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之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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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鹿之中原- 第1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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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有些事父亲生前不愿告诉你,那便由我来。父亲虽官至右相,拜为帝师,但绝对不是那有着门庭之见的顽固,想我顾家二十年前,不也是那群官老爷眼中的泥腿子吗,父亲又怎会在短短二十年中,变为自己最痛恨的那种人。”

    顾烟低头聆听顾仙佛娓娓道来,依旧沉默不语。

    顾仙佛继续徐徐说道:“你在武道一途的天资上,无人能比,父亲曾经说过,除了萧瑀叔叔,没见过有哪个人能在武道天资上能与你一争高下,就连与你同位列四大宗师的那三人也不行,他们或靠着歪门邪道,或有难得机遇,但只有你是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出来的。但是二弟,你这些年太过一帆风顺,一路高歌猛进难免会有些缺漏。你自以为游历江湖见遍人间喜怒哀乐,但你所闻也只是走马观花而已。那名女子你以为是天作之合,与你是命中注定的挚爱,但是你可知道,她自从与你相识、相遇每个环节,都是有无数人在背后谋划,单说为了让她接近你,你可知道宫里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顾烟猛地抬起头,脸上慢慢浮现出惊诧。

    顾仙佛端起紫砂壶轻轻啄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继续讲道:“二弟,自那名女子出现在你的视线与你接触之后,她的身份便被密影挖的一清二楚,不得不说宫里对她履历做的非常完美,并非一片空白的那种完美,而是有进有退的那种完美,细细挖下去不难看出这女子曾经与拜火教有个纠葛,但这种污点在顾家人眼里又怎么会是污点?这本是她履历之上一出彩之点,但是宫里又怎么会想到,拜火教圣女,就在我顾府之中?以此点为突破口,挖出这女子的真实身份,自然也就,水到渠成。”

    顾烟不是蠢人,相反他脑子一向很天马行空只是先前钻入了牛角尖而已,经顾仙佛如此一提点,他自然瞬间便通明了前因后果。

    他双手掩面低头,片刻之后略带疲惫的声音才自他白皙的手掌中飘出来:“父亲父亲为何不早与我说?”

    顾仙佛替顾烟斟满茶水,反问道:“父亲与你说,你信吗?就算你相信了父亲所说不假,以你那执拗脾气,恐怕也会堵着一口气直接与那女子浪迹天涯去吧,这便是宫里那位的高明之处了,你别这么看我,你自己想想按照你那犟驴脾气你做不做得出来?若不是父亲故去,恐怕你还在牛角尖里出不来。不过我估计这等阴谋手段不是一向信奉权衡手段的赵家人想出来的,出自盱眙翁或者大长秋手段的可能性大一些。”

    顾烟仰首无言,最后也没有辩解什么,只是长长吐出一口肺中的浊气后徐徐问道:“哥,父亲碑铭之上写什么?临终之时父亲曾名言要你来拿主意。”

    沉默良久,顾仙佛望着门外的葱郁绿色与蹑手蹑脚来来往往的下人,郑重吐出一行话。

    “立德立功立言三不朽,为师为相为父一完人。”

    顾烟看了顾仙佛一眼,豪爽一笑,道:“好,我这就去寻天下最好的匠人与书法大师来,要为父亲刻上最好的一面碑。”

    顾仙佛点点头,既欣慰于顾烟能解开良久的心结,又悲于二弟只能以这种方式向故去的父亲表达愧疚。

    还真是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顾仙佛轻轻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将温度适宜的茶水一饮而尽。

    仿佛苍老了十多岁的顾名轻轻走进房间,向顾烟见过礼后才走到顾仙佛身边,轻声禀报道:“大少爷,祁祭酒奔丧来了,只是祁祭酒并未悲意,反而手提一坛酒来,大少爷你看怎么办?”

    现在顾府内所有下人都称呼顾仙佛为老爷,也只有顾名还在坚持着大少爷的称呼,顾仙佛懂这位为顾家鞠躬尽瘁一辈子的老人所念,不仅没对此称呼加以纠正,反而甘之如饴。

    顾烟站起身,向顾仙佛郑重施礼之后便告退,着手准备立碑的事项。

    顾仙佛整理衣衫,徐徐道:“祁祭酒与父亲虽为政敌,但却也是君子之争,今日祁祭酒来奔丧,自然要请他不行,我得亲自去迎接,顾爷爷,劳烦头前带路。”

