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的车是一辆雪佛莱,在高速入口处等待,汇合之后简单的交谈,就一起朝着广州进发。
为了这次能够成功在广州会晤,我老爹咬着牙买了一部二手摩托罗拉,上车前一个电话,然后杳无音信,车子一过韶关,就开启了骚扰模式,几乎是十分钟一个电话,而且每次通话都控制在五十秒以内。
他老人家已经知道手机收费是五十五秒以内算一分钟,超过五十五就按两分钟算。
广州车站是世界上最堵的车站,没有之一,即便是现在的北京也比不过。
我买了站台票,进去接站,生怕老头子第一次来就被人骗,现在的我几乎知道车站内骗子们的各种把戏。
终于,来自西安的火车进站了,乌压压的人群从绿皮车里出来,经过三十六个小时的晃荡,终于成功抵达广州。
我个子高,站在打工者中间犹如鹤立鸡群,可以很轻松地看到出口,正茫然四顾间,听见车上有人叫我小名,循着声音去看,登时吓了一跳。
我老爹穿着白衬衫,蓝西裤,系着金利来的皮带,哦不,皮带头上还有苹果的logo,就是两个苹果并排站的那种苹果,不是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同样,裤兜上方挂着明晃晃的钥匙链,钥匙则塞进裤兜里,并且很骚情地梳了个大背头。
要不是他的脸太黑,我都差点以为他是准备去澳门潇洒的内地村官。
还有更骚情的,他的手里还提了个公文包,公文包上印着北京天安门五个白字。
从来没想到,我老爹居然也有如此骚情的一面。
我连忙过去,想要给他一个拥抱,结果老头子很嫌弃地把我推开,单手后背,让我去迎接老妈。
老妈则简单多了,普通的农村妇女打扮,不过换了身新衣服,头发焗了油。说到底,还是我寄到家里的钱起了作用。搁在平时,他们必然舍不得如此打扮。
在后面就是马飞的父母,都是我见过的,马飞父亲跟我老爹同样打扮,马飞母亲则穿的稍微花哨了些,只是表情跟服饰不配,始终是个哭脸,见到我,眼泪就忍不住地流,目光在惠总裁脸上扫,伸着手就往过走,口里道:“这是马飞媳妇?哎呀我可怜的娃呀。”哭着就往过扑。
我赶紧给她拦住,往阿玉跟前引导:“婶子,这边,这边,你媳妇肚里有你孙子。”
马飞老妈定睛一看,顿时面有喜色,再次大吼一声,“我可怜地娃呀。”说着就把阿玉抱着。
阿玉受到感染,和婆婆哭作一团。
强哥则接过马飞父亲的行李,往肩膀上一搭,准备向外走。
这才是,白发人哭黑发人,愁断肠。
别人伤心,我们也不能笑,我给老两口做了简单地介绍,说惠红英是我们公司总裁。
惠总裁盈盈笑着,伸手过来,甜甜地道:“伯父伯母,你们一路辛苦了。”
我老爹就傻了眼,也学我一样,先把手在自己裤子上擦了擦,才和惠红英轻轻碰了碰,用老陕方言:“你好你好。”
我老妈则咧着嘴呵呵笑,夸赞惠红英:“这女子娃长地皙。”
总裁听不懂,我给翻译,听人夸她漂亮,笑的更甜。转脸跟我说:“你老妈的确不一般,不像乡下人。”
我撇撇嘴,“她就是太乡下了,所以没大小,无知者无畏嘛。别说你是总裁,你就是美国总统的女儿,她该咋样还是咋样。”
父亲听了还稀奇,问我:“你会说他们的话?”
终于,我过了一把翻译的瘾。
就是翻译的内容有些令人头痛。
老爹:这女子是弄撒地?她咋跟你这么亲热?
我:一个公司老总,很有钱,我的公司就靠她养活。
惠红英:伯父讲什么?
我:他说你好漂亮,又好高贵,怎么会看上我?
惠红英:是吗,我在他眼里是这样的形象,哇,你老豆比你会讲话。
老爹:她胡咧咧啥?
