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如此，余听枫才那么有把握，确信聂子木是逃不了的。
而正因为沐天昊在抓捕聂子木时出了力，担心自己的妹妹会受到聂家的报复，所以才把沐雪依也接到了武警宾馆来……
而李嘉清以前也曾对陈诺透露过，聂子木的身旁便有沧月轩的卧底。陈诺一直在猜想这个卧底是谁，也曾猜想是聂忠，却一直没往沐天昊身上想过。因为沐天昊为聂子木鞍前马后地效劳了这么久，手下也犯下了不少人命，陈诺觉得他是最没有可能成为卧底的，没想到最没有可能的，恰恰是最有可能的。
这么一想之间，陈诺便终于想通了这里面的曲折，一时间颇有些心冷。
他一向是不喜欢勾心斗角和算计人的，只是沧月轩和星海集团的争斗，却委实是很残酷的。而陈诺所见到的，还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陈诺一边郁闷地想着心事，一边跟着聂子木走进了大厅。
余听枫亲自把聂子木给接到了110号房间里，然后示意武警把他的头套给去掉。
头套去除之后，聂子木那张苍白而略嫌浮肿的脸便呈现在陈诺面前。
陈诺和聂子木互看了几眼，一时间相对无言。
“老余，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聂子木沉默了一会之后，终于恢复了镇定，他冷冷地看着余听枫，愤怒地说道。
“聂总，你自己犯下的事，自己心里清楚，就没必要这么问了吧？”余听枫淡淡一笑，“善恶到头终有报，这句话，我想聂总是应该听过的吧？”
听了这句话，聂子木就像被霜打过的茄子，顿时焉了下去。
“陈诺，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担。不关你的事，也不关无双的事，你和无双不要受影响。”半晌，聂子木抬起头来，对陈诺沉声说道。
“我知道，聂叔，不管你对我做过什么，我还是会一心一意地对无双好。”陈诺叹了口气，答道。
聂子木欣慰地笑了笑，低声问道：“有烟吗？”
他的声音，已经开始有些嘶哑了。
“有。”余听枫答了一声，然后摸出了一包烟来。
“聂叔，抽我的吧。”陈诺递了一根芙蓉王过去，然后打着了火。
聂子木凑近陈诺，点燃了那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剧烈地咳嗽起来。
“聂叔，肺有问题就把烟戒了吧？”陈诺的心里也不太好受，赶紧说道。
“我是无所谓了，反正我得了绝症，左右也是这一两年的命了。”聂子木忽然笑了一笑，悠然说道，“老余，你别指望从我嘴里掏出什么东西来！横竖就是个死嘛，我不在乎！”
“你得了绝症？”余听枫和陈诺都是心中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
“这是个秘密，不过你们不要告诉无双，以免她伤心。”聂子木淡淡地笑了笑。
“什么绝症？”陈诺赶紧问道。
“伊蓝斯卡症。”聂子木平静地说道。
陈诺的心中一沉，伊蓝斯卡症是这几年才出现的一种病例，在全球也不过只有一百多例，类似于肺癌，却比肺癌更为可怕，据说还没有治好的先例。
刹那间，陈诺忽然明白了聂子木为什么总是咳得那么厉害，也一直不敢怎么抽烟。本来以他的百亿资产来说，治好一个咳嗽是很容易的事情……这么看来，他说的话很可能是真的。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想不到沐天昊这小子竟然是你们的人。”聂子木忽然叹了口气，说道，“老余，你们沧月轩的这一招真够狠的。”
余听枫嘿嘿一笑，没有答话，也没有否认。
而陈诺听了这句话后，自然明白聂子木是在说真相给自己听，让自己转话给聂无双，让女儿明白自己是栽在了谁的手里。只是聂子木自然想不到，陈诺刚才已提前知道了真相。
“不过，沐天昊帮我做了不少事，手上也血债累累，就算他当卧底可以违心地干一些事，但总抵不过那十几条人命吧？如果我要死，他也必须陪着我一起死，否则我会检举揭发你们！”聂子木忽然冷笑一声，质问道。
“他本来就没打算活着。”余听枫淡淡一笑，说道，“从他接受我们的任务开始，他就准备陪你一起死了。”