    顾名唱了声诺,便半弓着身子引着顾仙佛朝门外走去。

    待顾仙佛穿过亭台楼阁来到门外之时,正看到那个过着一身廉价衣物的瘦小老头坐在门口的下马石上,望着天边云彩嘴里还哼着小曲。

    一身缟素的执勤家丁对其怒目而视,若不是顾名事先吩咐过,恐怕早就把这个脸上没有四两横肉的老头给扔了出去。

    顾仙佛伸手虚扶跪拜的众家丁,上前两步郑重向祁钺深深作了一揖,“祁祭酒为家父而来,阿暝深感惶恐,还请祁祭酒入府吃茶一叙。”

    祁钺依旧坐在下马石上,斜着眼睛看了顾仙佛一眼,没好气嘟哝道:“老头子本来以为,来到你顾府会被顾家家丁扔出去,再好一些会被你小子请进去吃个下马威,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被你礼起进去礼送出来,唯独没有想到的是,你小子能放下你刚做了两天的顾府家主的架子,亲自出来迎接我这个糟老头子,按道理说这天下人除了陛下谁都该讨好我,就你小子不应该,可惜你与你父亲一样,还都不按照道理出牌。既然这样,那老头子原本该说三句话,现在也就得说四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孤家寡人



    顾仙佛表情肃穆,郑重道:“祁祭酒有指教,自然是金玉良言,莫说四句话,就是四十句、四百句,阿暝也自当洗耳恭听!”

    祁钺瞪了顾仙佛一眼,挥舞着鸡爪子般的枯瘦手掌,吹胡子瞪眼道:“你这小子少给老头子戴帽子,这四句话说不说在我,听不听在你,这些话说与你听,也和你小子没关系,是看在我与顾大哥的香火情分上,都说人走茶凉盖棺定论,说完这四句,我与顾大哥的情分就到了,你小子也就收起你肚子里那点小九九,以后别想打我老头子的主意了。”

    “第一句,这坛酒,是我欠顾大哥的,欠了他二十三年,本来是你的满月酒,可惜老头子我没福气喝得上,现在给顾大哥送来,就当是给顾大哥送行了。”

    “第二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你小子不要把宫里的事情看得太简单,有些事情,你以为是你自己看到的,但是这正是有些人想让你看到的,离得越近,你看的越糊涂。”

    “第三句,顾府的根基,在天下人,在京郊,在西凉,唯独不在顾府,你小子要好生思量体用关系,何为体,何为用,可不要本末倒置。”

    “第四句,若是陛下给你戴帽子,你可要拼死辞掉,我知道顾大哥给你做的什么打算,但是顾小子,这个帽子带上容易,再拿下来可就难了,弄不好,会把你小子的脑袋一块取下来。”

    最后一句话,祁钺声音压得极低,除了顾仙佛外,再没有第二人知晓,顾仙佛听闻这诛心之言后,并无其他反应,只是笑着应下,脸上依旧波澜不惊。

    祁钺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哈哈笑道:“好啦,该说的话老头子说了,该送的酒老头子也送了,阿暝,这次相见,应该是老头子此生与你最后一次见面了,你小子多多保重,老头子走了。”

    顾仙佛心底对这个不重外表的祭酒大人还是充满了敬意,尤其是在局势还没有明朗的情况下祁钺便带着一坛酒单枪匹马杀到顾府,这点小举动在长安这座权利之城里会被无限放大,有些人能在祁钺送酒送话的背后琢磨出十八个意思来。

    祁钺伸出枯瘦的手掌拍了拍顾仙佛并不厚实的臂膀,转身哼着小曲儿离去。

    顾仙佛望着祁钺慢慢远去的萧瑟背影,拱手朗声道:“阿暝恭送祁叔叔。”

    夜半时分,烛火摇曳。

    东宫内,赵焱跪坐于文案旁,瞅着前面那一盘已经凉透了的清蒸鱼,不言不语。

    在一旁伺候的婢子全是二八年华的豆蔻少女,不仅长相清秀可人,身上衣衫也是各有千秋,但这十几名婢子站在角落里却依旧战战兢兢,连呼吸都下意识放缓了许多。

    片刻功夫,盱眙翁推门而入,把衣衫外罩交给门后一婢子挂起来,然后来到赵焱对面,与其相对而坐。

    赵焱亲自沏上一壶龙泡老茶,把茶盏轻轻推到盱眙翁面前。

    盱眙翁也不与赵焱客气,端起茶盏拿起茶盖刮了刮上面的茶沫,就着氤氲的雾气抿了一口,这才长出一口气。

    赵焱摆摆手,伺候的下人如蒙大赦,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盱眙翁看了一眼桌上凉透了的那碟清蒸鱼,问道:“殿下刚从皇后娘娘那边回来?”

