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从身上的毛孔射到天边了,而宇宙的浩然真气则由毛孔进入我的体内,在周身游走,让我精力充沛,身体更为轻灵。
那是一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是一种无我的境界。不知道古人口中的天人合一说的是不是就是我在那一刻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是眼睛也发生了变化。那天夜里修习结束,我从藏经阁出来,一阵风吹熄了灯笼。当时是无月之夜,没了照明,应该是伸手不见五指的,可我却清楚地看到了周围的一切,宛如白昼里看到的一样清晰,只是光线略微暗点罢了。
当时还觉得奇怪,以为忘了时间,天亮了都不知道,小小地自嘲了一番。可寺里静悄悄的,我竖耳一听,竟然听到了禅房里轻微的鼾声。这就奇了怪了,怎么都睡上懒觉了?而且别人不起来也就罢了,怎么扫地僧也不见了影子?
当时口渴得很,也没想太多,怕扰了师父清梦,就去用积香厨找瓢取水喝。却不想赫然看到映在水里的自己,瞳孔就象夜里的猫眼一样,大大圆圆、黑漆漆的。我“啊”的惊叫了一声,手一哆嗦,瓢就被扔了出去,水洒了一地。我捂着胸口剧烈喘吸着,慌乱地闭上眼睛。却发现,闭眼和睁眼竟是一样的。甚至闭上眼,比睁眼时看得更加清楚。因为在闭上眼的瞬间,浑身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活了起来,敏感地捕捉着周围一切事物的信号,在脑中形成了图像。这一变化,较之此前嗅觉、听觉,以及身体行动力的变化更让我惊悚!
——我这是要成精了吗?
缓了半晌,我才捡起地上的瓢,又舀了水,仔细地观察里面的影子。还好,除了瞳仁不一样了以外,其它地方还是老样子。这让我略感心安。
我草草地喝了水就回了禅房。趁方丈睡得正香,赶紧蹑手蹑脚上榻钻进被子里。这一晚上睡得乱七八糟,一点都不安生。好不容易熬到师父起来,闭着眼睛装睡。等师父出了门,我才“噌”地坐了起来,跑到铜镜前去看。谢天谢地,瞳仁恢复正常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提心吊胆了几日后,我发现这眼睛只是随着光线的强弱而发生变化。白天天亮的时候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只有在天黑的时候才会出现这种状况。而晚上天暗,也没人注意这些,这让我多少心安了一些。
第十四章 山海经
理智告诉我,这样下去,未知的变化可能更加的不可控。可我已顾不上了,那种有如新生般的诱惑让我欲罢不能、无力自拨。好在日后的修习中除了体内气感越来越强、小腹中的光亮由一个小点渐渐成形,有如珠子一般,且日见长大外,身体再无异常。
而对于自身发生的这些变化,我掩饰得非常好,没有表现出一丝的异样;也没有对任何人讲,包括方丈。在我看来,这应该是一个深藏于心的秘密,是不能与人分享的。
这或许是出于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小和尚的故事给我留下了很大的心理阴影,让我认识到与众不同,便会被视为异类。要留在这里就不能让人觉得我是个怪物,绝不能让小和尚的悲剧在我身上重演。
随着修为渐深,我开始感觉到自身的自益强大。再看身边的芸芸众生,就有了一种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白眼看鸡虫的感觉。我也常会生出一种悲悯之心,就象你低头俯视地上的蚂蚁,看着它们整天为了裹腹忙忙碌碌地东奔西走,而你可以轻易地给它设置障碍,改变它的行动轨迹,甚至碾死它,夺去它的生命。它们并不知道你的存在,而又实实在在地被你左右着命运。
可有时候我又在想,我可以主宰蚂蚁的命运,而我的命运又是被谁主宰的呢?也许我在我的主宰眼里,也只如蝼蚁一般吧。
