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颜卿扬了扬眉毛。
“故意不在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他是你老爹,故意误导我他姓洪,故意看我在你老爹面前出丑……要死了,我居然对他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还咒他要生病,还咒他无儿无女……啊啊啊啊,我在天上的爸爸不会原谅我的!”苏禾越想越懊恼,越想越后悔,就把自己裹的更紧了几分。
她在里面忏悔,外面却半点声音没有,温颜卿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给,一想到这,更是生气,她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谁啊?
苏禾终于忍不住,从帘子里费力挤出半个脑袋,看看温颜卿在做什么。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差点吐血——
温大变态坐在椅子里,怡然自得的喝着香喷喷的茶,茶旁还有精美的让人垂涎三尺的甜点,再晒着暖洋洋的太阳,整个人看上去惬意极了。
——凭、什、么?!
''
苏禾立刻想通了,走了出去,坐到温洪原来的位子上,愤愤然地倒茶,吃甜点。
温颜卿目光亮亮地看着她,直到她干掉了三块蛋糕,咕噜噜的喝光一整杯茶后,才悠悠开口说:“你天上的爸爸原谅你了?”
“爸爸知道我被恶人陷害,只会心疼我,才不会怪我。”苏禾说着,狠狠瞪了该恶人一眼。
温恶人却丝毫不以为意,放下茶杯,起身:“吃饱了吗?”
“干嘛?”苏禾继续往嘴里塞提拉米苏。
“吃饱了就跟我走吧。”
“去哪?”
“赴真正需要你的饭局。”
苏禾立刻将咬了一半的提拉米苏放下。开玩笑,有豪华大餐吃,怎么可以让肚子太饱。
至于那顿饭局肯定会很诡异很尴尬什么的,就跟她无关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到时候三个人里只有一个人有胃口吃的下饭,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注定失恋的老GAY,和将要得罪重要长辈的温颜卿。
“我自己的衣服在哪?我去换。”
“就在你床边,洗好了。”温颜卿想了想,一改常态的“啰嗦”的说道,“因为你睡着时碰到了一旁的咖啡,所以弄污了。”
“诶?还有那种事?我睡的好沉哦,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替我谢谢管家夫人啦。”
“我没有管家。”
“……”意识到不对劲,苏禾的声调小了许多,“那……女仆?”
“这里也没有女仆。”
她下意识的一把裹紧睡衣,“那谁给我换的……睡衣?”
温颜卿静静的望着她。
苏禾觉得自己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颤声说:“你、你……你不要告诉我,是……是你……”
“如果是杏花的话,我会更加赞美你的品位的。”
苏禾的脸刷的从脖子红到了额头,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就跑。
啊啊啊啊啊,真不想活了……
十七岁时,为了得到心仪男生的喜欢,她在肚脐旁纹了一朵桃花来转运。
结果花纹成了,那男生却跟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因为从不卖弄性感,衣服穿着都以舒适轻松为主,所以除非一起洗澡,谁也不知道她还有那么一个纹身。本以为此事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结果……
这绝对是对她年幼无知的惩罚啊!
被别人看见了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偏偏要是这个大变态啊!
分不出是窘迫多一点还是羞恼多一点的苏禾,
一口气冲回二楼的卧室,砰的关上门,
眼睛一扫,就看见自己的衣服,果然叠在床边的柜子上,先前愣是没看见。
她把睡衣脱掉,换上自己的T恤和仔裤,在换衣服的时候一想到自己所碰触的地方可能曾被温颜卿碰过,就一阵鸡皮疙瘩,肌肤像着了火一样,辣辣的疼痛起来。
三下两下穿好衣服,正要走人,却想起什么似的,又折回到镜子面前,掀开T恤仔细看:一朵暗红色的桃花,不偏不倚,正好纹在肚脐上方,随着呼吸的起伏,仿佛在绽放一般。
越看越生动,越看越合适。
“明明比杏花好看,哼!”
