过去,是格外顺眼,那女孩应有的身姿,显得格外凹凸有致,料想,这个女孩生前一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
“可惜,真可惜——”
江成焕轻声附和着。
天寒地冻,寒气逼人,这么美丽的身子怕是早已成为一具僵尸。
江成焕盯着女尸胡思乱想着,不知怎么一下子联想到了碎尸案上,想到这么美丽的身子若是跟碎尸案中的女孩一样被肢解得支离破碎,那是多么残忍,多么可惜,多么令人目不忍睹啊,唉,那一节节的肢体,发出奇臭无比的气味,尤其是那头颅,那被煮沸过的早已成为骷髅的头颅——想到这里,江成焕肚子里不觉翻腾起来,似乎立刻要涌出来一般,他赶紧把思维转了过去。
经这么一折腾,酒量惊人的江成焕似乎也有些架不住恶心难受,头晕目眩晕乎起来。
接着,卞海波旁若无人地翻弄着女孩身子,仔细地查看着细微处,查看致命伤在哪里。
女孩真的很美,跟熟睡了没有什么两样,渐渐地,江成焕同样有了想触碰一下女孩身子的冲动,于是,他尽量地朝卞海波身旁靠近一点。
那种美丽,是独特的,女孩身上黑丝绸似的衣服在微风下轻飘飘的,白皙的皮肤微微反光,长长的眼睡毛根根清晰,如同安装了假睫毛,简直就是个睡美人。睡美人匍匐着,秀发遮盖了大半个头颅,一身束腰装扮,身体修长,衬托出高耸的胸脯和饱满丰润的臀围。无庸置疑,真是太美丽啦!
痕检张可华、照像芈因各自忙乎开来,今晚现场没有走访的目标,江成焕只是单纯地准备替卞海波打下手。
“嗯,没有呼吸了……”卞海波自言自语。
“咦,这是她嘛?!”
忽然,江成焕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家一惊,不约而同转过去。江成焕没有转身,他听出来是马尚魁的声音,同样一惊,咦,在现场居然有人知道尸源,那可省去了不少麻烦,不用再查找尸源了。
“啊,马大,你认识女孩嘛?”江成焕一时血冲脑,不假思索地问道,同时转过身来。
“嗯……”马尚魁哼唧哈哧起来,仿佛一下没有没有反应过来,不知如何回应,但同时,用不悦和不屑的目光瞟了江成焕一眼,粗声粗气地吼道,“啊不,不认识。我是说怎么会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可惜,真是太可惜。”
咦,居然又有一个人觉着可惜,并且是太可惜。
噢,介绍一下,马尚魁三十多岁的年纪,高个微胖,重案业务主要是他主抓。听他说不认识女孩,江成焕顿时蔫了,查找尸源是根本呢,还不知道要上哪儿去找。
更使江成焕蔫了的重要原因,是他那让人受不了的古怪目光。
“别磨蹭了,抓紧时间勘验,”还没待江成焕恢复状况,马尚魁忽然在他身后用严厉地语气催促道,“看看女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情,快搞,快结束。”
江成焕知道马尚魁是在催促他,正克制着努力恢复状况呢,不料,身后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
“快啊,别发楞,没听见嘛,叫你抓紧时间呢!”
江成焕听出来这是芈因的声音,芈因为人太过狭隘,精于算计,总喜欢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他自是不予理会这种小人的。可是,却不曾想,自己的屁股冷不丁被谁拱了一下。当时,江成焕正微微斜着身子蹲在那儿盯着眼前的女尸同时在思考怎样对付身后这个可恶的家伙呢,被冷不丁这么一拱,毫无防备的他顿时失去了平衡,身不由己地向前扑去。
啊——
江成焕失控地惊叫了一声,顿时,便觉眼前一张冰冷阴森的美丽脸庞扑向自己,眼前瞬间模糊起来。他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失控扑向女尸,巨大的恐惧促使他本能地忙乱双手一撑,同时双膝一跪。他不知道自己采取这种措施结果究竟如何,内心充满了无状的恐惧,待他完全明白过来时,才发觉自己的嘴唇正好紧紧地贴在女尸脸上。
他惊骇过度,身心完全失控,嗷、嗷——
便觉一阵抑制不住的翻江倒海,他便如同老母猪生猪仔一样,对着女尸的脸上就是一通喷溅,一肚子马尿连同别的杂碎,一股脑地全部倾倒在女尸的脸上。
顿时,江成焕整个人彻底崩溃。
随着呕吐物的喷溅,惊异的一幕发生了。
江成焕似乎感觉到了有一道亮光从女尸身上闪过眼前,笼罩他全身,仿佛灵魂出窍,顿觉,他浑身上下一阵激棱,眼前顿显一片奇妙的状态,瞬间进入一种奇妙境界中。眼前不再是夜晚,而是一个清新的早晨,并且,是在一片广袤的蟠桃园中,四周,悬崖峭壁,层峦叠嶂,别有一番景致。正当他准备一瞧究竟时,忽然,觉着整个身子被什么东西拧起来悬在了半空中,一瞧,却发现是卞海波,他正用一只手提着自己裤腰带慢慢地把自己放下来呢,很快,自己又进入了黑夜模式。
江成焕挣脱了一下,然后,声嘶力竭地叫道,“谁啊,是谁这么缺德啊!”
此时,他完全失控了,对着身后一通咆哮,怒目圆睁扫视所有的人,然后,他把目光落在芈因脸上,因为,他分明听出就是这个家伙的声音,也只能是这个家伙,别人是干不出这种事情的,于是,他恶狠狠地骂道,“哼,干这种缺德的事情,生儿子不长屁眼。”
芈因没有吱声。
也没有别的人吱声。
当然,谁也不便吱声,谁吱声,谁生儿子不长屁眼。
忽然,卞海波猛地拽了他一把同时递上巾纸,“快擦一擦。”说完,自顾清理女尸脸上的污渍去了。
“哼,喝了酒,神魂颠倒,装疯卖傻,跑来干吗!”
正在专注擦拭的江成焕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江成焕一听就知道是马尚魁的声音,并且,听出他语气中的厌恶来,顿时火冒三丈,冲着说话的方向叫嚷起来,“是谁让我来啊,今晚不是我值班,干吗要我来?是我要来的嘛,是谁非得让我来。”
喝了酒的江成焕气乎乎的有点不管不顾了,愤怒中,他才不管是什么人呢,发一通火再说。
“有警必处,这是工作纪律,所有警力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什么值班不值班的,你不懂嘛?”
马尚魁粗声粗气,嗓门提高八度。
这是他一贯的作派,喜欢说一不二,背后不少有人议论。今儿个竟然有人敢当面顶撞他,简直是在老虎嘴巴上拔牙。江成焕不吱声了。
江成焕知道内部是有这个规定,但是,这种规定显然是纲领性的,在实际工作中肯定是有变通的。总不能因为有这个规定,失去做人的基本权益,如同钢铁侠一样无须吃喝拉撒失去人的习性吧。可是,话又说回来了,时下这种风气,谁若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