我:她说你看起来威武的很,身上有一股不同凡响的气势。
老爹:那还用她说?叫她把胳膊拿哈起,你都是快当爸地人了,还跟其他女人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老妈:就是,我看这女子哈巴尖尖,眼珠子乱转,是个狐狸精。
惠红英又看我。
我对她道:我老爹讲你出身那么高贵,父亲又是高官,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形象,不要和我勾肩搭背。我老妈讲说的有道理,我们两个大街上这么亲热,会被人讲闲话。
惠红英就有些脸红,笑着将手从我胳膊上拿下来,“某跟要,老豆港瓦都给风趣。”
我老爹又瞪我:她说什么?是不是在骂我?
这一刻,我特么想死!
我老妈就是看惠红英不对劲,拿指头戳我,冷面道:“妖魔怪,这句话拿她这土话咋说?”
妖魔怪,是我老家方言,一般特指狐狸精,或者是那种特别嗲,会做妖的女人,在这里含有贬义,我知道,我老妈看不上惠红英,准备骂惠红英是妖精。
她跟我一样,天生对尖下巴细腰高跟鞋的女人没好感,尤其是惠红英走路屁股还扭的那么欢,跟蛇一样。
老妈发话,我不能不听,就教她道:“雷猴凉!”
老妈一听,雷猴凉,单从字面上意思理解,雷猴应该也是妖魔的一种,便自认为掌握了广东骂人绝技,面带冷笑,手指冲着惠红英点点,“雷猴凉!”
立时,惠红英脸上就笑成一朵花,不好意思地回:“伯母,你都好靓哦,年轻个阵都靓过我啦。”
我老妈就慌了,赶紧问我,“她骂我什么?我就骂她一句她咋骂我这么多?”
我赶紧解释:“她没骂你,她说她不是妖魔怪,只是长的像妖魔怪。”
老妈还是不依,“不是妖魔怪咋整天跟你勾勾搭搭?我跟你说,你可包给我胡来,这个女人我讨厌的很,别想着叫她给我当儿媳。”
父亲在旁边教训老妈:“你话咋恁多?你没听娃说人家是公司老总?娃要挣钱都指着人家哩,娃能有撒办法?”
母亲就幽怨地辩解:“我就是给他打个预防针,免得将来家里来个狐狸精。”
父亲怒斥:“走你的,娃没有你灵醒?你没看那狐狸精长的撒身材?一点胸都没有娃能看上?”
第三百零三章 鸡同鸭讲
眼见我父母吵起来,惠红英还问:“他们怎么了?”
我叹气道:“一些小事,不要理会,两个吵了一辈子的。”
到了卸货区,还得取托运,这两人才是大神,从老家买了半扇猪肉用蛇皮袋子装了,因为阿妹说过,家里的猪肉比广东的好吃。另有五十斤牛肉,各种山核桃,苹果,梨,一大口袋石子馍。这里要特别说明石子馍,那是关中地区孕妇专用,是把石子加热油淋,把饼放上去烤熟,非常好吃。
林林总总装了四五个大蛇皮袋子,看的我眼晕,这要怎么运?
老爹眼一瞪,“这有多难?”言毕就上去,一手拎一个,两个装肉的袋子就上肩,丝毫不在意他那白衬衫大背头的造型。
我见状也不好摆谱,过去将水果袋子扛上肩,还剩一个石子馍,约莫二三十斤,惠总裁自告奋勇,上去抱在怀里,却怎么看都怎么不搭。
她人生的纤细,穿的精贵,还是高跟鞋,哪里做的了搬运这种事,走了两步就窘了,我老妈哼哼一声,过去伸手一捞,就把石子馍扛到自己肩膀,说了句:“羞先人哩,啥都干不了!”
惠红英惶惶,问我她说什么?仙人?
我道:“我老妈讲你生的跟仙女一样,那能做得来这些事。”
惠红英立时就脸红了,满面含春,看向我老妈的眼神都变的含情脉脉。
“你老妈人好好哦。”
我妈就怒了,“她又骂我?”
我说没有。
我妈道:“她说我是个猴猴,我都听懂了。”
我一阵头大,出声制止:“现在都别说话,你们语言不通,鸡同鸭讲。”
出了车站上了车,我累的跟狗一样喘,老爸也累的不行,老妈拿着毛巾给老爸擦汗。惠红英从她包包掏湿巾,给我擦汗。
那方老妈见了,立时横眉冷对,就要过来跟惠红英撕扯,我赶紧将湿巾接了,自己擦,同时对老妈道:“别乱来,这是南方,女娃娃家开放。”
上了车,老两口坐后面,惠红英坐副驾,拿出饮料给他们喝,我爸接了,我妈却摇头,说:“我不喝这骚婆娘的饮料,看见她就够了。”
惠红英问我,我回:“我妈不要你的水,她对你有意见。”
惠红英把手拿回来,低声问:“我做错什么了?”