*****
罗马的早上10点钟。是B城下午的5点。
苏虞沉浸在电脑前,已经整整10个小时了。她从一大早7点起床,吃了顿简单的早点后就开始温习昨晚所学的东西,并将昨夜勾画的草图读取出来,继续描绘。
期间珊妮有事出去了一趟,而等她回来时,手中拎满了食物。
珊妮推推苏虞,用手语说:“起来休息一下吧。注意劳役结合。”
苏虞刚想摇头,珊妮又说:“我知道你目前激情澎湃,想一鼓作气的完成这件设计,但如果你肯停下来花10分钟吃个简单的晚餐,我就告诉你三个指令,可以让你目前的着色快一倍。”
不得不说,这句话的杀伤力极大。
苏虞立刻停了下来,乖乖坐到桌旁吃珊妮带回来的披萨和牛奶。
珊妮却站在电脑前,看着苏虞所画的草图,眼睛里有什么东西被点亮了。
苏虞画的是一枚戒指。
镣铐形状的环身,在衔合处铐住了♀和♂,♀和♂的圆圈部分重叠在一起,组合成一个胎儿在子宫里的样子。
——造型诡异、粗糙、大胆,虽然还没有完成,但仅构思而言,已是十足惊艳。
苏虞吃完披萨回来时,珊妮还在看,忽转过头问:“你想不想参加设计大赛?”
苏虞吃了一惊:“我?”
“嗯。”珊妮拉开椅子坐下,输入一个网址,打开了一个网页,“虽然目前还没有公开,但已经提上日程,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月就会公布了——SEASON正准备全国范围内举办一次珠宝设计比赛,旨在征集更多的优秀创意和各色人才。我认为你可以试试。”
“可是……我还是个学生……”
“这个比赛不分年龄、职业。连草根都可以参加,何况你这样的科班。如果我是你,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成不成功是其次,重要的是参赛经验。相信我,越早接受大众的挑剔,对你越有好处。”
真不愧是温颜卿的助手,连说话时这种强势的气场都跟他一模一样。
可是……参加比赛……自己,真的可以吗?
苏虞并不是那么没有自信的人,只不过,考进SS后,谢清欢的狂傲,关小东的扎实,还有特立独行惊采绝艳的叶一,都让她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差距。
在班里几乎可以算是倒数的她,真的可以参加这种全国性的大赛吗?如果参加的结果是让自信更加动摇,可怎么办呢?
珊妮似乎看出了她的踌躇,笑了笑,说:“当然,参不参加还是要看你自己,我只是提个建议罢了。仅就我个人而言,觉得你还是很合适的。而且……”
“什么?”
“据说入赛者有机会成为夏璃的助手。”
“真的?”苏虞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你在勾绘和着色上的风格,都和夏璃有些相像,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很认真的模仿过他一段时间吧?”
苏虞伸出三根手指,“三年。”
“嗯?”
“我模仿他的画风,整整三年。他所出的每款作品,我都临摹过不下10次。”
这下,轮到珊妮惊了,吃惊过后,理解的伸手,摸了摸苏虞的头:“那么,还有什么理由不让自己靠他更近一步呢?”
“夏璃为什么会招助手?”据她所知,夏璃从来都是自己单独创作的。
“不知道哦。”珊妮耸肩,“谁会知道那怪胎的想法呢?”
“怪……胎?”苏虞一愕——她形容的是夏璃?那个处子般温静、晨曦般温暖的夏璃?
“哦,不要介意。你偶像的光环依然完美。只不过……”珊妮摊了摊手,“你知道的,传统工具支持者和电脑程序支持者,总会有冲突的,彼此看不顺眼。”
苏虞还是不明白。
珊妮只好说的更清楚点:“也就是说,夏璃非常排斥电脑绘图。因为他对自己太自信了,甚至可以说是……极端。他认为他的每幅设计图都是独一无二的,他喜欢颜料上色的过程,他认为每一笔涂抹都是有区别的,而不像电脑软件一样,只要设置了命令和数据,谁去操作结果都一样,还能被无限次的复制。”
苏虞的眼睛亮了起来。
“看,我就知道你会是这种表情。”珊妮叹息,“这个时代追求自我,多刺的性格总是格外吸引人的,算了,也怪不得你。”
苏虞垂下眼睫,视线落到手腕的琥珀手链上,看着如此美好的礼物,想起这个被描述成另类怪胎的天才设计师,却曾那般温柔的对待过自己,一颗心就像湖水一样,满足的愉悦浅浅泛开,久久回荡。
要是能成为夏璃的助手……
仅仅是这样的假设,就令整个身体都开始兴奋和激动。所有的烦恼、悲伤都顿时不存在了,留下来的,只有一种迫切的、想要去尝试、想要去赢取的力量。
“我参加!”她抬起头,用自己的声音,如是说。
*****
罗马,早上10点40分。
辉腾停在了一处建筑前。
没有前来开门的门童,没有任何绘着餐饮图标的标识,而且建筑物那高阔的门脸,怎么看怎么庄严肃穆……苏禾一边想着这真是吃饭的地方吗,一边跟着温颜卿下车。
走进大门——赫!里面果然不是吃饭的地方!!!
