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杀殿于七年前刺杀秋离,虽重伤秋离,但任务失败,未能逃过一死。
二杀殿神龙见尾不见首。
三杀原本与七杀是同门师兄妹,三杀孟长青背叛藏剑山庄加入红门已是人尽皆知,他的师妹,自从跟了他的后路之后,便再无人见过她,或许,她死了也不一定。
剩下的几个,屠戮暗/杀,并不为人称奇。
秋尽坐在软垫上,听着底下人的汇报时,一言不发。
他在思考,思考失踪这两个字真正的意义。
“为什么红门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一定要秋家人的命呢?”张衫铨看着秋尽,觉得这死气沉沉的氛围不好,于是调侃道:“莫不是你们秋家一个个生的丰神俊朗,把人家红门的生意抢了?”
秋尽不置可否,“红门费了很大的代价接近秋离,一杀原本死心塌地的跟在秋离身边五年,打的,也是单恋的名号。”
张衫铨剥着橘子,问道:“哟,怀疑你家那位啊?”他随手吃了一瓣,却酸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我去,这橘子也太酸了!秋尽,你咋最近口味变得这么爱吃酸?”
秋尽从他手里拿过那团小小的金黄,仿佛理所当然的也吃了一瓣,咽下去之后才说道:“逆魂术士说,她醒之后,要多吃点酸的才好。”
张衫铨讪讪的笑了两声,“得得得,她爱吃酸的,你就都整酸的,自己也不嫌咽不下去。”
秋尽微微一笑,“她不爱酸的,可顾及着我,每次都皱着眉吃下去。”
他回忆着她醒过来之后的点点滴滴,虽然真的不记得他了,可对于他,总是迁就着的。
张衫铨嘴里好不容易没味了,又被秋尽酸了一把,他挥了挥手叫探子先下去。
一扇门阻隔了天地间所有的风雨,怒吼的雷声滚滚,噼里啪啦的雨声铺天盖地,喧闹、嘈杂,还有被阻隔的视线。
探子站在门口时,因为对方的身份而迟疑,屋里的人却因为已经关上了门并没有在意。
安静只是一会儿,屋内的对话又开始进行。
张衫铨难得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本正经坐好,他并不是欲言又止的,毕竟,一个花了七年的执念只为完成的一场暗杀,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只不过假装稍微放松了对徐长安的警戒,他自个儿急躁起来,反而露出了马脚。
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一个可怕的真相。
张衫铨的手指轻叩着红木桌沿,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却依旧没敢开门见山:“你也知道,秋离受过情伤。”
秋尽没什么反应,张衫铨就继续说道:“红缨从秋离十九岁开始就跟在他身边,那时候秋离也看不上她,也像你这样处处伤害她,可人家一样不离不弃,到头来,逮着机会,把他逼到了绝境,也就是那次……”他叹了口气:“一个小姑娘出现救了他,且不说对方用血来喂养他是多伟大的一次奉献,万一,对方又是一次暗杀怎么办?”
秋尽微微抬起眼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他不是找了人家七年吗,七年都没出现,想来应该不是。”
张衫铨随手将吃剩的橘子扔到炭盆里去了,“私拉啦”的几声,橘子焦了,酸涩的味道叫人堵得慌。
他握住秋尽的肩头,给了他一个很可怕的假设:“如果我说,那个秋离找了七年的女人就是苏陌,你信不信?”
秋尽猛然的抬头在他意料之中,他对上他不可置信的眼神,继续说道:“秋离是红缨的任务,而你是苏陌的任务,如果哪一天,苏陌任务失败了,她也想给自己留一条后路,而这条后路,很可能就是秋离。”
秋尽虽不愿意相信,却也没有反驳他,所有的证据都指明了这一点,那封残缺不全的信更是叫他万箭穿心。
倘若苏陌真的做了七年的戏,用近乎自残的方式逼自己接受来自他所有的残酷对待……
如果他真的在她心里比不上一个任务,那该怎么办?
