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鼎鼎大名领跑大焱的西军,可北面辽国却常年压迫,东北白山黑水之间,女真也在疯狂崛起。
无论是西域还是北方草原,或是东北的女真蛮族,他们都以天下最强的骑兵而闻名,大焱朝虽然已经走了许多年的下坡路,军队空有兵员而无战意战力,但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这几年也有意加强战马的蓄养和骑军的培育。
所以当苏牧提出要研发改造马粮之时,刘维民的心头是非常欢喜的,这件事也便这样定了下来,一直在紧锣密鼓的悄然进行着。
除此之外,苏牧还有意开始储存过冬所用的物资,这一笔笔可都是有出无入的生意,在族中长老们看来,完全就是在败坏家产,尽是囤积一些无用之物。
囤积居奇和投机倒把可以说是商人赚钱的好手段,但想要做到这一点,必须认清事实,看看你要囤积的货物是否真的能够奇货可居。
在族老们的眼中,苏牧就是个商业半吊子,也不知听谁说了囤积的事,就胡乱囤积以为能够赚大钱,可看看他都囤积了些什么东西,就会发现苏牧不过是个败家子罢了。
粗粮,葛布,木炭,盐巴,无论哪一种都是无人问津的烂大街的低贱货色。
杭州乃是富庶之地,人民百姓的生活水准和品质是非常高的,便是寻常百姓,就算折价再折价,也不会有人想要买苏牧现今囤积的东西,唯一的好处倒是有一个,那就是收购起来便宜到不行。
这位生意菜鸟将赚钱的精工生意全部都往北迁,一路在亏钱,而留在杭州的就是这些个低贱的生意,只流水一般投入,没有半点收成,连苏常宗都偷偷地感叹:“你是上天派来整垮我的吗?”
对于宗族内的质疑,苏牧选择了沉默,但生意却仍旧在按照他的意思在运作,若不是苏家的家底厚实,说不得早就被败光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家族中的质疑呼声越来越高,若不是苏瑜得到了提学大人范文阳的栽培,高中有望,说不得族老们早就将长房给分出去了。
纵然如此,为了遏制苏牧的胡乱挥霍,二房和三房还是以此为借口,从长房的手中夺取了许多家族产业的控制权,苏牧或是有些心虚,对此也没有过多抵触。
二房三房得了好处,反倒有些感激苏牧的无能,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如此坐享其成。
苏牧对这些人的反应自然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很多时候故作不知罢了,反正平素里也没有太多的交集,甚至连父亲苏常宗,苏牧都有些看不太透,出了日常问安之时寒暄几句,也没有什么推心置腹的沟通交流。
坐了一会儿,心神静下来之后,苏牧便开始处理生意上的决策问题,没多久,彩儿丫头就领着老都管张昭和进了院子。
苏牧交代了一些事情,将需要即可施行的方案都交到了他的手中,又细细嘱托了需要注意的细节,这才让张昭和离开。
张昭和乃是府中的老人了,与苏常宗年岁相仿,两人从年少便相交至今,应该说是长房最值得信赖的一个。
起初苏瑜接手生意的时候,也是张昭和在身边辅佐,到了苏牧,张昭和自然也没办法推脱。
若论做生意的眼光和手腕,张昭和的老辣程度绝对比苏瑜要强上许多,一开始他见得苏牧昏招频出,似乎每一个决策都不合时宜,似乎每一桩生意都要亏钱,他也是心急火燎,对苏牧是痛心疾首。
可当苏常宗问起的时候,他却没有急着下定论,也没有说苏牧的坏话,甚至没有否定苏牧的能力,因为他太过于沉稳,在没有足够的观察之前,他是不可能做出草率的判断的。
他就像一个经验老道的猎手,可以在雪地里埋伏三天三夜,一动不动,只是为了捕猎一条老雪狐。
而事实证明,他的做法是极其正确的,在苏牧开始与刘维民接洽之后,张昭和心里的谜团似乎打开了一个破口,让他看到了守候多时的答案。
与刘维民的军方合作,便是一团乱麻之中的那根隐藏起来的线头,让张昭和这样的老商人,抽丝剥茧,顺藤摸瓜,慢慢看出了苏牧宏伟蓝图的一角,起码已经看到了一个雏形!
