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漠你以后准备做什么啊?”夏日炎炎正好眠,偏偏有人扰人犹如蚊子在耳旁嗡嗡地飞。
“上高中读大学找工作。”萧漠掀起眼皮又迅速地合上,索性把脸埋进胳膊里。结果,那人很久都不出声,他疑惑地抬眸,才发现她正怜悯地看着自己,他后颈的毛一瞬间“起立敬礼”,太过诡异的感觉让他瞌睡虫纷纷逃跑,“你干吗这么看我?”
“阿漠的人生好无趣啊。”桑桑儿继续同情地看着他,“我啊,以后要当老师,因为有暑假跟寒假,趁着放假我就可以到全国各地旅游体验当地风情了。嗯,一年走一个地方,很多年后,我的足迹就踏遍全国每一个角落了。”
“好……精彩的……人生。”
“萧、漠——”桑桑儿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萧漠懒洋洋的,“有事?”
桑桑儿瞪着他看了半天,突然又用让萧漠发毛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说道:“阿漠,我是专门给你枯燥的人生添加乐趣的。”
这下换萧漠奇异地看着她。
桑桑儿自顾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喃喃自语:“跟着我,就可以在大学期间就开始走天下,两个人,走走看看,绝对比一个人好玩——”
萧漠猛地跳起来,离桑桑儿三尺远,“啊啊啊啊——你刚刚说你喜欢我!”
桑桑儿吓了一跳,脸刷地通红。她呆呆地看着萧漠,傻傻地问:“呃,我刚刚真的有说吗?我只是在心里想想而已。”
萧漠差点跌倒,扶住额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居然、居然……承认了,完了,完了……”然后,萧漠站直了,很认真很严肃地对桑桑儿说:“桑桑儿,你刚刚发了誓要给我枯燥无味的人生增加乐趣的,你可不能反悔,是要天打雷劈的,你知道吗?”他努力镇定,可笑意还是逸出来,让他嘴角的弧度不断地扩大再扩大。
桑桑儿呆怔住,只知道点头,“哦,我知道了。”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萧漠开始思考如何让两个人真正地顺顺当当地在一起。想到这里,萧漠唇边的笑意更加深。
上个月桑桑儿的母亲再婚,而他竟然因为工作而差点与桑桑儿错过,之后,他请了之前在专科学校读书的同学在课后来小店帮忙,这样他便可以以极少的代价换得与桑桑儿相处的片刻——实际上,也只是远远地看着桑桑儿,或者偶尔才见面说一会儿话。桑桑儿已经高三,需要专心致志。
赵椿盯着萧漠唇边温柔的笑一瞬,喝光了杯中的酒,眼神十分复杂。
星期天上午的课结束,照例桑桑儿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出了宿舍房门口便见萧漠单手插在口袋里,左顾右盼地等在宿舍楼下中庭里。桑桑儿站在走廊上,傻笑着看了半天。萧漠似有所觉地仰视上来,镜片在阳光下反光一闪而过,随即他挥了挥手,示意桑桑儿赶紧下楼。
桑桑儿笑了一笑,直奔下楼,快到一楼才定了定,深深呼吸了两次平息了急促的喘息才故意慢慢地往下走,却在见到萧漠停在那里等着她的身影时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原本是想问“怎么知道在这里等我?”结果出口就成了“等很久了吧?”还一边奉送大大的笑脸。
萧漠接过她的包包,“走吧。”
桑桑儿当然不反对地点点头,“好啊。”
“今天走路回去怎么样?”
桑桑儿眨巴眨巴眼,靠近他,小小声地说:“呐、呐,你是在跟我提出约会的邀请吗?嗯,你打着送我回家的旗帜,然后提出要走回去的要求,这里离我家最快也要四十分钟呢。”说着说着,自己窃窃笑起来,又摆出很正经很严肃的样子,“嗯,好啊。”
萧漠才懒得理她,当作大风从耳边刮过去。
一辆黑色的车在他们经过时鸣了两声笛,萧漠侧过身,让桑桑儿上前,他护在后面,完全没有在意。结果,那辆车跟着上来,车窗滑下来,露出一张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那人朝萧漠说道:“喂喂——”
桑桑儿吃惊地转过头来,“你又来找人了啊?”
