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是阴阴的篮,这篮浅得发白,又被一层薄薄的淡灰蒙上。而雪花,就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大片大片地从这阴寂的苍穹飘落,然后无止无休、纷纷扬扬了起来,瞧那势头,怕是要直下到晚间才罢。 不过一柱香的样子,地面、树上已被白色覆盖,这人迹罕至的山谷愈显得悄静、孤独。只是天色,倒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仿佛白昼迟延了行程,直至此刻才真正到来。 这非同往常的亮光,终于把吃过午饭又挤到热炕上的孩子们惊动了,一个个爬起身,推开木门,便是一阵欢叫。 孩子们不怕冷,穿著年大娘用毯子改的冬衣,在雪地里跳、叫、耍闹,笑声是那么激奋、欢快!也难怪,挨了大半年的苦日子,这个冬季的第一场大雪,竟在大年三十这天不期然而至,仿佛是老天爷特意送给他们的新年礼物。 忽姐儿穿得比孩子们单薄,瘦得跟竹枝儿似的身子,直打着颤,时不时呵着两手,插进孩子们中间,将闹得过分、揪身扭打的孩子分开。其实,她自己也算是个大孩子,光看脸蛋儿,谁能想到她是最小的那个男孩的母亲呢? 兰娘倚在庙门口,看看下方雪地上欢闹的孩子们,又望望左侧山上往庙里来的空空的山路,心里头一阵紧似一阵,仿佛那个时刻已经到来了——全身光裸的她,正仰躺炕上,任他肆意舞弄!想想那番情势,兰娘脸上便火辣辣的羞。 其实时候还早,洗澡的水也还在烧着,兰娘却焦了一身汗,就这样心乱着,气促着,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摸着门边儿,兰娘似乎连站立的力气也没了,顺着残壁一步一停地走,兰娘喘了一口气,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这事万一弄僵了咋办?往后可怎么见人呢? 这么一想,兰娘便急匆匆赶往灶间,要找年大娘再议一议。可是,一见到年大娘,兰娘又不知怎样才好开口了。毕竟,年大娘也没逼着自己,自己是被她说服的,也答应下了,再提这件事,只能添了羞乱。 年大娘四十出头,若不是过显福态,也还算风韵犹存。这时,她在灶前抬起丰腴的面庞,见是兰娘,不经意地笑了:「水可还没烧好呢。」兰娘心下大羞,借着撒娇趁机说出了口:「大姐……我还是觉得……那事儿不成!」 年大娘本以为两头早已说妥,闻言一楞,随即道:「不是早说妥了?你……可要拿定主意了!不能这样三心二意的,一会儿,生米便是熟饭了,那时再要后悔,可来不及了,你呢,也怨不着我!」 说着,又微倾过身子,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着?你可是……觉着亏了自个?」 「也不是……」兰娘羞涨了脸,低头咬了咬嘴唇:「我是想……要是他不乐意……」 一边说着,兰娘自己倒先急得跺脚儿:「那我便是一头撞死也嫌迟了!」「这个么,指定儿不会!」 年大娘心中有数,那头虽没回个准话,看他神情也不过碍于年轻害臊,不便吐口,于是定了神情,脸上浮起一丝笑:「妹妹,就凭你仙子般的模样,哪个男子不动心,忍心不要你?」 兰娘急道:「我不是说这个!」 年大娘道:「哦?」 兰娘此时顾不得身份,红着脸道:「他……楞大儿一个……又没经过这事,猛然一下子,慌了,又或是吓着了,那……可怎么是好?」年大娘总算会意了,微笑沉思,半晌道:「这样吧……我便守着给你俩打个圆儿。」 兰娘一呆,更是大羞,脸赛红布似的:「这怎么行?你……你也在,我……我可甚么也做不出来!「 「傻孩子,」年大娘细声静气道:「我只在门外远远候着,若没事便好,假如弄拧了……那我就来说开,总之,要把它弄成个团圆圆的喜事儿,不然,我就陪你一块儿丢脸,况且,这深山里头,四面没个外人,孩子们又都小,不懂事,你还怕些什么?」 