“你别想骗我！世界上有这么傻的人吗？我和他又没有仇怨，而且我给了他很丰厚的报酬，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听余听枫这么一说，聂子木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老聂啊，我实话说给你听，沐天昊一直是准备以命换命的，不过不是换你的命，而是换他妹妹的命。”余听枫叹了口气，说道，“他的妹妹和你一样，得了绝症，需要一个亿来治，所以沐天昊便联系了我们，要求我们给他一个亿，帮他妹妹治好病，他则帮我们当卧底。其实我们早就交给他两千万定金了，但因为怕引起你们的怀疑，所以他迟迟没把他妹妹送去治疗……”
“是吗？”聂子木听得一愣一愣的，看了一眼陈诺。
“是，沐雪依得了文森式特血液综合症，发作起来很痛苦，听说是要一个亿来治。我帮沐雪依治过，所以知道这些事。”陈诺明白聂子木是向自己求证，当即点了点头。
聂子木的眼神瞬间黯淡了下来，半晌才叹道：“以命换命……沐天昊倒也真够义气，但他真不是一般的傻。”
“这不是傻，这叫大爱！老聂啊，沐天昊这小子的境界，不是你这种自私自利、一心只为发财的人能理解的。”余听枫笑道。
聂子木扭头看了看余听枫，冷笑道：“老余，我想知道为什么是武警对我实施抓捕，而不是警察？”
“武警也是警察的一种。”余听枫笑道。
“好，就算是这样吧……我现在患了绝症，发作起来也很痛苦。我现在没有别的要求，只要求见律师和保外就医！”聂子木盯着余听枫说道。
余听枫听到这句话，顿时皱起了眉头，一时间颇有些为难。
双规不是司法程序，也没有保外就医这个项目，但聂子木不属于官员，因此属于走司法程序的范围，这样一来，他既然身患绝症，按常理来说，自然是可以要求见律师和保外就医的。但聂子木又是重犯，且有钱有势，耳目众多，让他保外就医无疑是对警方十分不利的事情，一不留神就会让他跑掉。
“你的要求，我会跟万书记他们商量的，我也作不了主。”余听枫说道。
聂子木默默地点了点头，沉吟了一会，忽然对着陈诺说道：“陈诺，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我承认，我先后几次想杀你，你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配不上无双？”陈诺虽然隐隐地猜到了点什么，却没有答出来。
聂子木摇了摇头，笑道：“不，在你认识无双之前，我就派沐天昊帮张城对付过你，包括追杀杀手黄奇那一次，也是沐天昊出手的。”
“果然是他！”陈诺心中一惊，说道。
陈诺一直怀疑出手用石头打伤王笑寒额头的就是沐天昊，但王笑寒却予以了否认。而现在，陈诺忽然明白了，王笑寒是误以为自己对沐雪依有意思，所以把这件事瞒了下来，不想让自己对沐雪依有所怨恨。
这么看来，王笑寒还真是够义气，甚至义气得有些过了头。
只是王笑寒在这一次出手帮助陈诺之后，便再一次神秘失踪了，陈诺一直没想通这里面的原因，只猜想他是见自己已脱险，于是继续去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至于王笑寒到底属于什么组织，有些什么任务，这一切仍然是个谜。
第三卷 龙行天下 第392章 作茧自缚
“你也猜到是他了？”聂子木目光一凝。
“嗯，有所怀疑，在我认识的人里面，只有他的功夫最好。”陈诺点了点头，含糊地说道。
“是啊，他的功夫很好，以往也表现得很忠心，所以我没对他起过疑心。想不到我聂子木打了一辈子雁，却最终让他这只雁给啄了眼睛。”聂子木感叹道，“我们星海集团与沧月轩的恩怨不是一天两天了，都是互派卧底，引诱、收买、反间、暗杀、陷害……无所不用其极。这里面的水很深，斗争也历来十分残酷。所以，我要对你下手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你和沧月轩搅到了一起。这样一来，我和你便势若水火，倒不是你和无双配不配的问题。”
“原来这还是个站队的问题。”陈诺恍然大悟地苦笑道。
“没错，自从你和姬天玄第一次接触时，我们就已经发现了。从那时候起，我就把你列入了死敌之一。没想到，你后来认识了无双，还和她好上了，这让我一直很为难，很为难……”聂子木的声音越来越低，叹道，“我绝不允许一个玩无间道的人留在我的身边，留在星海集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陈诺默然无语，一时间无话可答。