无论是哪个领域的生意买卖,只要能够跟朝廷牵上线,便有着巨大的利益,这种利益不是来自于单纯的财富收益,而是来源于社会地位和保障!
虽然大焱朝的商业极其发达,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昌盛,然则士农工商的社会等级仍旧分明和森严,商人的地位仍旧很低下,这也是为何诸多富豪纷纷寻找权贵充当后台的原因。
而能够与朝廷做生意,哪怕是做亏本的生意,所带来的好处也是无法限量的,这其中的门道,也便只有张昭和这样的商场老手才能看得通透了。
宋家为何能够成为杭州布商的行首?
就是因为他们搭上了造作局的这条大船,宋家每年会替造作局分摊织造任务,造作局也不可能按照市价来收购宋家的布匹,可以说宋家也是在做亏本生意。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宋家已经超越了王家,成为了布商之中的行首,而且早两年已经开始染指食盐的生意。
只要你往前朝看一看便会知晓,食盐生意一直都把持在朝廷的手中,贩卖私盐甚至要杀头!
虽然大焱朝鼓励多种商业模式,但也不可能将食盐的生意放开来,而宋家能够偷偷摸摸搞这样的生意,如果说没有官方后台的支持,他们早就已经被抄家灭族了!
这就是与朝廷做生意最直观的例子,也正是因为这样,张昭和才对苏牧刮目相看,发自内心任劳任怨地替苏牧张罗各种生意,因为他很清楚,或许宗族内的人不会理解,但苏家长房的未来,绝对已经掌控在了苏牧的手中!
如果他知道苏牧之所以能够与军方的刘维民牵上线,完全是因为他歪打正着,为了打发无聊,怀念现世的味道,做出煎饼裹子,让陈公望偶然吃到,而后又跟刘维民提起,那真不知道这个老管家会作何反应呢。
送走了老管事之后,苏牧又处理了一些事务,这才站起来伸了伸懒腰,而后目光无意扫到了桌面上的一堆名帖。
那些都是别人邀请他参加乞巧宴会的帖子,最上面那一封,便是来自于白玉楼的帖子。
如巧兮所想的那般,周甫彦不可能会放过羞辱苏牧的机会,而其他人也不会放过落井下石的机会。
但对于苏牧来说,这些帖子,不过是一堆废纸罢了,这等风花雪月,为了佳人和名声而争风吃醋的日子,到底还能持续多久?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望着南方,苏牧如是想道。
第五十三章 佳节即行将
俗语有说,壶小易热,量小易怒,这几天宋府也是人人噤若寒蝉,皆惮于喜怒无常的宋知晋大少爷。
自从早些时候从赵府受惊回来之后,府中长辈是一个个忧心忡忡,虽然明面上不好说出口,但这些老人们心里很清楚,宋知晋还未成家,如今受惊吓而不能行人道,难不成这一脉要绝后了不成?
为了再度勾起宋知晋的男人雄风,这些天如花也似的美娇娘是没断过地往后宅里送,可一个个都被宋知晋打了出来。
若说有人为此事暗中欢喜,那便是府中的大小丫鬟们了吧,终是不用再担惊受怕,整日提心吊胆,生怕宋大少一个见色起意,她们便要难保清白。
宋知晋也是憋屈到了极点,他本就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然而屡屡在苏牧手底下吃亏,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也不可能会服气甘心。
与苏牧争风吃醋,被打破了头,虽然两家的官司拉拉扯扯这么久,最终也只能偃旗息鼓,待得苏牧游学归来,又像脱胎换骨了一般,更加不好对付。
先是桃园诗会被苏牧独占风头,他与赵鸾儿灰头土脸,而后赵鸾儿伺机报复,又被苏牧吓了个半死,差点惨遭侮辱,还被传谣,差点名节不保,好不容易攀扯上了第一才子周甫彦,最后居然连周甫彦都被苏牧抢了第一才子的名头。
眼看着苏牧接掌了苏家长房的生意,昏招百出,居然囤积大量无用之物,宋知晋每日里派了鹰犬走狗去货场挑事,却又成了徐宁的陪练,一个个鼻青脸肿讨不到任何好处。
这一桩桩一件件细想起来,每一次苏牧都是极为低调,不愿参与其中,但冥冥之中似有神鬼庇佑,每一次又都能够让苏牧化险为夷,反败为胜,而他宋知晋这一日不如一日,到了如今,连男人最基本的能力都被夺走了,这让他如何能够忍受?
