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外。他才回过神來。扫了蔡旻和陈继儒一眼。并未说些什么。
“娘。儿子出去一趟。如果…如果住着不习惯…儿子便让人送您到陈大人府上…”
苏牧这话是不想让陈氏为难。可就像他对宗都司说一定会报答他一般。着实伤了陈氏的自尊心啊。
好在陈氏知道他此刻心乱如麻。慌不择言。也就不跟他计较。倒是冲着自己亲儿子怒道:“老身在这里吃好住好。哪里都不去。”
“母亲。”陈继儒一副痛心疾首的姿态。可陈氏已经扭过头去了。见得苏牧仍旧心不在焉。她便软下了语气。对苏牧说:“牧儿。事情要紧。你赶紧去照看。别耽搁了…”
这两厢一对比。可把陈继儒给气坏了。感情亲儿子还不如干儿子。连自家老娘都要帮着外人。真不知道这挨千刀的苏牧给自家老娘灌了什么迷汤。
他心里还有气。陈妙音却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苏家哥哥还是快些去看看绾儿姐姐吧…”
这一声苏家哥哥叫出來。连蔡旻听得都全身酥软了骨头。陈继儒更是火冒三丈。
他不能对自家老娘发火。却可以拿苏牧來撒气。
“好你个苏…!”
“我还有事。就不请你们进去了。寒家地方太小。蓬荜简陋。入不得二位大人法眼。二位请回去吧。”
苏牧生生打断了陈继儒的话头。并下了逐客令。虽然他身份不显。但却是这座宅子货真价实的主子。洠в兴脑市怼3录倘搴筒虝F身份再如何尊贵。也不敢擅闯啊。
“好。好啊。”陈继儒还想发作。苏牧却已经迈开脚步。与二人擦肩而过之时又停顿了一下。看了看狼狈为奸的二人。盯得后者后背发凉。这才继续往前走去。
陈继儒仍旧在火头上。可蔡旻却是旁观者清。见得苏牧毅然决然的背影。他开始有些后怕了。
这人若长得凶神恶煞。做惯了欺男霸女之时。大家见着也就心生防备。见惯不怪了。可平日里老实巴交温温吞吞的良人。突然展露出狰狞的爪牙。这才真叫人心生忌惮呢。
苏牧这边除了童贯的密探之外。还有一些皇城司的暗察子在保护苏牧。昨夜之事早就报给了高慕侠。
后者正打算调查一下幕后主使。听说童贯已经派人去收押雅绾儿。顿感情势不妙。让人通知柴进燕青等人。也不坐马车。心急火燎便带着几个亲卫。策马赶过來。半路上却遇到了苏牧。
“先到我那里再说。”
高慕侠让一名亲兵将马匹让给苏牧。二人回到高慕侠住处之时。柴进燕青朱武也已经到了。
皇城司的耳目无处不在。虽然在童贯的军营里有所收敛。但皇城司的暗察子只对当今官家负责。未尝洠в屑嗑啊M嵋膊桓乙匀ㄊ蒲谷恕
他之所以给了高慕侠面子。除了赞赏高慕侠之外。未尝洠в姓夥矫娴墓寺恰
苏牧等人一坐下來。早有暗察子将其中细节都报上來。苏牧也是苦笑不已。
他一直防备着军中之人因为贪功而对自己下黑手。到头來洠Ъ父龈蚁潞谑帧5故且蛭率险飧霰阋烁赡铩H贸录倘甯呛蘖恕K擞亮瞬虝F这个好基友來对付他。
童贯与蔡京在朝堂上一手遮天。虽然两人刻意保持着距离。避免官家对他们的忌惮。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童贯主外。蔡京主内。两人把持朝政。根本就是穿一条裤衩子的。
这蔡旻虽然做事欠缺考虑。但有些事情还是摸准了童贯的心思的。
就比如这件事情。若说他与陈继儒乃生死之交。倒也洠荡怼5苏饷匆患页だ锒痰氖虑槎练缃劣辍J翟诨粊怼
他之所以建议收押雅绾儿。除了帮助陈继儒恶心苏牧之外。也是摸对了童贯的心思。
苏牧在杭州城的所作所为。那是老百姓们都看在眼里的。更别说高慕侠和一干暗察子都参与其中。迟早要密奏到官家面前。
以他对官家的了解。官家顾及大焱朝廷的脸面。就算知道实情。也不可能真的把苏牧塑造成孤胆英雄。若真要这样。十五万朝廷平叛大军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大焱朝廷的脸面也就是官家的脸面。作为一国之主。他又岂会为了一个苏牧而打自己的脸。
这也是童贯为何能够气定神闲地看待此事。任由底下人压住苏牧。争夺这次大功劳的原因。
慢说苏牧。便是宋江的梁山军的功劳。也都被盘剥了大半。
虽然一路从润州打到杭州。梁山军几乎耗光了所有力量。将领更是死了四五十个。可这次平叛。将成为童贯戎马生涯之中又一桩丰功伟绩。这是铁板钉钉之事。
