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币运动彻底颠覆了旧有贵族的统治,塔格奥也不例外。变乱开始,无痕月离开了自己在塔格奥那座舒适的庄园,骑着耐力最好的马,带了足够的干粮和水,穿越茫茫沙漠和蛮族部落,前往黑森林寻找援助。
同行者只有一人,他那有孕在身的妻子。
他们成功说动了干达婆人,让这支使用弯刀和毒箭的战斗民族,穿越森林来到塔格奥作战。他们面蒙黑纱,沉默寡言,在战场上的表现,使付钱的商人们十分满意。
帝国军发现武力解决塔格奥是不现实的,便派来了使节,商人不擅作战,谈判却是拿手好戏。谈判桌上三个月的交锋后,帝国使节团丢盔弃甲,一次性出售了造币权后换得了新币制的执行。
立下大功的穆罕默德.穆恩,被推举为自治领的主人,干达婆人则不声不响的撤回了黑森林。
事后有人询问穆罕默德.穆恩如何请动干达婆人,年轻的商人领袖回答说:「说来凑巧,干达婆人的首领正是鄙人的小姨子。」
讲到这里,倾城已经笑得喘不上气来。
无痕月手捻折扇指着自己胸口说:「而这位穆罕默德.穆恩先生,正是传说中的英俊潇洒水剑客无痕月是也。」
「真有一套!小月,你这几年的经历简直比神话更离奇,假如不是亲眼看到现在的你,我绝不敢相信。」
无痕月不好意思的笑笑,忽然又严肃起来,「叶子,我刚才说到帝国军的统帅,你可知道他是谁?」
「哥哥给你个耍宝的机会,假装不知便是。」
「去!学谁不好学老雷,真没水准。哎,不开玩笑,那个人你也很熟悉的,说出来准吓你一跳。」
「春江无错?」
「啊!你早知道了?春江无心在凤凰城当了女王也知道?」
「知道。我虽然去了昆仑,朋友们却都留在帝国,这几年发生的大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坏消息太多太多,有时候我真希望什么也不知道。」
「我最近一直在想,人这一辈子还真他妈的说不准!放在几年前,我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居然人模人样的当了领主,更不会相信无错那小鬼居然成了敌人!」
「都是命运的安排。命运会让敌人变成朋友,也会让朋友变成敌人。」倾城深有感触的说,「至于无错,他还太年轻,也许有难言之隐,不了解的事我不能妄自揣度,见上一面比什么都重要。」
无痕月见状安慰道:「管他命运如何安排,你我是不会变成敌人的。老雷、小蓝和阿介也不会,我们永远是好朋友!」
倾城被他感动了,微笑着说:「我对此从没怀疑过。企鹅城我们初次见面时还都是小孩子,可是已经有足够的信心去改变世界。现在我们已经开始这样做了,而且知道怎样才能做的更好。
「凤凰帝国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推翻它光靠你我的力量是不够的。雷烽和柯蓝已经去了凤凰城,我相信这会给无心和水寒带去惊喜。凤凰城是目前唯一敢于公开反抗帝国的力量,他们缺乏的是真正有力量的盟友。
「如果有一天凤凰城的城楼上也插上了帝国军旗,你在塔格奥的努力必将付诸东流。事实上帝国军已经整装待发,假如放任不管,这一天很快就会变成现实。」
「你的意思是我必须加快动作?」
「理应如此。」倾城肯定的说,「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绝无问题!」无痕月自信的伸出右手,「东风就是你的到来。」
击掌声惊动了内庭的女人。
小迦探出头来笑问道:「瞧你们高兴的,是不是背地里说我们坏话来着?」
「小迦,真正在说坏话的是你们吧?」无痕月笑嘻嘻的说,「尽管说吧,回头红线儿会如实向我汇报,我再向叶子汇报,你就等着家法伺候吧。」
「你可真坏!」小迦冲他扮了个鬼脸,自信的说,「主人才不会欺负我呢!红线儿姐姐不住口的夸你好,我现在真怀疑她是不是骗我呢。」
「家庭美满,日子过得真叫人羡慕。」倾城由衷叹道。
无痕月哈哈一笑,一脸的幸福。
「红线儿是个好女人,我可真不想让她受半点委屈。可惜,眼下就要分开一阵儿了。」
倾城喝了口茶,淡淡的问:「去韦尔斯?」
「老大……」无痕月瘫倒在椅子上,呻吟道:「你什么都知道,还让小弟怎么混啊!」