最近更是听说周甫彦请来了汴京第一名妓李师师,第一个请的居然就是苏牧!
而苏牧居然拒绝了这样的邀请!
如果说苏牧拒绝白玉楼的帖子,是不愿与周甫彦再度争锋,那么拒绝思凡楼的邀请,就实在让人有些愤慨了。
作为混迹文坛和娱乐圈的读书人,无论是李师师落户的白玉楼,还是杭州老牌第一青楼思凡楼,能够得到其中一家的邀请,便可算是这些文人莫大的荣幸,是求之不得的扬名良机。
可苏牧这么一个欺世盗名的假才子,居然两家都拒绝了,慢说是他宋知晋,便是整个杭州城的文人圈子,绝大多数人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的。
宋知晋饱受耻辱争议,生怕别人坐实了他不能人道的耻辱事实,连青楼楚馆都不敢再去浪荡混迹,只是时不时让人将一些忍气吞声的良家女欺霸到府中,让手底下的亲信羞辱一番,再放话出去,说是他宋知晋做下的坏事,以此来证明自己还是个能提枪上马的真男人。
作为一个读书人,沦落到要以这等诨名来证明自己卵蛋还能用,宋知晋是恨不得将苏牧千刀万剐的。
人常有云,想要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好汉子,需得良师益友云云,然而事实上,拥有一个强大的敌人,才是男人成长最快的捷径,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他宋知晋反倒变得成熟了起来,也不再冲动地要置苏牧于死地,反而领悟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
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敌人的敌人,便是我的朋友,于是他拜访了周甫彦,并得到了白玉楼的邀请。
细细筹谋了几天,属于杭州美人们的乞巧节也终于欢欢喜喜来临,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让人眼花缭乱的欢庆之中。
女人们拜织女,穿针乞巧,兰夜斗巧,种生求子,男人们拜魁星,晒书晒衣,孩童们最感兴趣的便是磨喝乐这样的小人泥偶,总之是人人各得其乐。
各大青楼也是早早便在西溪边上搭起了高大的舞台,河道中的画舫连城一片,权当佳人们更衣化妆和接待亲密贵宾的后台。
说书人也都准备好了关于牛郎织女的情爱传说,弹唱的艺人早早便开始渲染节日的气氛,摊贩和商户推出各种时鲜小吃,整座杭州焕发着让人心动的生气,行走在街上,每个人都喜气洋洋,恨不得给每个陌生人一个微笑。
苏牧感受着这样的氛围,自是与民同乐的悠闲,可惜心里总有化不开的结,担忧着这样的日子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则已。
今夜他打算带上陆青花和彩儿同游,连大哥苏瑜也都放下了经典,与苏牧等人同乐。
傍晚他与苏瑜和彩儿丫头到了陆家之后,发现陆老汉正在将一笼又一笼的包子搬出炉,那拳头大的包子让人垂涎三尺。
陆老汉也是一时兴起,这段时间为了传授武艺,他的摊子每天都很早收摊,生意收成也不算太好,正好趁着乞巧佳节,出去做一做生意。
苏瑜许久不管家中生意,见得陆老汉做了小山一般的包子,也是充满善意的揶揄了一句。
“老爷子,这乞巧佳节美食遍地,似包子这等饱腹之物怕是不太好卖哦。”
陆老汉也不以为意,咧嘴笑道:“大公子做的都是大买卖,眼界自是高阔,然则城中处处美不胜收,各种玩乐是应有尽有,汉子闺女们血气方刚,饿得也快,那些个小吃食又岂如包子这般容易饱肚子。”
苏瑜闻言,也是点头称善,老汉大半辈子买包子,果然还是有些商人头脑的,反其道而行之,未尝不能收到奇效呢。
苏牧听陆老汉这般说话,心里却是想起一个人来,他也吩咐了张昭和,趁着乞巧节,做了几个营销的方案,重午节之时,苏家举办的蹴鞠联赛就噱头十足。
只是乞巧节相对斯文一些,却是不能举办了,再者,齐云社的球头高俅得了贵人赏识,已经前往汴京求富贵去了,临走之时还特地请苏牧到城中第一酒楼吃了一顿谢恩饭。
苏牧是轻易不赴宴的,这似乎已经成为圈子里的共识,可那一次,他却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