山里有时阴气森森的,尤其是晚上。夜里,我时常会感受到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一团团雾样的东西在山里飘荡。起初是有些害怕的,但我发现,只要我念了往生咒,那些东西就会化作点点光亮,然后消失不见。我猜想,那气团或许是执念于世的亡灵吧,因为怨念极深而滞留于人间,不得超脱。而我念的往生咒恰好能让他们得以解脱,也就是被我超度了吧?呵呵,这么说来,我还是做了好事呢!嗨,谁知道呢!也许是让他们魂飞魄散了,也不得而知。
有时,我也会想,最初我身体的变化是否和那梦有关,那真的仅仅是一场梦吗?还有,那巨蛇颈下巨大的人脸图案与小和尚被人撞见时看到的那张大脸是否是同一个东西?这些一直都是我心里的疑问。
也曾想过要去那崖下看看,见证一下,下面是否真有一条双目如炬赤练般的巨蛇。但是,自那次事件之后,方丈便将那里划为禁地,不准我再靠近半步。一方面为了让方丈安心,另一方面我也隐隐觉得还不是时候,所以我决定还是暂且放下自己的好奇心,好好在藏经阁修行,等强大了再说。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两个寒暑就过去了,藏经阁里的书已经被我看了个遍。可每天我依然会去那里焚香打坐,这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是每晚的必修课。
这天晚上,我象往常一样,来到藏经阁,上了香,打坐修习了一番后,还精神得很,便想找本书重温一下。
翻着翻着,不小心碰掉了一本。我蹲下去捡,却一眼瞥见这个书架与别的书架有些不同。别的书架底部都是离地的隔板,而这个架子最底下一层隔板却是与地面连体的。因为高度上没有差别,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
它为什么这么特殊?我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下,发现底座是一个整体,并没有什么蹊跷之处。把上面的书都拿下来,再仔细去看,就发现顶板是镶进去的,边缘有一圈不太明显的缝隙。做工精湛、严丝合缝的,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我蹲在那里犯起了愁,这连个抓手都没有,怎么把这块小板拿出来呀?这么细的小缝最细的刀片估计都插不下去,可也下手呢?
我席坐而地,手拄着腮帮,一筹莫展。总不会平白无故的费力弄这么个东西出来吧?肯定是有点用途才对呀?可是怎么打开呢?总不能把它敲碎了吧?
如果去了上面的四根立柱,这东西其实就象个大匣子,那么通常打开匣子的方式有哪些呢?我在头脑中搜罗着通常打开匣子的方法,用锁的、插销的、机括的。插销的,显而易见,没有,可以去掉;用锁的,明锁肯定没有,除非是用密码组合的,暂时没发现可按密码的地方;如果说是机括的,那和密码锁是一样,也需要触发机括的按钮。
想来想去,没个结果,就把这“匣子”又捏又按地摸了个遍。还是没有发现,不觉气上心头,一拳砸在上面,不想那顶板“啪”的一声就弹开了。我把它重又按下,咔吧一声又合上了。我试着又是拳,顶板又是应声而开。闹了半天这么简单,不过是一个压簧的小机关而已,搞得我费了这半天神。
拿去顶板,就看到里面整整齐齐平铺着摆满了书,都很古旧的样子。我心中大喜,这一定是什么珍稀古书了,否则也不会藏得如此隐秘。
我如获至宝,翻看了一下,原来是一整套,封皮右侧均写着《山海经》三个大字。总共一十三卷,每卷各成一本,每本里面都是有文有图的。我急不可待地一屁股坐在地上,从第一卷开始看,里面记载的志怪传说很快就把我吸引住了,果然十分有趣。
我兴奋地一页页飞快地翻阅,忽然有一段文字一下子抓住了我的眼球,引起了我的注意。“西北海之外,赤水之北,有章尾山。有神,人面蛇身而赤,直目正乘,其瞑乃晦,其视乃明。不食不寝不息,风雨是谒。是烛九阴,是谓烛龙。”“人面蛇身而赤?”我盯着这几个字,脑子里立马浮现出那条双目如炬赤练般的巨蛇。我怔怔地发呆,那被刻意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出……
那是一切的原点,或许是时候该去崖下看看了。
第十五章 崖下奇遇
我放下书,瞧了瞧窗外,现在夜深人静,此时不去更待何时?