“不过现在好了，不存在这个问题了。”聂子木耸了耸肩，苦笑道，“现在我已经倒台了，也不存在再和沧月轩斗了。你和无双之间，就可以重新开始了。所以我刚才说了，我是我，无双是无双，你们不要因为我而受到影响。我总归还是……希望无双幸福的。”
陈诺再次无语，心里却忽然掠过了一丝感激。
“聂叔，你这又是何苦呢？如果你们不把我逼到那份上，我也不会和沧月轩发生任何交集……我其实也没任何野心，我只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而已。”回想着往事，陈诺百感交集地叹道。
如果不是张城和聂子木对陈诺苦苦追杀，之后又让司法机关陷害他，姬天玄也不会主动找到陈诺，以帮助陈诺为名，试图从陈诺处拿到张城集团的犯罪证据。如果后来不是聂子木苦苦相逼，甚至威胁到了陈诺的家人，陈诺也不会加入沧月轩，对高紫阳等人痛下杀手，从而引发一系列大事件，这一番龙争虎斗也就无从谈起。
聂子木仗势欺人，到最后害的却是他自己，正所谓作茧自缚。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也知道，我既然患上了伊蓝斯卡症，就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了，很多事情都看淡了，包括财富什么的。但我总不能不顾着无双，毕竟她是我唯一的血脉，我总得给她留下一份可靠的产业。”聂子木长叹一声，缓缓说道，“俗话说得好，世人都晓神仙好，唯有儿孙忘不了……”
陈诺听出了聂子木的潜台词，一时间再次无语。
聂子木既然知道陈诺与沧月轩有关系，就不是不敢把陈诺留在他身旁的问题了，而是不敢把陈诺留在聂无双的身边。毕竟陈诺是敌对阵营的人，对聂子木留给女儿的产业构成了巨大的威胁。就算陈诺真心对聂无双好，也不打算帮沧月轩对付星海集团，但星海集团的人一旦知道陈诺的真实身份，就势必和陈诺划清界限，并针对陈诺展开清算和报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聂子木想除掉陈诺，也是逼不得已，他们俩之间就像天敌一般，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只是这件事归根结底，在于聂子木不该把沐天昊借给张城去追杀陈诺和黄奇，以至于聂子木在这场漩涡中越卷越深，双方的怨仇也越闹越大，最终把陈诺逼到了沧月轩的阵营中，酿成了今天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事情没有你们俩想像的那么复杂。”一直在冷眼旁观的余听枫忽然笑了笑，悠然说道，“这件事，不是你们俩就能决定的。云松德作恶多端，可谓恶贯满盈，就算没有陈诺和高紫阳之间的恩怨，他也迟早会出事，我们也迟早会对付他。只要他一出事，你老聂也就脱不了干系，你们俩是一根绳子上的蚱蜢，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谁也跑不了。要怪就不必怪我们沧月轩了，只能怪你们自己造的孽太多……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你说得也对，不过，富贵险中求，凡是像我这样的富翁，又有谁是真正干净的呢？”听了余听枫的这番话，聂子木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却长叹一声。
余听枫听了这句话，一时间也默然起来。
“不过，我倒也还是欣慰的。陈诺既然能斗垮我和高紫阳，还能斗垮云松德，就说明他有几把刷子。有这样的女婿，何愁守不住我星海集团的产业？”聂子木忽然一扫眉宇间的晦气，大声笑道。
余听枫和陈诺面面相觑，都为聂子木的奇怪逻辑而苦笑不已。
半晌后，余听枫摇了摇头，却只长叹一声，没有说话。
在余听枫的心底，自然认为聂子木一旦垮台，经过这番清算，星海集团是留不住多少产业的。毕竟在星海集团的发家史中，可谓每一个毛孔都流着肮脏的血液，仅仅是没收资产和交纳罚金这两项，恐怕就要让星海集团破产了。
而聂子木却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在他的盘算中，星海集团虽然有一些肮脏的交易，但经过这么多年的漂白，总归还是有不少正当产业的，就算被没收一部分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