这番话真说到兰娘心里头去了,听得百虑皆消,浑身轻松,一时冲口而出: 「那就多谢姐姐了!」话儿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这口气,倒像自己早就盼着与那人…… 年大娘却似浑没注意,只是正容说道:「还是那句话,妹妹,该说谢谢的是我……唉,这年头,真不容易,兵荒马乱的,若是没有秦大,我们、孩子们,可都怎么活?你舍了身子报恩,我该给你磕头才是!」「姐姐,不要说了……」兰娘听着,又羞又不自在。 「好妹妹,你就做一回舍身菩萨……」年大娘踮起小脚,替兰娘拨了拨耳边飘散的发丝:「你生得这般俏模样,可比庙里的菩萨还要好看几分呢。」兰娘听得耳热脸燥,低下头儿,心扑扑乱跳:「却不知秦大眼里,我是个甚么模样?」
顾虑一消,兰娘春情暗生,愈发烧得玉颊醺醺醉,薄嫩的肌肤似乎要透出水儿来,年大娘瞧在眼里,只装着不见,道:「水烧好了。」兰娘点了点头,待年大娘掩门出去,将门从里边扣上,反转身来,一颗心复又砰砰起跳。满锅的水,此时「扑扑」微响,暄腾起袅袅水雾,兰娘不由觉得身子燥热,圆口领子那儿,紧得勒脖子疼,忍不住将纽襻松开,一大片雪肌敞露出来,胸口只觉一阵微凉。 忽然想起,这个白花花身子,已经数月未有入浴了,手脚便麻利了许多,奔到灶前,先熄了火。 拿来澡盆,用木瓢摇水,水声「哗哗」响,搅动了兰娘的情思,兰娘又恨气又好笑:「这个年大娘,亏她怎么想得来?还『年夜饭』呢,莫非把我这身白肉蒸熟了给他吃?」 这般想着,兰娘不由心里偷着笑,开始觉得浑身微痒,兑上了一大桶冷水,便急不可待地脱去身上衣裳。寒庙虽破,灶间一直有火烬煨着,也不觉怎么冷,倒是窗边的墙裂了老大一道缝,透进白光,也吹进来冷风,兰娘光身扯了一捆柴禾,移到那边堵上。 趁了这个机会,从缝口往外张望:孩子们还在雪地上,笑闹声远远传来,夹杂年大娘的轻声喝斥——大概又是哪个孩子顽皮了。 真像是一家人!兰娘心头暖暖地一笑。不管外边了!入浴的渴望让她脚步一阵轻快,一只腿迈进了深深的澡盆,陡然一下子冷热的反差,让她急忙又将淹进的裸足高高提起,脚尖先点着试了试,凉热其实正好,整只脚便放心地踏入,慰心透肺的舒畅从大腿漫上来,兰娘闭目呻吟了一声,另一只腿跟着跨进。 似乎还嫌不够,兰娘整个身子也蹲了下去,热水漫至胸前,鲜艳欲滴的乳头那一点红,恰在水面上瓢,欲淹未淹的,沉甸甸的两只雪白瓜乳,露了上边坟起的一半,瞧着真可谓「白嫩可口」之极。 兰娘不由又想起那「年夜饭」一说,心下先是一阵自喜,捧起一只乳细观: 这一年来,前几个月颠沛流离,后几个月困守破庙,倒也没「饿」瘦了它,久未经男子的大掌抚弄,它倒显得更紧、更翘! 随即便想起秦大今晚的「吃」,兰娘喜羞参半,着了梦魔似的无力了,更深地将全身沈进水中,那全然敞露的胯间秘部,最是娇嫩,此时被热水烫得微微的发痒,兰娘伸手下去掰洗,一边动着,一边弱弱地想:今夜,就是这儿,该会遭遇怎番的一轮羞弄呀。 谁知越是掏摸,底下越发痒得不行。兰娘实在忍不住了,「呼啦」一下从水中站起,低下头,掰着稀疏的细毛,隆起的下方,红艳艳吐着一道缝儿,天,羞得没边了! 兰娘只张了一眼,就慌慌地捂进了水下——怎么就成那样儿了?早已身为人妇的兰娘自是清楚,那样子……仿佛经受了男子数百抽似的,私处汇聚了血气,才会红得那样羞人。 今儿这是怎么啦?若说是思慕男子,亡夫过世快两年,也都不知不觉地过来了,从没像今天,身上爬了虫蚁似的,片刻也不得安宁。要怪还得怪年大娘,若不是她没三没四地提起那话头,自己也不会往那处想,活得跟一缸清水似的,清白寡淡,倒也安静。 兰娘深深叹了口气,头枕在盆沿,思绪开始飘飘浮浮,往事如烟,便似盆中的水汽一般,升腾、枝蔓…… 兰娘记得儿时,世道还不曾如此衰败。父亲在邻县大户曹家的私塾任教,束修虽不能说丰厚,却也尽够一家三口过着温馨自足的日子。 打从兰娘十四岁那年起,临近数省地面大旱,谷物减收。起首数月,乡亲们也还歇忍着,偶尔聚论,怨天的也有,怨贪官无能的也有,各自节衣少食,混过了一个仑囤年。 