拿定主意,三步两步蹿出去,回身锁好门,便往后山走去。
我没打算象梦里那么傻,从崖上直接跳下去。下面情况不明,我又不会飞,干嘛要跳?找死吗?我现在可活得正来劲呢!还是绕道下去来得保险。于是目测好方位,选定一条认为能通到崖下的路线,飞驰而去。
一路上,杂草丛生,没什么特别的,虽是披荆斩棘,但不肖半个时辰便也到了崖下。
奇怪,崖底并没有水。抬头向上望,没错,这就是我当初没事坐着望天的地方。环顾四周,除了靠近寺院的一方是绝壁之外,其它三面基本上是一马平川,要走出一里多地才又是拨地而起的青山,山洞更是没有发现。这崖下面就是普普通通,再平常不过长满了野草的实打实的地面。
怎么会这样呢?我摸着光头,看着眼前这平淡无奇的山谷,内心无比失望,甚至生出了一丝遗憾和落寞。难道真的是做梦?可我怎么会梦到烛九阴的?还有它那张“大脸”,怎么就和传说中吓着村民的那张脸那么象呢?巧合?有这么巧的事吗?
满心期待的一场奇遇泡了汤,要多窝火有多窝火。我坐在杂草丛中发呆,也不知在跟谁生气,就是心里憋闷着,觉得不痛快。
坐了好一会儿,起风了,嗖嗖的吹在身上感觉还有点凉。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气恼地随手拔了一把野草,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慢吞吞地往回走。手中的小草被扯碎了随手扔了一路,刚刚冲下山时的激动早不知跑到哪个爪哇国去了,太没劲了。
走着走着,正无聊,耳中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火烧柴草的声响。哪儿着火了,忙抬头转圈去找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处大约半里地的地方,有个大火球忽拉忽拉掉着火星子慢悠悠地冉冉升了起来。那边的草长得茂盛,足有一人来高,密密实实遮挡住了视线,看不到后面的情况。
失火了?万不可能啊?这荒郊野岭的,人际罕至,谁能到这儿来放把火呀?
正纳闷着,就见那火球升到半空,停顿了一下,又飘飘悠悠地往下落,如此这般几个来回,好象有人在底下吹着它上上下下一样。
什么鬼东西?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以前听人说坟茔地里会冒鬼火,可那是绿颜色的,也不会是这种红彤彤的大火球呀?所谓艺高人胆大,放在以前我或许只会悄悄摸上去看个究竟。现在,想都没想,抬腿就冲了过去。反正咱跑得快,打不过就跑呗,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做怪!
眼看着到了跟前,那火球却象有感知一样,落下去不再升起,无声无息了。
我小心地拨开来长得比我还高的草,发现草丛中有一小块空地。细细查看,除了有几串动物走过的足迹外,并没有火烧过的痕迹。
我向四周望了望,什么都没看到。侧耳聆听,除了风吹动草丛的沙沙声,再无半点声响。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啊……哎,无聊。
我叹口气,狠狠地飞起一脚,将脚边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子儿“嗖”的一声踢飞了出去,仿佛这一晚上的气恼都撒在那石子儿上了。看着它高高的抛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对面不远处草丛中,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心情总算是好了不少。
不管怎么说,一直压在心底的谜算是解开了。什么烛龙,什么崖洞,什么巧合,不过都是一场梦而已。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孩子,顶多是有些天赋异禀罢了。这个世界哪来的那么多的奇遇,我还是消消停停做一个念经敲钟的小和尚吧。
想到这儿,曾经埋在内心深处的恐惧反倒烟消云散了。必须承认我曾一度怀疑过自己到底算不算是个怪物,对那两个梦也有自己的诸多猜测,但此时这些问题的基础不存在了,我的问题也就没有了。
心情轻松,脚步也就变得轻快起来。也不想绕远了,回到崖下,目测了一下高度,大概十来丈高,上面多多少少有些可落手脚的地方,从这儿上去应该不难。于是选好一个落脚点,纵身一跃,落在上面,两手紧紧把住岩壁,然后就象壁虎一样噌噌没用到五十个数就爬了上去。回头看看下面,心说,嘿嘿,原来这么容易,早知道早下去玩了。
第二天,我在大殿执事,原本是微合着双目,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捻着念珠,口中念经念得正起劲儿呢,可忽然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循着那感觉望去,却见一女子,不到二十岁的年纪,穿着月牙白的齐腰斜襟短袄和粉红的堆褶长裙,眼角眉梢微微上吊,生得一双顾盼生辉含情目,窈窕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