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坡夫妇脸都白了:“大师……您您怎么知道这些……”
师傅冷着脸没回答,而是捧出黄大仙的尸身,大声说:“老太太古道热肠,年轻时候救过一只黄鼠狼,和它结缘,黄鼠狼一直想报恩,但没机会,后来见到你们的行为,气不过,便决定惩治你们,但没想到你们知错不改!”
师傅越说越气,叶老头唏嘘不已。
张坡和容慧一脸尴尬,也不知是不是在反思。
我瞄着床上的老太太,气不打一处来,拉着大仙、二狗走了出去,爬上房顶。
三胖子太胖,我没敢让他上来。
上来之后,我掀开几片瓦,说:“瞄准了,盯着这两个畜生尿!”
第二十九章 隆冬
张坡夫妇正在底下愣愣出神,突然被尿淋了,气的大喊大叫。
我和大仙他们狠狠出了口气。
师傅抱出黄大仙尸首,冷眼看向气急败坏的张坡夫妇二人:“你们好自为之!”
我和大仙他们从房顶跳下来,喊:“迟早遭报应!”
张坡夫妇理亏,不敢说什么。
二狗懒得看到这种人,掉头往外走:“我回去了!”
大仙家也有奶奶,见不得老太太这样,守着不愿离开。
三胖子紧随其后,师傅和叶老头耳语两句,然后大声说:“叶老头麻烦你守在这里了,三胖子你娃回来,跟我走一趟!”
三胖子扭头,看了看二狗,又看了看师傅犹豫不决。
二狗跑回来,问:“天师,您要教我们道法?”
师傅沉着脸:“先去村长家一趟,三胖子在的话,好说话一点。”
张坡夫妇似乎发现了什么,拉着师傅不让他走。
师傅冷哼一声:“丢人现眼的东西。”便不再理他们。
我们到了村长家,张坡夫妇犹犹豫豫还是跟了进去。
有三胖子在,一路畅通无阻。
老村长热情迎接。
师傅眉头拧成一个愁苦的川字:“村长,我不说客套话,您应该知道张坡家母亲的情况吧,我现在希望您能派人把老太太送到城里的医院去,接受重症护理,这是老太太应得的。”
张坡苦着脸:“村长,不说我们不想送过去,我们家没这个钱啊……而且妈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就快走了,何必再去医院遭这个罪。”
我们都知道老太太命不久矣,师傅在路上的时候偷偷给我们说过,是黄大仙一直吊着老太太一条命,但黄大仙到底是畜生,帮不了多久,即便把自己的命也搭上去。
但张坡这种当了婊子,还要装作自己无辜的样子,真他妈欠抽。
村长尴尬笑着:“天师,这是张坡家的家务事……”
我心都凉了,村长说的没错,这是张坡家的家务事,咱们相管都管不着。
“原先是张坡的家务事,现在可不是了。”师傅表情骤然严肃起来,“老太太辛苦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积了一辈子功德,临死还得到了黄大仙的帮助,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张坡连连摇头,但他媳妇容慧能说会道:“说明妈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投你麻痹!”我骂,再也受不了这对夫妇,“前人摘树后人享福,老太太的福报肯定会报在你们身上,既然你们过的苦哈哈的,赶快去死一次投胎啊!拖你们妈的福,下辈子肯定能投个好胎!”
二狗、三胖子郑重点头表示同意。
容慧脸都气绿了,她现在身上还淋着我们的尿,这模样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师傅呵呵笑了笑:“小孩子家不懂事,你们莫怪。老太太攒了一辈子福报,结果一点福都没享到,这些福报有一部分是要积到下一世的,然而……这大部分的福报都会在人死后化为怨气。”
张坡夫妇眼珠子瞪老大,我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声。
“你们这样想啊,打个比方,有人辛辛苦苦了十几天,就为吃一口白米饭,结果这白米饭突然被人打翻了,你说他心里的怨气重不重?”
“老太太的情况当然不是一碗白米饭这么简单,她辛苦了大半辈子,结果突遭横祸,半身瘫痪,儿子媳妇又不愿意照顾自己,最后竟然还得要一个畜生为自己声张正义,你们说老太太得有多大怨气?老太太福报大,变成鬼是回来报仇的,我还真不能捉,捉了我自个都得遭报应,你们张家村谁得罪过老太太,现在趁早准备后事。”
师傅说完,拔腿就走:“送不送你们自己看着办,反正我仁至义尽了。瓜娃子今天表现不错,为师回去要奖励你!”