秋尽不知道。
张衫铨虽不能感同身受,可还是能发觉他的痛苦,于是,他给他提了一个意见:“其实,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密函递到秋尽面前,“这是三杀孟长青给苏陌的信,到底同门师兄妹一场,他不会不管她,咱们完全可以假戏真做,只要孟长青一死,红门一时间必然找不到可以替代的人选,到那时,再一网打尽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秋尽低垂着眉眼,氤氲着痛苦,“她为什么不能为了我离开红门。”
张衫铨叹了口气,也回答了他这个问题:“你可知,红缨是怎么死的?”
秋尽答道:“任务失败,被绞杀。”
张衫铨苦笑着摇头,“你只是听人传言,其实,红门的每一个人都中了寒蛊,每个月都要服用一颗解药缓解,红缨是因为连续三个月没有得到解药,活活疼死的。”
“活活疼死……”秋尽颤着唇,他突然想起,从前每到月圆,苏陌的唇都是惨白的,其实她有无数的机会下手,可为什么拖着等到第三个月……
“红门很重视七杀,苏陌拖了七年都没能得手,她身边,其实已经蛰伏了最可怕的□□。”张衫铨听着喧嚣的雨声,他对于苏陌,一直都是听说,陡然了解了这么多□□,内心说不震撼是假的,“她策划临安一事,要么是真的爱你,宁可死也要保全你,要么,就真的是心机深重,想要毁掉你,损失一个麒麟阁,夕决楼会元气大伤,她带走了所有兵力,这事,我也说不好。”
秋尽现在乱的很,他摆了摆手,“说不好就别说了,孟长青不能留,他既然今晚约了苏陌今晚在鸿胪见面,那就不要放过他。”
“苏陌那边?”
“派人接她过来。”
“想清楚了?”
“没有。”秋尽摇头:“现在做的任何决定,我日后都必然后悔,只要能保全她,其他的……”
屋外雨声依旧,掩映了急速的脚步声,溅起的水花阵阵,湿了衣摆,也乱了长发。
☆、惊吓3
月圆夜,毒发时,苏陌终于看到烟雨楼这三个字的时候,早已经痛不欲生。
她扶着墙,在暴雨中吃力的朝前走着。
她虽然对孟长青没什么好感,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她必须在秋尽赶到之前,先告诉他逃走。
烟雨楼紧闭的大门开了,金色的烛光拉长门口高大男人的身影。
他望着在雨中独自一人行走的苏陌,突然就觉得可笑,他直到今天才知道,自己找了七年的女人,竟然是那个被自己羞辱过,极力阻止秋尽娶进秋家的女人。
他嗤笑着感慨造化弄人。
执着伞挡在她头顶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毕竟,这女人是红门的杀手。
苏陌早就冻得浑身发抖,心口又不停地传来剧痛,此时的任何一点温暖,都是她最无助时候的救命稻草。
她颤着唇,轻声道:“多谢。”
“你要去哪,我送你吧。”秋离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终于还是于心不忍,于是他出言相劝:“秋尽盯上的人,没有能逃掉的,你不用白费力气。”
苏陌抬头望他,她已经疼的眼前发黑,脑子一片空白,她有些木然的消化他口中的每一个字,花了很长时间才理解过来,“秋尽,秋尽叫人接我去了,然后,我进去,长青出来,他就死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秋离望着她突然涌出的泪水,化长两道长长的水痕,他不知怎地无法残忍下去,“你真想救他?”
苏陌怔怔的,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晓得心很疼,好像得知至亲的生命就要消逝,好像不能再寻到避风港一样,亲人都死了,那就没有家了,没有了家,那……深深的恐惧迅速占领了她全身,她死死的握住秋离,一张口却是一口血,“你,我不认识你,我哥哥,你能不能带我过去,他快死了……”
她的话乱七八糟,大口大口的鲜血叫那些希望支离破碎,秋离抱着她,企图叫她清醒一些。
寒蛊的解药,第三个月,再没有解药,她就死了。
可没人知道这件事。
孟长青仿佛感应到一般,等他送到解药,秋尽已然带人将他团团围住。
☆、从前
苏陌实在疼痛中醒来的,秋尽就在边上,焦急自她睁开眼睛时才慢慢褪下。
“醒了。”他点点头,似松了好大的一口气:“孟长青没骗我,好,醒了好。”
“秋尽……”苏陌伸出手想抓住些什么,“哥哥呢?”
