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息怒,小心身体……”张素素的贴身侍女依儿急忙劝道,她可是知道,张素素的身子骨,眼下可动不得怒。
或许是被依儿劝住了吧,张素素强压着怒气深深吸了口气,随即转头望向吕布,沉声说道,“奉先,你说!”
吕布的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在犹豫了一番后,将前因后果全部对张素素说了一遍,直听得后者长吁短叹不已。
不可否认地说,吕布当时的做法,除去极为不人道外,确实没有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毕竟刘备麾下亦有赵云、关羽、张飞、典韦、许褚这等猛将,他不可能还有余力在那十余万百姓中一个一个地寻找陈蓦,那么最好的办法,显然就是将那十余万百姓全部杀死,鉴于陈蓦拥有不死之躯,理所当然,最后还能活着的,必然只是陈蓦。
说句不客气的话,即便是张素素当时在场,恐怕也未必能找到更好的主意,只可惜天意如刀,丝毫也不随人愿。
“怎么会怎样……”长长叹了口气,张素素仿佛虚脱一般,瘫坐在席中,用手托着额头。
不应该是这样啊……
不应该会是这样啊!
明明自己已经解决了那个仙人,剩下的事,只有找回小蓦……
哪怕他这时已经恢复了记忆也无所谓,自己向他道歉就是了,一次不够就两次,两次不够就三次,他若还是不忿,就让他杀了自己就好……
想到这里,张素素低头望了一眼自己微微已有些隆起的小腹。
自己才不信他会下得了这个狠心……
就算他下得了狠心杀死自己,难道他还能对自己腹内的孩子下狠手么?
啊,小蓦的性格,自己再清楚不过……
这个男人,吃软不吃硬,只要自己放低架势,委屈忍受,他终究会心软的……
倘若他定要离开,自己就大闹一场。
一哭二闹三上吊……天下女子普遍的做法不是?
虽说有些丢人,不过为了将他留在身边,自己会去做的……
可是……
可是怎么又会发生这种事?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张素素长长叹了口气。
堂下诸位默然不语,尤其是吕布,更是一眼的愧疚。
“下去……”张素素疲倦地挥了挥手。
堂下诸将面面相觑,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来弥补,却见吕布默默走了出去。
既然吕布都走了,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留下来,毕竟像张颌、高览这等聪明人,他们可是很清楚的,眼下的张素素,心情极为恶劣。
“末将等……告退!”
低声说了一句,诸将仓皇而退,谁也不愿意留下承受张素素不知何时爆发的怒火。
望着诸将离开的背影,依儿小声劝道,“小姐,别生气了,依儿认为,此事不能全怪吕将军……”
“我知道,”张素素长叹一口气,苦笑说道,“就算当时我在场,恐怕也不会比他做得更好,只是……依儿,你知道什么叫做天意么?就是天意。——在人万分得意之时,给予惨重的失望作为打击……天道,就是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小姐……”依儿的眼中隐隐露出几分担忧,因为她看得出来,眼下的张素素心中压抑了太多的愤怒,只不过是怕影响到腹内的婴儿,是故没有爆发出来罢了。
“我要去见他……”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张素素猛地站了起来。
“小……小姐?”依儿心中一慌,惊声问道,“您要去江陵?”
“啊,我要去见他,我要把话都说清楚……”
“可是您现在……”依儿为难地望着张素素。
她很清楚眼下的张素素究竟是什么处境,伤势未愈,身体虚弱,况且又怀有三个月的身孕,这……
“管不了这么多了!”皱了皱眉,张素素吩咐道,“这件事你莫要对其他人提及,就说我气怒攻心,卧病在床,谁也不见……”
“这……”
“依儿!”
“是,小姐!”见无法让张素素改变主意,依儿默默叹了口气,小声说道,“那襄阳这边正在谋划对江东的征讨示意,小姐此刻离开,恐怕……”
张素素闻言在堂中踱了几步,皱眉说道,“江东之事暂且不慌,蔡瑁那些人,恐怕还要个把月才能准备完毕,暂时就这样吧……”
平心而论,在解决掉那个仙人后,似江东这等一方诸侯,如何有资格能让张素素放在眼里?