张坡夫妇急了:“天师,您……”
老村长三步并作两步,拦在前头:“天师,您看……”
“我看个锤子。”师傅随口应付。
张坡夫妇咕咚一声跪下,抱着师傅的腿:“天师……您……”
“别喊我,我帮不了忙,老太太又不是我妈,您们妈的死活您们自己都不管,我一个糟老头子能干个锤子。”师傅不理会。
我小声问:“师傅,那不管老太太了吗?”
“哪能,等会他们求着我们把老太太送医院去。”师傅冷哼。
果然,张坡夫妇又嚎哭着跑了出来:“天师,我们的妈,我们哪能不管啊,我们这就把人送医院去!”
我狠狠啐了一口,这对狗男女。
二狗、三胖子捏拳头,看样子想冲上去拼命。
师傅哪能让他们送老太太去医院,老太太都这种模样了,不是专业人士难免搬出问题,村长家有电话,他直接一个电话喊来救护车。
城里离这里远,救护车火急火燎的赶,也花了一个小时。
张坡夫妇跟在救护车后头,哭的那叫一个伤心欲绝。
“肯定心疼钱才这样哭的。”我骂,“去他大爷的。”
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叶老头还有老村长是先过去的,师傅则说要先埋了黄大仙再过去。
张坡夫妇一路哭,给车上的护士述说着老太太平生受过的苦,也述说着自己有多么努力照顾她。
我们四个娃气的直跳脚,要不是叶老头拉着,肯定上去找他们干架。
到了医院,医生做了个全身检查,直接说:“怎么不早送来?”
张坡夫妇一脸无辜:“诶,老太太前阵子一直很好的。”
医生是个老头,把听诊器往桌子上一拍,骂:“起码半年才能这样!你们这半年吃屎去了啊?”
“老太太没救了,脑萎缩、内出血、全身瘫痪家褥疮,你们是虐待她了啊?”老医生说话特别直,后来我才知道这老医生是出了名的耿直。
张坡夫妇还想解释,老医生一摆手:“我尽量救,不过手术是不能做了,人太老了,承受不住,不过这命我可以帮忙吊着,你们回去准备好钱吧。”
“需要多少……”张坡夫妇一脸肉痛。
我们都听不下去,干脆在医院楼下等师傅来。
师傅在两个小时后到了,是被人踩摩托带来的。
“简单做了个法事,有时间我去请个和尚来正正式式念两遍经。”师傅叹口气,问:“老太太怎么了。”
我们一五一十交代,之后的事情便插不上手了。
张坡夫妇听到住院的费用后,一开始舍不得拿出来,师傅懒得和他们说太多,就一句话:“不住院,估计今晚老太太就得走,头七那天可别来喊我帮你们作法事。”
最终张坡夫妇狠心卖了水泥洋房才凑够住院费。
老医生听师傅说过事情前因后果,配合着把这两个畜生刮了个干净,才帮忙往上申请免费医疗。
其中有道关系打不通,还是师傅给北京的某人打的个电话解决的。
我问师傅那是谁。
师傅说:“还能是谁啊,那个娃儿走胎了的人家,记得吧?”
再后来张坡夫妇一贫如洗,老太太的病情才稳定下来,之后的事情就都交给政府了。
不过老太太还是需要人照顾,光护士肯定不够,张坡夫妇一开始还每天来表孝心,知道师傅并不经常来后,又懈怠了。
我和师傅说,师傅让我别理他们。
张坡夫妇不来了,后来几乎都是我、大仙、二狗、三胖子四人有时间便过去。
那时候我们和给老太太看病的主治医生也混熟了。
老医生叫金平,在医院很有资历。
我们每次去,他都赛糖我们吃,我们问他老太太还能活多久,他摇摇头:“不知道。”
那年我们六年级,正直隆冬。
我和大仙、二狗、三胖子商量了下,决定上城里的中学,一来方便时常来看老太太,二来离家远,也省的被管教。
第三十章 市一中
97年夏天,小学毕业,我和二狗考上了城里的中学。
大仙和三胖子就没那么幸运了,三胖子不爱学习,大仙成绩不理想,两人都需要交一笔‘赞助费’。
大仙把这事儿给叶子虎说了,中年汉子一挥手:“狗日的,这么有上进心?钱都是小问题,尽管去上!”