萧漠皱了下眉头,“干吗?”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潜台词是“喂,要厚道不要打扰别人约会好不好?”
“哎呀呀——不要这种脸吧?”赵椿下巴一抬,“上车,带你们去玩!”
萧漠看了一眼桑桑儿,桑桑儿把疑惑的目光投给他,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最后说道:“不了,桑桑儿晚上要复习,下午该好好休息。”
桑桑儿在一旁附和地点头,再点头,注意到赵椿的视线,连忙不好意思地“很抱歉啊”地笑了笑。
赵椿不高兴了,“那就这样说话也不好吧,上来,不愿意去玩那兜兜风总可以吧?”
萧漠性格使然,从来对身边的人情绪敏感,只是话说到这个分上,他也不好拒绝,于是开了车门让桑桑儿先上去,才坐到她的旁边关上车门。桑桑儿有些拘谨,赵椿问了一句要听什么音乐也只答了一句“随便就好”,正襟危坐。萧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听着赵椿与桑桑儿一问一答,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那么说,你们初中就在一起了?好早熟哦,我初中那会可什么也不懂。”
明显是谎言,然而桑桑儿却不疑有他地相信了,还偷偷地瞅了瞅萧漠,确定他跟之前的脸色差不多后,细细地说道:“实际上,我们也不懂啊,只是……怎么样都没有办法让对方这么走掉了。所以,还没有毕业之前就约定好了,不过,阿漠没有遵守约定。”
“哦?那你们的约定是什么?”
“嗯,虽然去了不同的高中,但要通信,然后考上同一所大学啊,到时候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了。”桑桑儿非常认真地回答了。
赵椿通过后视镜看着后排坐着的两个人,他们并没有开口说什么,但眉目间明显透露的默契和他们就是一对的气息。赵椿的眸光暗沉,开口道:“那现在……不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了?”语气十分不善,根本就是挑衅。
桑桑儿怔了一下才笑着回答:“是啊,不过,没有关系呢。我跟阿漠有共识,结果是不会变化的。”
“那么有自信?”
“也不是自信啦。”桑桑儿漾开不好意思的笑容,抓了抓短翘的头发,“因为认定了彼此眼睛里就看不见了其他人了,所以无论有什么困难障碍在前面都必须克服,除了他就没有办法得到幸福呢。”桑桑儿说着说着低下头去,她可不敢看萧漠的眼睛,灼热得吓人,如同她的脸颊,一定可以煮熟荷包蛋。
突然,车子急剧地晃荡一下猛地停住了。桑桑儿惯性踉跄地往前倾倒,幸好萧漠眼疾手快地抓住她了。
“怎么了?”桑桑儿是惊魂未定。
“没事,刚刚有东西冲出来——”赵椿平静无起伏地说道,“抱歉。对了,桑桑儿,你家的方向是……”
桑桑儿飞快地说了一个大概的地址,视线往萧漠投去。萧漠没有放开她的手,也没有看她,这让她心里有小小的不安。但很快地,她又释然了,抿了抿唇,回握住萧漠的手,珍惜这难得的亲密一刻。
赵椿没有再问话,顺手开了音乐,是摇滚,喧嚣的电子吉他、电子琴和鼓声混杂之后,便是沙哑高亢的男声——听不懂,异国的语言,约莫是日语。十月底,阳光却依旧有些灿烂得刺眼,照射进小小的车厢里,蒸腾里莫名令人不悦的热气。幸好,幸好,他在身边。
车子很快到达桑桑儿说的地方,赵椿从前座探身过来说道:“喂,去哪里随便坐一会怎么样?”
桑桑儿有些为难,“可是……”
萧漠出声打断:“椿,她跟我们不一样。”
赵椿吐了吐舌头,那一瞬间,所有的凝重都散去,一下子仿佛有光照射进来。他嘟嘟囔囔地说道:“哇,重色轻友的混蛋家伙——”爽快地打开车门,“好吧好吧,充满爱心的送之旅程结束,请公主和骑士——”
“哦,那谢谢担任司机的老鼠兄了。”
桑桑儿“噗嗤”笑了出来,完全忍不住,“阿漠跟椿真是好朋友呢,我可从来没有见过阿漠这样的一面。”
“嗯。”萧漠微笑着回应了桑桑儿的话。
“有种跑错地方的感觉。”赵椿喃喃自语,皱起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这种感觉真让人讨厌啊!”