可官家不承认。并不代表苏牧可以乱说。如果把苏牧逼急了。他在朝堂上一闹。官家又岂能坐视不管。
以苏牧的知名度。那几首传世之作的传唱度。足以让他有了一定的话语权。
就算朝廷对他不管不顾。他只消在民间传播出内情。过不得十天半个月。便要天下皆知。到时候又该如何掩盖。
所以他必须要让苏牧继续保持这份默契。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将苏牧控制在自己的手底下。
至于控制苏牧的筹码。非但是雅绾儿。连远离战火的苏瑜苏常宗。甚至彩儿丫头。所有跟苏牧有关的人。都可以拿來钳制苏牧。
事实上童贯也已经派人到江宁。暗中将苏瑜等人都监视起來。
眼下收押雅绾儿。就是对苏牧的一次敲打。非但如此。他还要召见苏牧。还要让苏牧跟在自己的身边。
燕青和高慕侠善于伪装和潜伏。但年纪到底小了些。即便机敏过人。行走江湖惯了。但对于朝廷争斗毕竟少了些底蕴。
柴进虽然是皇族之后。但流落民间。之后又被逼上了梁山。然后又早早在方腊这边当卧底。自然也不太了解这些龌蹉之事。
倒是神机军师朱武。对时局有着自己的看法。对童贯和蔡旻的心思也猜出了个一二三來。
劝了苏牧等人稍安勿躁。这才将自己的推测说清道明。苏牧才安心下來。
若说他不稀罕这份功劳。那完全是自欺欺人。哪个男儿不希望自己是绝世大英豪。
但若果童贯真的要拿他的亲人來钳制自己。苏牧自然会放弃这份功劳。
再者。这份功劳的背后。是金枢手底下多少匠人的牺牲。是梁山军弟兄们拼死拼活才制造出來的优势。更少不了柴进燕青朱武等人。还有大光明教的弟兄们的付出。
他只不过是个出谋划策的人。洠в姓庑┑苄值奈透冻觥S衷趸嵊姓夥莨汀K漳劣制衲苄陌怖淼玫亟夥莨凸樵谧约旱耐飞稀
想通了这一点。苏牧也洠в刑嘟粽帕恕
朱武见得苏牧如此短的时间之内便领悟了自己的思想。又沉稳下來。不由心生赞赏。
“贤弟但且安坐。宣帅的使者想必也快到了。”朱武摇着扇子。一副智珠在握的姿态。
果不其然。这才稍坐了片刻。真有童贯的亲卫來传令。说是请苏牧过去一趟。童宣帅要召见他。
一切似乎都切合朱武的推测。大家也是安了心。苏牧朝众人感激地点了点头。而后才随着那亲卫。來到了杭州城外的军营。
童贯虽然权倾朝野。但立志青史留名。对自己的名声关切得紧。攻下杭州之后。发布了一系列的安民策令。严禁军士扰民。
虽然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仍旧有许多军士偷偷溜到杭州城里寻乐子。但也只是小打小闹。童贯也不好做得太绝。只要不闹出人命。也就随孩儿们去了。
不过他自己倒是吃住在军营里。行辕更是简朴大气。无处不为了彰显他“一代名将”的风范。
苏牧分明就是个小人物。却在这场平叛战争之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让人无法忽视。这让童贯感到非常的不舒服。这也是他为何一直不愿召见苏牧的原因之一。
为了当上这个枢密使。他不知做了多少违心之事。也被朝堂上那帮言官骂了个狗血淋头。一些个史家恨不得早早把他钉死在佞臣奸臣的座椅上。读书人更是三天两头口诛笔伐。汴京城中的各种童谣更是不绝于耳。
可苏牧呢。
因缘际会。加上自己一些小聪明小手段。竟然有种翻云覆雨等闲间的大气魄。自己还非得使用见不得人的手段。才将他的功劳给压下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丢人。又怎会见苏牧。
不过早两日他召见了蔡旻。这小子虽然洠蠼锪健5行┗盎故怯行┑览怼M嵴獠畔露司鲂摹R阉漳晾5阶约旱纳肀邅怼
只是当他看到苏牧本人。心里难免有些吃惊。
第二百四十六章 老戏骨
童贯虽然是个阉宦。但骨架高大。相貌堂堂。常年带兵日晒雨淋。倒是养出了一方名帅的气度來。若不是事先知晓。还真看不出他是个宦官。
苏牧身材高挑。只是稍显精瘦。又儒雅淡定。若说童贯是一头不怒自威的老雄狮。那么苏牧便是伺机而动的成年豹子。
童贯本以为苏牧不过一介腐儒。洠氲蕉苑骄谷辉潮鄯溲F木哂⑵8涯芸晒蟮氖恰D呐录抛约赫飧鍪治罩乇R蝗酥峦蛉酥系氖嗝堋K漳烈苍频缜帷F欠欠病M嵝睦镆膊唤翟蓿骸昂靡桓隹∫莺杭依伞!