三胖子他爹就更大方了:“不就上个学,好事,好事。”
那年夏天,我们共同报了市第一中学,全市最好的中学。
那年夏天,我们还经常去医院看老太太。
张坡夫妇现在基本上不怎么来,老太太一开始还只是不能吃固体食物,到了后来,连流食也吃不下去,只能靠输液维持生机。
而且为了防止嘴巴太干,时不时还需要有人用棉签沾水抹在嘴唇上。
那个叫金平的老头,也就是老太太的主治医生给我们说:“估摸着没几个月好活了。”说完给我们塞糖,边塞边笑:“你们几个小孩子将来肯定有出息!来,爷爷教你们医术。”
我们齐声喊:“不学!”
金平这老头逮着机会就想让我们学医,也不知道他看上我们哪点了。
我当然不会拜他为师,毕竟我师傅可是天下一等一的捉鬼高手。
大仙更不屑这个,他可是原来白洋桥小学的运动健将,迟早当运动员的料,二狗更不用说,他老头做生意的,趁着改革开放,近几年混的风生水起,他以后肯定是要帮跟他老头学做生意。
倒是三胖子啥都不干,成天就知道吃。
“黄大仙后来怎么了?”二狗趴在老太太床边,看着熟睡中的老太太问我。
“我师傅把它埋了之后,只简单做了场法事,记得快过年那阵子,家里来了个和尚,隆重重新下了一次葬,把黄大仙的坟迁到了老太太家的祖坟那。”我说。
大仙正拿棉签给老太太嘴巴上沾水,问:“张坡夫妇好像也没了消息啊。”
“这种人哪还能在村子里待下去,水泥洋房被卖,后来他们搬回了土砖房,不过啊……那土砖房在闹鬼!”我嘿嘿笑着,“张坡夫妇住了几个月,实在住不下去,再加上村子里的流言蜚语,现在不知道搬到哪去了。”
大仙狠狠呸一口痰:“活该!闹鬼是怎么回事?”
我骂他:“医院里请注意卫生。那鬼当然是黄大仙的后代。”
三胖子边啃苹果,边无聊问:“等下去新学校看看怎么样?”
我举双手赞成。
“等护士来换班,我们就去!”二狗提议。
呆到中午,护士吃完饭,我们便乘车去了市一中。
学校很大,起码比白洋桥小学大四倍,大仙喊:“光操场都快比北洋桥小学大了吧!”
我们咽着口水点头,以后踢球不愁没有位置了。
由于正值暑假,学校中没有人,我们对视一眼,默契绕到后头翻墙进去。
这里有两栋教学楼,各有五层高,一栋是专门用来上课的,另一栋则是老师的办公司还有图书馆,实验室也在里头,后头还有宿舍楼,拱走读生居住。
市一中很大,每年级有十几个班。
我们摸到体育室,大仙个高,透过窗子往里头瞄了瞄,小声说:“窗户没锁!”
我们惊喜喊出声。
窗户上没装栏杆,大仙个高,他爬进去,偷偷拿了个足球出来,准备去操场快活一番,突然一个声音喊:“干什么呢!”
我们齐齐回头,看到一袭白色连衣裙,还有一双红色小皮鞋,它们的主人是个皮肤白皙的姑娘,姑娘明媚皓齿,扎双马尾,脸绷着,嘴巴皿成了一个‘一’字:“你们干什么呢!”
姑娘和我们差不多大,二狗大叫糟糕,拔腿就跑。
我们扔了足球撒腿跑,才跑两步,就听到咕咚一声,紧接着是三胖子的尖叫:“救命!”
“死胖子!”我在心里骂,三胖子太胖,跑的慢,回头看到刚才那姑娘把他踩在地上。
“你们先走,我去拉他!”我喊。
大仙和二狗撒腿跑。
我跑过去准备推开那姑娘,结果手人抓住。
“干什么呢?”一个带着厚眼镜的年轻女人,女人头发是少见的短发。
我心想栽了,却没料到对方看了看地上的足球,温和笑了笑,随便训斥了我们一下,便放我们走了。
我和三胖子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