「我从小就是猜谜爱好者,人人都夸我直觉出色。」倾城笑着说:「怎么样,此行可有信心?」
无痕月想了一下,说:「六成把握。二姐不是好说话的人,又生性多疑,难保不会翻脸,倒是二哥很厚道,可以帮我说话。」
倾城点了下头,说:「我陪你去。」
无痕月摇头道:「万万不可!二姐最忌讳门内的人跟外人交往,你去了反而更让她生疑。你只管等我回来,一个月内准有消息。」
微微一笑,倾城说:「听你的。小月,你的烟袋哪儿去了?」
「早戒了。红线儿说爸爸抽烟儿女就会从小被迫抽二手烟,长期生活在这种环境里就会变笨,而且对身体也不好。」
倾城忍俊不禁,调侃道:「太上毕竟是太上,一声狮吼,比什么都管用。令公子、小姐现在何处,穆罕默德.穆恩老爷何不带鄙人前去拜见?」
「好说好说,里面请--」无痕月哈哈一笑,拉着倾城的手朝内院走。到了门口,却又停下,神秘笑道:「先提个醒,待会儿别吓着。」
一进门,倾城果真吓了一跳。
育婴室极大,俨然小型广场,两排小床整齐的靠着墙。倾城数了数,足有二、三十张。
「广场」正中是一堆玩具山,几十个孩子正在玩耍。男女都有,年龄从零岁到七八岁一应俱全。红线儿和小迦坐在孩子们中间,脸上挂着幸福的笑容,看起来都很慈祥。
「都是你生的,这?」
「哪里,大部分是收养的,战争使他们变成孤儿,就像我一样。小时候我有七个兄弟姐妹,因为吃不饱,他们都死了,只有我活下来,因为我从小就学会了杀人。我希望这些小家伙不用像我活得那么辛苦,他们失去了各自的父母,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爸爸。」无痕月抱起一个可爱的男婴,幸福的笑了。
「真了不起。」倾城叹道,「他们看起来都很机灵,长大了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人。哪些是亲生的?」
无痕月苦笑道:「这可把我问住了。从生下来就放在一起,我都认不出来谁是亲生儿女了,红线儿肯定知道。」
红线儿在一边听见,嗔笑着说:「知道是知道,可偏不告诉你这个糊涂爹,反正都是儿女,分那么清干什么!」
无痕月搔搔头,笑嘻嘻的说:「太上言之有理,小的可否先行告退?」
「干什么去?」
「叶子好不容易来一次白虎,我理应略尽地主之谊,带他寻花问柳作乐一番。」
「你敢!」红线儿、小迦异口同声的吼道。
「不许胡来!你自己去鬼混就罢了,不许带坏了君上。」虽知道是开玩笑,红线儿还是有点生气。
「瞧你们紧张的,」无痕月摇头叹道:「女人就是没脑子。我敢带叶子出门吗?」
「那倒是。」红线儿朝倾城一笑,调侃道:「君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别人都以为我家来了个大美人呢。」
倾城苦笑道:「红线儿,从前没记得你这么毒辣呀?看来结婚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小月是来请假的,他要去韦尔斯出一趟公差,三年两载回不来。我强烈建议在出门之前给他点上守宫砂,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
红线儿掩口羞笑,嗔道:「越说越没正经了。守宫砂那东西男人哪能用?我相信小月不会乱来,就算偶尔花心一次,男人嘛,也是难免的,无所谓的啦!只要记得快去快回,别让家里担心。」
倾城听得直叹气,拍着无痕月肩膀说:「小月,你应该去烧香感恩。」又对小迦说,「知道吗?这就叫妇道,你也学着点,不要整天跟我嬉皮笑脸的,别人看见还当你是我缺心眼的闺女呢。」
「这也太打击人了吧……」小迦听得泫然欲泣,「人家不就是、傻了点嘛,也不用说得那么直接吧?完了完了,我现在、心如刀割……」
倾城困惑的看了她一会儿,问道:「真的假的?我要是收回刚才的话,你会不会好受一点?」
小迦噗嗤一笑,白了他一眼说:「你比我更傻!」
无痕月临走前做了安排。
倾城带来的迦楼罗军被宣布为从东方雇来的佣军,得以公开在塔格奥城登岸。安顿好了军队以后,倾城就告诉小迦打点行状,准备走人。此时距无痕月离开塔格奥仅五天,换句话说,他可能刚到韦尔斯城。
「不等小月哥回来吗?」小迦不解的问。