第二年,旱历愈盛,民众都开始慌了,奔亲投戚、求邻告友的渐渐多了,七月上的一天夜里,父亲寄身的曹家忽然遭劫,父亲捡得一条命,摸黑慌慌地逃回家。 好几日闭门不敢出,缓过一阵,才壮壮胆子出去打探消息。听得乡亲议论,原来是螫伏九峰山的杀人王「姚胡子」串到附近县境来了,领着一帮亡命徒,四处掠抢,抢钱、劫粮、掠女子,好不凶狠,但凡那有些家底的,近日都纷纷往县上躲去了——那里好歹守着数百邋遢兵,几扇破城门。 后来,又听说南面有头裹红巾的太平军起事,一城一府的溃败,正往本省蔓延,世道眼看就像发了脓的疮口,就这样彻底烂下去了。 父亲在灯下枯坐了一夜,终于作了最后的打算,平生第一次麻利地操办起大事。十五岁的兰娘就这样经人撮合,嫁到了县上,给柳家三公子作了续房。
「柳三公子」名头好听,其实早已不年轻了,是个四十多岁清瘦文弱的中年书生。 柳三公子待兰娘却好,成婚数年,从未呵责过兰娘半句。大家深宅的,院门里尽多杂七缠八的啰嗦事,兰娘年轻,常会吃些哑巴亏,柳三公子嘴上虽不说,但经意不经意的,时常投来关切疼惜的眼色,这就把兰娘的委屈给消没了。 只一样,让兰娘常觉不安。柳三公子本就体弱,因家境不如从前,须得亲自走出门户,吃力地周旋于里族乡人之间。而到夜深人静,他丢开一切烦心事,享受起兰娘轻嗔薄怨的闺情温柔,便格外地放纵,不知节制。 因他难得松心适意的时候,兰娘也不忍多劝,渐渐养得他像个贪嘴撒欢的孩子,床第之间,花样百出,无所不至,把个身子愈发弄得风吹病倒、头疼接脑热的。 而兰娘呢,体质本就纤媚有余,丰壮不足,不适连番夜战。每每清晨懒起,对镜照容,都被眼脸周圈那淡淡青晕羞得要死,更因肌肤白嫩,竟是连妆粉也压不住。一走出闺房,夜间的放纵便好似写在脸上,见了人不敢抬头……兰娘想到这里,由不得自惊自叹,自矜自羞,双手在水中一撩,忽然一惊,盆中的水却凉了,看看外边天色,也较方才暗淡,连孩子们的吵闹声也消停了,不知已是甚么时候。洗得过久,更怕年大娘来笑话,赶忙加紧搓洗一番,整衣弄裙,披了小夹袄,将水捧到外边倒了。 兰娘头发尤湿,便寻声来找孩子们,只见年大娘正在约束着孩子们拣洗野菜呢,才放下心来。 年大娘抬头见兰娘倚门张望,道:「洗过了?这里没事,你披头挂水的,快去梳头罢,一会回来正好下锅煮饭。」 忽姐儿好象有些知情,她年纪虽小,却是养过孩子的人,男女之事有甚么不知道的?瞥了兰娘一眼,低了头只顾轻笑。 年大娘怕羞着了兰娘,拿手背推了推忽姐儿:「你这孩子,鬼爬了你呀,只顾笑个甚么,快拾菜!」 忽姐儿笑道:「哎哟!大娘,瞧你手硬的,硌得我腰疼!」一边咯咯笑地闪着腰身,一边还拿眼来瞄兰娘。 那边兰娘早红了脸,躲回房中关门拾掇,可惜山中没有镜子,只端来了一盆水,盘了个卧龙髻,临盆照了照影,又觉得太过新俏惹眼,忙又扑散了,挽了个素日得心的少妇发纂,迟疑片刻,点缀上一颗含而不露的珠花,看上去虽也稍嫌娇俏,但恰逢大过年的,打扮得喜气点,谁又能说个甚么呢? 逃乱时带的脂粉却早用完了,沾了点清水,两边面颊轻轻揉打片刻,揉着揉着,脸儿发烫起来,不由想到:「我这算什么呢?莫非真像有些人说的『寡妇嫁人,光身上门』,急得连衣裳头面都不要了么?」 这样痴痴的想了一阵,忽听得「嗒嗒」两声,轻敲门响,兰娘唬了一跳,问道:「谁呀?」心想准是年大娘,过来催驾了。 却听门外喉咙哑哑的:「是我,秦大!」 兰娘一颗心砰砰急跳,又羞又乱,心道:「哎呀,他怎么就过来了?」欲待开门,怎奈心乱得不知如何面对。 门外却又「咯」的一声笑,兰娘猛醒过来,拉开门,红脸啐道:「呸!你这小蹄子,看我饶得了你!」伸手去揪忽姐儿头发。 忽姐儿又是躲,又是笑:「兰姐姐,新娘子不好这么张狂的!」「你还说!」兰娘虽收了手,神情却真急了。 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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