    赵焱点头,直入主题:“我今傍晚去看望过母后,母后现在处境非常不好,虽然未有冷宫之名,却有冷宫之实。父皇这些天一直未曾见过母后,并且还命下人把母后的吃穿用度削减了三分之二,这样一来,连带着那些嫔妃看我母后的态度,都不一样了啊。”

    盱眙翁眉头轻皱,继续问道:“皇后娘娘现在精神状态如何?临走之时可曾嘱咐过殿下什么话?”

    赵焱长吁一口气,徐徐道:“母后状态倒是还可以,经此波折后倒也生出了些波澜不惊八风不动的气魄,我去的时候母后正在与一宫女手谈,母后也没有多与我说什么,只是让我带着这一尾她亲自蒸的清蒸鱼回来,说是图个年年有余的吉祥。”

    盱眙翁摇头轻笑,挽起袍袖抄起银箸挟了一筷鱼肉蘸了点辣酱放到赵焱的碗碟里,到:“这尾清蒸鱼可不单单是给殿下吃的,还是给陛下看得,听皇后那意思,似乎是有话说不出来想借这清蒸鱼来传递什么信息,看来那殿里有陛下眼线才是,殿下,你是否还未曾用过晚膳?”

    没了下人,赵焱也不再顾忌,抄起银箸大口往嘴里塞着鱼肉,含糊不清道:“阿翁神机妙算,我没吃晚膳之时便到母后那儿去,本想与母后一同用膳,但是母后却没半点留我用膳的意思,反倒是做好了清蒸鱼后开始赶人,我也只好带着这尾清蒸鱼回到这儿。我知道我行宫里下人有不干净的,我的一举一动都能传到父皇耳朵里去,尤其是我现在扮演的正是一个孝悌之子的形象,若是回到行宫便没心没肺的大快朵颐,那可不讨父皇欢心。”

    盱眙翁伸出枯瘦食指轻扣两鬓青霜,略带疲惫笑道:“殿下,虽说老奴是陛下亲自给您找的师傅,但是您也不能太过依赖老奴,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可以永远相信的,要想坐上那张椅子,您就必须忘掉一切,您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兄弟,也不是谁的弟子,您只是太子,将来会成为皇帝,仅此而已。”

    赵焱缓慢咀嚼着嘴里已经有些发凉的鱼肉,放下银箸,看着盱眙翁,一字一顿问道:“那么阿翁,若是本宫连你都不能信,那我还能相信谁去?难不成,本宫还未继承大统,便要做一孤家寡人了?”

    盱眙翁脸色平静,说出的话语却字字诛心:“殿下,您谁都不能相信,包括我,包括您的母后,老奴当然可以向陛下赌咒发誓会永远忠于殿下,但是这种誓言一旦遇上了真正够分量的诱惑,那就像孝廉的笔碰上了杀猪的刀,不堪一击。”

    盱眙翁顿了顿,看着赵焱继续说道:“而且您刚才有句话说的不对,能继承大统的不是孤家寡人,想坐那个位子,必须不是人方能做得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顾淮之后再无丞相



    赵焱并没有在意盱眙翁的诛心之言,而是以一种平和语气问道:“阿翁,你是士评榜上排名第六的高人隐士,若不是前些年你一味藏拙,士评榜的探花根本轮不到那个沽名钓誉的方墨亭,所以今天,本宫斗胆一问,到底阿翁为何能跟随本宫身边这么多年,甘愿做一籍籍无名谋士,阿翁可不要与本宫扯什么太子之位的闲话,当年阿翁拒绝父皇礼贤下士的情景,本宫还记忆犹新哪。”

    盱眙翁拔下鬓角一根白发放在手中轻轻摩挲着,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也没有说话,赵焱也没有催促,只是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静静地盯着满头风霜的盱眙翁。

    片刻功夫过后,盱眙翁右手一翻,那根白发飘摇落地,他回望赵焱,平静道:“不管殿下是不是我的弟子,但是我在殿下的成长中,确实给殿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种子,就算殿下今日杀了我,那颗种子你也驱除不去,日后不论殿下做千古一帝还是暴虐昏君,治国的时候,还是有我的影子在里面,这么算下来,与我直接坐拥天下,有何区别?再者说,我的才气虽比不得国士无双的顾淮和无中生有的郭襄宜,但是他们又有谁能教出一个皇帝来?这么算下来,我是不是又比排在我前面的那五位强得多?”

    赵焱一手拍桌一手指着盱眙翁哈哈大笑,状若癫狂,嘴里断断续续吐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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