毫不客气地说,只要她身体状况恢复,如今天下,谁会是她的对手?
且不说张素素强忍着身体虚弱的不适,施展妖术遁离襄阳,望江陵而去,且说陈蓦这边……
正如张素素所预料的,陈蓦眼下正在江陵。
不得不说,他忽然间地恢复了记忆,实在有些叫众人大吃一惊,尽管像刘备这些人早已猜到陈蓦的身份,但是当他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时,亦不免大为意外。
毕竟眼前这个男人,可是一手主导了眼下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
征西将军,陈蓦!
如果没有他,或许那个张素素早已死在汝南,早已被历史的车轮所掩盖,即便黄巾有死灰复燃的迹象,亦不会对汉室朝廷造成多少威胁。
而没有张素素,张宁显然也不会离开汉中,这个拥有强大力量而且能够探知人内心的女子,多半会选择不为人知的生活,孤独终老。
没有张素素,吕布、董卓、孙坚这等世间豪杰就不可能会死而复生;
没有张素素,张颌、高览在战败后唯有投降曹操;
没有张素素,曹操不至于失势,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
没有张素素,天道所选择的仙人也不会陨落。
一切的一切,都在于陈蓦当年在汝南奋力救下了张素素,这是导致一切变故的起因……
“师傅,您都在这里呆了半天了,不如我们先回去吧?”
在江陵城外的一座坟墓旁,魏延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说道。
陈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抚摸着那坟墓的墓碑。
那是赵家姐弟的坟墓……
“文长,你怪我么?”陈蓦低声问道。
“啊?”似乎是没有听明白,魏延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听说了,你那个乡中的好友,死在襄阳之战了吧?”
“呃……”魏延愣了愣,在迟疑了半响后,低声说道,“战死沙场,本就是我等武人宿命……”
“可是如果不是因为我,或许你那位好友便不会死……”
似乎是听出了陈蓦话中的萧条,魏延犹豫一下,沉声说道,“师傅说的或许,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没有师傅,我魏延还只是黄州城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无知之辈,说不清哪一日便会因为自己的狂妄死在他人手中!”
“……”陈蓦闻言不由转过头来望了一眼魏延,苦涩说道,“就算如此,你如今也不算是安全,一旦踏入了武人的这道门槛,就再也回不去了,不是杀人,就是被人杀……”
“师傅的话,恕我难以认同,至少我认为,是师傅给了我能够反抗的力量,与其被人当牲畜一样杀死,我魏延宁可与其功归于尽!——是师傅,给了我这个机会!”
“……”深深望了一眼魏延,见他眼神坚定,陈蓦心中不禁有些感触。
“我们回去吧!——你不是说,刘使君派你来找我么?”
“哦,对,我差点都忘了!”一拍脑门,魏延这才想起来,笑嘻嘻地说道,“主公派我来请主公回去,可不得了啊,似乎是针对魏军的作战会议,师傅,待会我就当是护卫,和你一起进去成不?——我可还没参加过这种会议啊!”
“……”望了眼魏延嬉皮笑脸的模样,陈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在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坟墓后,毅然转身,朝着江陵而去。
会结束的!
小成、小茹……
陈大哥会结束这个乱世!
“说起来,师傅,你的失魂之症康复了么?”
“失魂?你说的是失忆吧?唔,虽然有点地方还有些模糊,但是大致都想起来了……”
“那婶子……”
陈蓦的脚步猛然一停顿,继而不发一语地朝着江陵走去。
而魏延显然也注意到自己说错了话,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巴。
婶子……
是指馨儿呢!
眼望着江陵城越来越近,陈蓦脸上露出几分苦涩笑容。
明明曾海誓山盟,自己却竟然……竟然将她忘记……
素素,你真的是……
做得太过了!
想到这里,陈蓦死死拽紧了拳头,对于张素素用妖术抹去他记忆一事,感到极为的不渝。
“不过话说,师傅,张宁是谁啊?也是师母么?”不学乖的魏延忍不住又插口道。
“……”陈蓦张了张嘴,哑然无语。
张宁……
宁儿……
已几乎回想起一切的陈蓦,怎么可能会想不起张宁,那位为了他甚至牺牲得比唐馨儿还要多的可悲女子……
“闭嘴!——再说话,我就打烂你那张嘴!”