我道:“不是你的问题,是她发神经,她说从今往后她的儿子就不再属于她,所以难受。”
惠红英低声笑,“这样啊,很正常啊,婆媳嘛,天生就是对头。”
我妈在后面阴阳怪气道:“哎呀你看那骚蹄子,还勾引我娃哩。”
我爸就不服了,教训道:“你能不能少说话?哪里都显不哈你?没看娃多难做?”
看看,我爸就是明白人,三两句话不对就猜到是我翻译有问题,人家就自觉地不说了。
惠红英问我,“他们又吵什么?”
我答:“还能是什么,我爸让我妈对你好一点。”
惠红英扭头对我爸笑:“多谢伯父。”
我爸笑笑,不应声。
安静了一阵,我爸伸头过来问,“你好咋说?”
登时,我就懵圈了,先前已经教过老妈说雷猴凉,现在再教给老爸说雷猴,我还能有好?
不曾想,惠红英用广式普通话回应:“伯父,雷系桑嗦广东话咩?我高雷啦。”
老头闻言眉头一皱,说算了。
老妈此时也看出来不对,打开袋子,掏出一颗大梨,递给惠红英,“给,拿去吃,吃了梨,就离我娃远远地。”
惠红英欢快地接了,说谢谢,对我道:“她俾水果我,什么意思?”
我回:“怕你口渴,那是我老家的梨,甜美多汁,也希望你的生活甜美幸福。”
惠红英双手捧着梨,说好大啊,我吃不完,不如我们一人一半?
说着从她包包里找出瑞士军刀,将梨子切了四瓣,要与我们分食。
我妈见了,面带微笑,说这样才对,分梨分梨,吃完分离,不过这梨你们两个吃,我们两个不吃。
惠红英问我:“她又讲什么?”
我道:“我妈水果是给我们两个的,他们吃不好。”
惠红英恍然大悟,满心欢喜,咬一口梨子,喜上眉梢,说好甜。
车子先到阿玉家,两家人下来说话,此时马飞老妈已经哭成泪人,手紧紧抓着阿玉不放,马飞父亲也是眼角带泪,却不言语。
我妈过去劝,“不要着急,好好找,说不定那天就找到了。”
马飞老妈摇头,哭道:“我啥也不想了,现在就看好我家媳妇,再啥也不想了。”
山东话和关中话虽然有区别,但都讲慢些,还是能听懂。
马飞的丈人也出来见面,几个男人发烟,低声说话。
我爸用羡慕地语气对马飞他爸说:“你马飞找了个好媳妇,你看,这圆脸,多富态。”
披挂,指的是人的骨架高大身体健壮,多用于男人。
马飞他爸看了惠红英一眼,问那是你儿媳?你儿媳……挺白的。
马飞他爸想夸奖惠红英,看了半天没找到优点,就说了挺白的。
我妈就不服了,立马道:“那个不是,我媳妇怀孕了,没来,我媳妇身材好。”说完心虚,看了阿玉一眼,低下头去。
俩家人比媳妇这一局,俨然是我家败了。
我心里对两位老人充满歉意,没能找到那种挑起两桶粪水腰不闪的女人,是我的错,让你们丢脸了。
两家人谈了少许,暂作告别。车子到了樟木头,惠红英要下去,临别前,再次叮咛道:“两位老人家人很好,我很喜欢,你跟他们说明情况,看看那天有空,见见我父母。”
我道:“不用这么急吧,以后大把的机会。再说了你不觉得咱们这样安排仓促吗?我们怎么都好,可是对你父母不尊重啊。”
惠红英一怔,想想也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讲我父母走的那天通知她,她再来送。
这就是国外长大的孩子和国内孩子的思维不同,她完全不在意老一辈传统,只按她的想法进行,世俗的目光对她根本不起作用。
我相信,如果换了惠老板知道这种情况,十个我也死了。
回去东城的路上,我老爸才恢复了家长威严,先问我:“你是不是趁着媳妇怀孕在外面乱搞?”
我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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