「不等了,回不来了。」
小迦大吃一惊。「你……你是说他……」
「放心,死不掉,估计要吃点苦头。不过大难之后必有后福,他此行定有奇遇,我们该高兴才是。」
「那怎么说回不来呢?」她还是有点不放心。
「多少有些磨难。事情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情况比较复杂,内中还涉及到帝国宪兵和塔西罗尼亚山上的雇佣军,总之一言难尽。」
「主人……这些事你怎么知道?」
倾城笑道:「一些杂乱的预感,再加上简单的逻辑推理。你可以当成猜测,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我的猜测命中率极高。」
「那我们怎么办才好呢?这件事要告诉红线儿姐姐吗?」
「绝不能告诉她。」倾城严肃的说,「知道了也帮不上忙,只会空惹烦恼。我们明天就动身,去韦尔斯接应小月。红线儿那边就说去访友,事到如今,只有先瞒着她了。」
「可是……这样匆忙,一天怎么准备的妥当。」
事发突然,小迦有点手足无措。
「没什么可准备的。降魔军留在塔格奥,只有你、我再加上蓦然三个人去。」
第四章 韦尔斯的黎明
清泉流出山谷,乱石缝里钻出羊群。耀眼的阳光下满是葡萄园,空气里飘溢着美酒的甜香。
韦尔斯,西方世界的美酒之乡。宽敞的街道上走来了一队衣架鲜明的侍卫,簇拥着城市的统治者朝城外走去。
韦尔斯女侯爵舒舒服服的坐在软轿上,天上风和日丽,城里井然有序,她的心里却充满了烦恼。
三天前,无痕月敲开了韦尔斯城堡的大门,给她出了一道难题。瓦上霜一向很喜欢这个小师弟,对他提出的计画也很感兴趣。
连年征战已经使帝国国力透支,随着领土的扩大,国家机器也越来越变得冗余拖沓,低效率的统治务必借助僵化的法律,在遥远的白虎洲执行朱雀人的法律,这一点特别让人难以忍受。
更何况皇帝还有一颗贪得无厌的心,她恨不能把全世界的财富都搜刮到自己的宫殿里,随着韦尔斯的日益繁荣,负担的赋税也越发繁重,甚至算下来还不如赤贫地区。
推翻帝国统治已经势在必行,可当真要揭竿而起,瓦上霜不得不盘算盘算,特别是眼下,她必须先应付新走马上任的帝国驻白虎宪兵队长,在此之前,无痕月的存在无疑是个危机……
想起不开心的事,瓦上霜禁不住叹了口气。
现在她正坐在十个英俊的奴隶抬着敞篷轿上,街两旁是赏心悦目的花圃,集市生意兴隆,市民谦恭的向她行礼,一切都显得那么美好--除了即将赶赴的约会。
新任宪兵队长已经到了司令部,按理,他该来拜访韦尔斯女侯爵,可那位傲慢的新贵显然没把她这个韦尔斯统治者放在眼里,于是她不得不忍气吞声主动去拜访他。
瓦上霜有点后悔。
假如三天前她答应了无痕月的合作计画,眼下何苦受这等委屈?
宪兵队长?那种傲慢粗鲁的家伙,应该剥光了绑在十字架上,狠狠抽一顿鞭子才对!在想象中发泄怨气的女侯爵嘴角露出微笑,轿子骤然止步,笑容僵死在嘴角上。
一个有着星星一样闪亮眸子的青年拦住了她的去路。他面罩黑纱,手捧竖琴,举止优雅迷人,简直像个王子。
「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敢拦女侯爵的路!」侍卫按剑喝道。
「不才乃是东方来得游吟诗人,特地谱写了一首叙事诗献给夫人。」
「叙事诗?」瓦上霜绷着脸说,「我不想听什么诗,你要是缺钱尽管说,韦尔斯不会让外乡人饿肚子的。」
「您会喜欢的。」青年优雅的鞠躬行礼,「我的诗歌可不是金子能买到的,夫人,您听了就会知道,世上唯有我的诗才能解除您的烦恼。」
「笑话!我心情愉快,何来烦恼?」
「您言不由衷的眼神告诉我您有心事。」
「真是奇怪。难道东方人都像你一样花言巧语吗?」
「不才乃是个中翘楚。夫人,这是我吃饭的本钱。」
侍卫官不耐烦了,挥起马鞭喝道:「滚开!」
马鞭劈面抽下,东方人头也没抬,忽然拨动竖琴,马鞭顿时节节寸断。
「只有蠢人才用暴力对待艺术,长官,您要记住这个教训。」
侍卫官恼羞成怒,做势拔剑。
「住手!」瓦上霜喝止了他,眼神锋利如刀,紧锁在游吟诗人脸上。面纱挡住了她的视线,瓦上霜开始对他感兴趣了。「我现在有兴趣听你的诗歌,但在开始之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