“呃……是,师傅!”魏延心中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
啊,这么霸气的话,这才是师傅啊!
回想起当初在黄州城自己学武的经历,魏延忍不住浑身一颤。
一刻之后,陈蓦与魏延二人来到了江陵城城守府。
那时,府上大厅已坐满了人,左侧是奉刘备为君主的文臣武将,其实也就是诸葛亮、徐庶、赵云、关羽、张飞等寥寥数人;右侧则是曹操的势力,除去荀攸、典韦、许褚外,与陈蓦早先相识的曹仁、曹洪、夏侯惇、夏侯渊亦在席中。
说起来,若不是这四位曹操的族弟及时率军赶上,恐怕刘备等人多半难以从长坂坡脱身。
也是,即便陈蓦那时恢复了记忆,但是他的力量早已失去,剩下的,仅仅只有当年驰骋战场时的霸气罢了,说白了,眼下的陈蓦,不过只是一个拥有不死之身的普通人罢了,当然了,虽说是普通人,但亦拥有着近乎万人敌的实力水准,毕竟戾气虽说是失去了,然而那份杀人的本事,可是永远不会淡忘的。
“这位想必就是扬名于天下的陈奋威吧?”在陈蓦走入堂中的那一刻,坐在主位上的刘琦站起身来,笑着迎接。
作为刘表的长子,刘琦眼下正是这江陵城的城守,显然也只有他,有资格坐在主位上,尽管他对于自己的位置在刘备、曹操之上一事感到有些不适应。
“陈某,见过刘太守,见过刘使君,见过曹使君……”陈蓦不亢不卑地还以一礼,看不出有什么拘束,比起前两日,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陈将军且坐……”刘琦笑着请陈蓦入席,左侧下首的刘备,亦报以微笑。
“陈奋威别来无恙啊!”曹操亦起身抱拳,其麾下诸将,亦对陈蓦打了声招呼,尤其是与陈蓦有过命交情的曹仁,更是招手请陈蓦一并入席。
陈蓦并没有客气,抬步走向曹仁,与他一席,因为他注意到,刘备一方与曹操一方,都空出一张席位。
其中理由,不言而喻。
陈蓦并不是蠢人,哪里会不明白?是故,他既没有选择刘备的下首,也没有选择曹操的下手,而是与曹仁一席,言下之意,他既没有投身刘备的意思,也没有投身曹操的意思。
这让意识到这一点的刘备与曹操二人,不免有些小小的尴尬。
也难怪,毕竟像陈蓦这样的猛将,无论是刘备还是曹操,都希望能收入麾下,毕竟他们曾经也是一方诸侯,心中的野心,可丝毫没有消退,眼下,不过是见张素素势力太过于强大,无奈之下这才联手罢了。
“老弟,哥哥可是救了你一回啊!”在陈蓦入座时,曹仁压低声音说道。
陈蓦微微一笑,报以感激之色。
要说在场诸人中,何人与陈蓦关系最好,那显然就是曹仁,毕竟曹仁与陈蓦有着过命的交情,在白马一役,要不是陈蓦及时回援斩杀颜良救了曹仁一命,曹仁恐怕早已呜呼哀哉了,这也是曹仁为何在明知道曹操与刘备暗中斗法的情况下,还要替陈蓦解围的原因之一。
倒不是说刘备与曹操算计陈蓦,只是碍于如今局势,他们也希望陈蓦能变成'自己人',毕竟陈蓦的身份,实在太过于特殊了。
“文长,那里还空着,你去那里坐!”陈蓦指了指刘备一方那张空着的席位,毕竟魏延是刘备一方的将领,站在陈蓦身后,着实不像话。
“对对,站在像什么话,文长,来这里坐!”见陈蓦故作不知,刘备也乐得就此下台,招呼着魏延去那张空出的席位坐下。
不得不说,魏延可是占了大便宜,没瞧见似关羽、张飞、赵云、黄忠等人,都是两人合座,而他一人,却占了一席。
见此,曹操咳嗽一声,指自己一方那张空着的席位对身后典韦、许褚说道,“咳,仲康,你二人也坐!”
显然,曹操他也要掩饰一下,尽管在场诸人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