桑桑儿不解地看着他。
赵椿低下头来,他比桑桑儿高上一个头,这么一俯身,大片的阴影笼罩过来,桑桑儿忍不住后退了半步,然后赵椿的动作顿住了。他伸出手指点在桑桑儿的额头,笑道:“喂,你们可要一直这么下去啊,不然我会很生气的,我生气了,后果很严重的。”
桑桑儿拧起眉头,瞪着他,“你生气关我们什么事?还有,莫名其妙说出这种话,你不是傻了吧?”
赵椿闻言挑高眉毛,若有所思地笑了,“也许我就是傻了。”
桑桑儿转头看着萧漠,很严肃很正经地说道:“完了,萧漠,我们要不要抬他去医院?”
萧漠表情很复杂地瞄了赵椿一眼,很认真地回答桑桑儿的问题:“不用,他这是间歇性发疯,一会儿就好了。”
桑桑儿哦了一声,同情地看着赵椿。然后,悄悄地抓住了萧漠的手,垂眸间神色划过一抹异样,抬眸时又是巧笑嫣然懵懂不懂的乖巧模样。
上回、上上回、甚至再推前的几回——
这个人都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萧漠视线不及的时间里,与自己交谈几句便告辞。她不是无知无感的人,也没有简单到以为他真的如他所说“或者是刚好经过附近想着过来走一走看一看”、或者是“嗯,专门过来看看你”之类之类并无其他企图的话。虽然不知道他到底要在她身上挖出什么,她都没有。又如果真是她想的,他对她存在不一般的兴趣,那正好将那股兴趣打消,她对于暧昧一点兴趣都没有。
更简单地说,在爱情的世界里,只有她跟萧漠便可以了。
朋友便该呆在朋友的界限内,有企图的人便该在更远的地方。
***
红绿灯,车子平稳地停在白线外。
人们刷刷地从人行道经过,影子一道一道地映在车窗上,滑过去。
红色的数字跳跃着,三十九、三十八、三十七、三十六……
赵椿关掉音乐,按下关窗键,瞪着窗户缓缓升起。
绿灯。
开车。
道路两旁的景物刷刷刷地落到了后面。
赵椿又按下播放键,舒缓的蓝调流泻出,盈满整个车厢。
“阿漠你不适合这里。”赵椿终于把话说出口,之前的焦躁瞬间消失无踪,他不禁露出一丝苦笑。如果是一个月前,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犹豫不决的情况出现。不过,现在这样,他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萧漠讶异地转头看他,“嗯?”
赵椿看着前方,没有回头,“你大概也有察觉……”他顿了一顿,“李爷觉得你是可造之材,一直让我试探你,最好抓住你的弱点拉你入伙。可惜……”他声音低下去,“后来便是友情攻势了。”
萧漠也跟着看着前方,说:“我是有察觉,但是,你是我兄弟。”
赵椿摇头,“你没有察觉。”他神色凝重,“酒店的生意近年来越来越不好做,私底下……”他住了口,转而直说道:“你想办法脱离这里吧。”
萧漠内心翻腾不已,表面上却竭力不动声色,但到底露了几分异样来。他伸指按了按眉心,然后盯着自己的手指看了半天,才道:“我知道了。”沉寂几分钟,他还是忍不住问了:“那你……”
赵椿打断他的话:“你管好你自己就可以了。”车子恰好驶进一段隧道,灯光映照,侧面如刀削,冷酷异常,“别多管闲事。”
萧漠无声地啊了一句,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每个人都有力所不能及之处,萧漠现在已经担负了另外一个人的生命,而且还岌岌可危,实在没有办法再分心。尽管是自私的表现,但不要给对方添加担忧的负担,便已是最好的结果。萧漠理智这么说,感情上却有点无法接受。然而,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了最佳的道路。
这就是人生。
如此残酷,又是这样温柔。
***
这一年,发生了不少事情。
比如,桑桑儿顺利拿到了B市XX政经大学的通知书,在之后与母亲据理力争地准备留在C市帮萧漠打理小店,也算是踏入社会半步的试验。然而说服了母亲却没有得到萧漠的赞同。
“不用你过来。”萧漠在得知她的企图后,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竟不再理会她地忙碌起来,完全将她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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