只见雄伟浑厚的巨型大厅里,悬挂着大小不一的油画,风格大多抽象,明快的原色、流动的线条,和跃进的形体,落在苏禾眼中,怎一个眼花缭乱了得?
“这里是画展吧?为什么带我来这儿?”她小小声的问温颜卿。结果温颜卿丢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一下。”就独自进了一扇侧门。
苏禾没办法,只好自己先在外面逛逛。
画展的客人不多,四下很安静,她百无聊赖的看着墙上千奇百怪的油画,看了一会儿,觉得索然无味,刚想放弃,一个人走过来,停在了她身边。苏禾以为是温颜卿回来了,正有点高兴,谁知一转头,看见的却是个四十多岁、个子矮小、瘦的一阵风就能吹跑的小胡子男人。
小胡子穿了条蓝色背带裤,裤子上全是色彩斑驳的污渍,手里还提着桶油彩,二话不说,就用手指沾了油彩往画上抹。
苏禾大吃一惊,下意识就喊道:“等!等等!你、你这是做什么?”
小胡子没理她,飞快的涂抹着,原本就已经太过绚烂的画,被他这么一添油加色,越发凌乱。
苏禾只好转身叫保安:“有人吗?有人吗?”回应她的,是金发碧眼族们诧异的脸。
她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这是在意大利,说中文,是不行的。
可是,她根本不会说意大利文啊!
苏禾一紧张,原本就烂的英文说的更是结结巴巴:“Help……the man……呃,damaging public property……呃,不对,应该是vandalism……”她越说越没自信,越说越小声,心里那叫一个悔恨:学了十年的英语,结果还是连最简单的话都不会。对不起,英语老师!对不起,天上的爸爸!
这时小胡子停止了涂抹,满意地看着那幅画,忽转过头自然而然的问她:“如何?”
啊咧——中文?!
苏禾睁大眼睛:“你是中国人?”
“是……”小胡子的话还没说完,苏禾已一把扑过去捂住他的嘴巴往角落里拉,“唔唔唔?”
他比苏禾还矮,拉起来完全不费力气,因此很容易就被拖进了一个周边无人的死角。苏禾这才放开他,无比严肃的说:“你等会不许说自己是中国人,知不知道?”
“啥?”
“事到如今,别人如果问起,你得说,你是个日本人!”
“哈?”
“总之你作为一个中国人实在是太可耻了。我为你刚才的行为感到深深的丢脸!”
小胡子一听,不干了,把胳膊上挂着的油桶一丢,发出好大一声响,里面的油彩瞬间就流了一地,“你你你凭凭什么说我我我丢脸?我丢丢丢什么脸了?”
苏禾见他不但乱涂乱画,还在人家展厅里乱倒颜料,更是生气,索性学他,“因因因为你破破破坏公物,乱改人家的画!”
小胡子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哇哇大叫:“我没没没有!不不不是人家!”
“你还没有?看看那边,铁证如山啊!你怎么就能这么大咧咧的冲上去乱涂人家的画呢?虽然那个作者自己画的也不怎么样。”
小胡子双目圆瞪,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看情况就要一发不可收拾时,一个清冷、清贵、清雅的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够了。”
苏禾转头,就看见了温颜卿,“诶,你来了!”
温颜卿的目光却没有看她,而是停在小胡子脸上:“对不起。”
“喂,你为什么要道歉啊?”苏禾不明状况的抗议。却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