大焱承袭隋唐魏晋遗风。又是士大夫阶级地位最清贵的年代。并不盛行跪拜礼。除非是重大的庆典或祭祀。官员上朝都不需跪拜皇帝。苏牧未游学之前曾通过了取解试。是货真价实的读书人身份。更不需要跪拜童贯。
“苏牧拜见宣帅。”苏牧不缓不急地走进大帐。拱手拜道。
童贯金刀大马端坐在白虎皮宝座之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苏牧。洠в欣裣拖率康孤亩R矝'有当头棒喝以示下马之威。
大帐之中寂静无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苏牧本以为自己拥有上帝视角。早已在史书上读过童贯的一些故事。便能够轻松应对。
可当他走进营帐。面对童贯之时。仍旧被对方那股上位者的尊威。压得有些抬不起头來。
这气度是纵横庙堂数十载养出來的。是常伴君侧熏陶出來的。这个男人实际掌控着数十万禁军。掌控着东南西北戍疆卫土的虎符。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决定成千上万人之生死。若说权柄之重。除了少数几位相公。也就他最为接近当今官家的那种压迫感了。
苏牧虽然低垂着头。保持着拱手行礼的姿势。但膝盖却洠в型淝I踔亮硕际峭χ钡摹T谕崦媲氨3肿抛约旱姆绻恰2⒎撬酪孀印2蛔粤苛Α6且蛭馈M嶂圆凰祷啊V皇嵌运囊恢质蕴健
如果在这个试探考验之中。他落了下风。显露出奴颜媚骨。那么接下來他就只能任由童贯拿捏了。
虽然大丈夫能屈能伸。然而苏牧心里很清楚。这不是为了他的个人名节。而是为了雅绾儿。更是为了苏瑜苏常宗彩儿等人。他能够在童贯面前争取到多少尊敬。直接关系到他身边这些亲人密友今后的生存问睿
童贯也确实是这么个意思。他虽然是靠着谄媚讨好官家才得以受宠上位。可又反过來最讨厌洠Ч瞧娜恕U庖彩撬紊褪陡吣较廊囱岫窀哔吹脑颉
所以他要称一称苏牧的斤两。看看苏牧是否真能够配得上这份大功劳。
事实证明。苏牧确实有着与众不同之处。虽然他一样低头行礼。但童贯却感受不到苏牧哪怕一丝的惶恐与不安。
对于一个偏居一隅。洠в屑⒋笤钡氖樯浴K漳恋谋硐质翟谔萌瞬镆臁
殊不知苏牧曾经决定着整座杭州城的存亡。曾经将方七佛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更是在生死攸关之时。不惜投入全副身家。给予资助。让濒临灭亡的大光明教起死回生东山再起。
也正是这一路以來的翻云覆雨。让苏牧拥有了自信和魄力。足以泰然自若地面对童贯。
再者。童贯刻意压下苏牧对杭州一战的贡献。哪怕极力否认。内心之中也隐藏着对苏牧的亏欠。虽然长年累月在朝堂上尔虞我诈。他早已将这种品质给忘记了。但面对不卑不亢的苏牧。他又岂能洠в邪氲阈男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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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贯也从中看出了苏牧的态度。除非自己真要下狠手杀掉苏牧。否则这件事还真的无法确定苏牧是否能够守口如瓶。
但如果杀了苏牧。那自己就是黄泥巴掉裤裆。全身是嘴都说不清了。到时说不得连官家都要敲打他了。
“免礼吧。”也不知过了多久。童贯心中终究是轻叹一声。冷冷地回应了苏牧。
他也不打算废话。因为跟读书人摆弄唇舌。纯属自找苦吃。特别是苏牧这样的文人。更是巧舌如簧。雄辩非常。
人都说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他这个兵。自然也不会跟秀才讲理。要讲也只能讲拳头。谁的拳头大。谁就说了算。
很显然。目前为止。童贯的拳头最大。
“兼之啊。你在杭州的义举咱家都听说了。一直想跟你见个面。奈何军务繁忙。也就忘了这茬。你心里可不要有气才好。”
童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