秋尽握住她的冰凉的手指,岔开了话题:“身体还疼吗?”
“疼。”苏陌虚弱的说着:“特别疼,我的心口,好疼……”
她眼中的秋尽开始模糊,他的紧张也变得破碎,疼,心口疼,像被人用刀子狠狠地刺进去,再拔/出来。
“你怎么会来看我?”苏陌疑惑,她问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乱极了,好像自己刚从黑牢里出来,想约他出来看月亮,他又不肯,自己就跪在门边上跪了一夜,然后灯灭了,她也晕倒了。
这样无数个可怕的夜晚里,她无数次从睡梦里惊醒,醒过来的时候都是孤身一人,只好在门禁之前,一个人挣扎着回家。
无数可怕的回忆蜂拥而至,强制的塞进她的大脑,来回撞击,不给她丝毫喘息的机会。
眼泪滚烫,泪痕绵长,痛苦、绝望、恐惧……
她的心在终于看清秋尽的脸时,骤然猛烈的跳动起来。
疼、疼、疼!
“为什么给我烙梅花烙?”她喃喃的问着。
“那是妓/女的标志啊,我只是想在你生日的时候,给你送件衣裳。”她诉说着那七年里,她深埋在心底的无助与绝望,“你穿莲花的很好看,可你烧了。”
她叹了口气,又开始惊慌:“你怎么真的成亲了,我还以为你哪怕会可怜我,至少等我回来……”她说着,想明白似了的,突然的就安静了下来。
那些可怕的回忆,那些发生在原主身上的事情,一点不落的全都强加给了她,她怔怔的望着眼前不知所措的男人,他的一张脸魅惑无比,他的一双眼惊恐无奈,连嗓音都是喑哑着的:“你,全都想起来了?”
苏陌瞪大的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好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她冷冷的发问,“你怎么还敢碰我?”
秋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其实无论她能不能记起来,他都害怕,这时刻他准备了很久,终于来临的时候,他还是举手无措。
“苏陌,对不起。”
苏陌没有回答,空气在这时候凝结,两个人之间,咫尺的距离却似天涯,她到底冷静了下来,手不自觉的捂上心口,“怪不得胸口像是被人掏空了,原来是我自己割的。”
秋尽听着她言语中的愤恨,站在一边,像个犯错的孩子,怎么也不敢出声。
这是属于他跟苏陌之间的故事。
他们纠缠了七年,也错过了七年。
现在,苏陌不再是从前的那个女人,从前的女人太傻,为了保全他已经死去,现在,她既然知道了一切,就该做个了断,离开夕决楼,然后重新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绷住,一定要绷住。
看看能不能日更一万,加油!
☆、信
“她很爱你。”苏陌转达着身体原主人的意愿,“她想告诉你,她从来没想过害你,从来没有违背过你的意愿。”
秋尽没有出声,苏陌继续说着:“她确实给你留了一封信只不过,不是你说的那样,也没有交代临安计划,只是单纯的,给你的一封信。”
她撑着下床,推开了秋尽的手,走到桌边,纸笔都有,她道:“我还记得那信,我再写一次给你,然后,我们就两清了。”
“不。”秋尽摇头,“什么信,什么两清,我都不知道。”
他身体有些发抖,他怕这之后,万劫不复的是他自己,“当初是你招惹的我,当初是你非要给我过生日,当初是你要我陪你看月亮,当初是你要我天冷多加衣服,是你要我难过的时候吃点甜食,是你让我……”
“够了。”苏陌冷冷的出言打断了他,“她爱你,所以想替你置办好一切,所以咬牙忍受一次又一次的折磨,所有,你放过她,也放过我。”
“那谁放过我?”秋尽的眼泪怔怔的落了下来,他不知为何笑了,荒凉的一个笑,他一张绝魅的脸上,全是绝望,“我不放,谁也别想走。”
“秋尽,你明知道,明知道我不是她,不是爱你的那个女人。”苏陌觉得他有些不可理喻:“她死了,真的死了,在临安的时候就死了,你忘了吗,是你把她从密室里带出来,是你下令诛杀所有人,她是你的棋子,舍弃一个棋子,对你来说,不是很平常的事情吗?”
“不。”秋尽摇头,“不。”
苏陌不愿再跟他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