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一夜未解衣,这时穿上乌皮六缝靴就出来了,反手带好房门,问:“怎么回事,‘摸不得’跑到哪去了?”
四痴和三痴站在屋檐下,四痴捧着个黑陶罐,深深自责说:“都怨我,昨夜打那么大的雷没去看一下‘摸不得’,盖子没盖好,‘摸不得’肯定是受惊跳走了!”
店主人听到叫嚷,不知丢失了什么贵重之物,赶紧来问,得知是一只蟋蟀,不以为意地摇摇头,意思是说:“大惊小怪,不就是一只虫吗!”转身就要走开,自顾干活去。
四痴看不得店主人那嘴脸,怒道:“你瞧不起一只虫子是吧,这只虫子比你这客栈值钱一百倍,这次洪州重阳虫战冠军是谁知不知道?就是我丢失地这只虫,你说怎么办吧?”
店主人地汗下来了,苦着脸说:“小老儿哪里知道这虫这么金贵啊!”
周宣懒得和店主人啰嗦,说:“老四,别急,‘摸不得’的三只妃子都还在吧,好,把它们全放了,然后我们跟着这三只妃子,应该就能找到‘摸不得’的藏身之处——老板,约束伙计不要乱走动,惊跑了或者踩死了我地宝虫你是赔不起的。”
“摸不得”的三只宠妃被放了出来,蹦蹦跳跳朝三个方向跳去,周宣、三痴、四痴,一人跟踪一只,不一会就听到三痴叫道:“在这里。”
四痴去得好快,眨眼就到了三痴身边,果然见睥睨洪州的猛虫“摸不得”躲在一处墙根下,见它妃子来接驾,虫颜大悦,立即宠幸起这只爱妃来,就在墙根下交尾,发出“吱吱”的颤声。
周宣走过来笑道:“‘摸不得’真是一只淫虫,喜欢野合,还叫床!”
四痴瞪了周宣一眼,静等“摸不得”行幸虫妃完毕,然后收其入罐。
四痴问:“周宣,你还没告诉我前天‘摸不得’为什么能赢‘虎痴许褚’?”这个疑团梗在他心里两天了,一直没机会问。
周宣笑道:“自然是‘摸不得’奋勇拼搏的结果,当然了,老四先生精心喂养之功也不可没。”
四痴说:“别糊弄我,快说,为什么要用‘虎痴许褚’妃子的血浆涂‘摸不得’脑袋?”
周宣道:“这是我的养虫秘技,我岂会告诉你!这样吧,念在朋友一场,当你成为我的虫奴兼茶奴时,我会把这个绝秘告诉你。”
四痴怒目而视。
来福和陈府的车夫走过来,来福说:“姑爷,老杨说可以赶路,这雨等不得的,深秋的雨下起来没完没了。”
周宣想想也是,若这雨一下就是半个月,难道还在这荒村野店呆半个月不成!当即去洗漱吃早餐,托店主人向村民买了四套斗笠和蓑衣,与三痴、四痴、来福都穿戴上,带上一些甜酒、熟肉、果子,便冒雨上路了。
这路果然泥泞了许多,骑马还好,马车行驶起来就不畅了,出了随家庄十五里,迎面见一辆车、两个骑马的、还有一个步行的,那步行的边走边说:“这条路走不过去了,前面一段路被大水冲塌了,步行都过不去,更不用说车马了。”
三十四、一起来唱山贼歌
福赶紧拉住那个行人问究竟,原来此去十里外有一段山坡,一边是陡峭的河岸,昨夜大雨,山坡泥石滑落,将道路冲毁了数十丈,这条官道走不过去了,要通知官府赶紧派人来修。
周宣傻眼了,这一修路起码十天半个月,问:“此去江州,可另有他路?”
那人说:“除了水路,就是走鬼牙山,那里有一条偏僻山道,可以绕过前面那一段。”说罢就要赶路。
周宣问:“等一下,请问你识得走鬼牙山的路吗?”
那人点头说:“在下就是那边随家庄的人,怎么会不识鬼牙山的路。”
周宣说:“那正好,我雇佣你,一两银子,你带我们走鬼牙山。”
那人喜道:“甚好,我正顺路去永修走亲戚,走吧。”
这人说他姓随,随家庄的人嘛,自然姓随,说叫他小随就行了。
小随也戴着斗笠、披着蓑衣,上了车辕坐在车夫老杨旁边。
老杨问:“鬼牙山马车可以过吧?”
小随说:“可以过,就是颠簸一些而已。”
众人放了心,按小随指点,从左侧绕了一个大圈,向山陵间觅路前行。
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中午时分,一行人在一处小树林歇息了片刻,吃了一些食物,给马匹喂了一些豆料,继续赶路,要在天黑前绕过鬼牙山,赶到石嘴头投宿。据小随说,这里到石嘴头就是三十里路,其中二十里是山路,平时一个多时辰也就走过了,这下雨天或许要多费一些时间。
一行人在逼窄的山路间蜿蜒前进,大约走了十来里,小随说:“抱歉,且容在下到路边方便一下。”跳下马车。钻到路边树丛中。
周宣他们等了好一会。没见小随出来。来福大声叫了几声,也没人应答。
三痴、四痴兄弟毕竟是常年过刀头舔血日子地,立即警觉起来,两个人一前一后护在马车前后。
周宣也觉得不对劲,四下一看,哇,两山夹峙。中间一条羊肠小道,地势极其险恶,三国里的武将要是被敌人诱进这种地形,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或者万箭齐发,或者滚木礌石,或者火攻,或者水淹。总之是呜呼哀哉了!
来福还在直着嗓子叫:“小随——小随——”
周宣说:“不用叫了。赶快下马站在马和车子之间——”
话音刚落,就听得山路两端马蹄杂沓,来了几十个人。把来路和去路都堵上了。
老杨惊道:“山贼!”
鬼牙山一带,早些年是有小股山贼出没,但近年来没听说还有盗贼啊,这一带虽然多山,但山不高,林不深,官兵要剿也容易。
山路两端的两伙人气势汹汹地逼近,都骑着马,斗笠都不戴,赤头冒雨,头发披散着,黑带抹额,脸上也涂得漆黑,只有眼白和牙齿闪亮,手里钢枪、大刀,杀气腾腾。
其中一个山贼听到了老杨的惊呼,赶紧应道:“没错,爷爷就是山贼,抢钱、抢美女、抢地盘,赶紧把美女、银子给爷爷交出来,留你们个全尸,不然的话,斩成肉酱。”
羊小颦从车窗里探出头来,一脸骇然欲绝的神情。
来福惊恐道:“现如今山贼怎么这么狠了,我弟弟旺财去年就被独行盗抢劫过,交出身上的八百文就饶他走人了,这——”
那山贼大笑道:“那都是不成器的小贼,象爷爷这样大股地山贼自然是所过之处鸡犬不留了。”
周宣看看三痴、四痴,堂兄弟二人都是面带讥讽之色,手都没按刀柄,骑在马鞍上抱臂冷笑,根本不把这些盗贼放在眼里。
周宣有底气了,朝羊小颦摆摆手,示意别怕,哈哈笑道:“各位山贼是新入伙地吧,怎么看上去不象是山贼,倒象是官兵!”
两伙山贼三十多个人,听到周宣地话都是一愣,那个话多的山贼问:“我们是新入伙的,新入伙的怎么了,我们杀起人来更狠,兄弟们,给我上,砍了这小子,这小子最可恨!”
周宣叫道:“等一下,等一下,各位山贼,你们好象不懂山贼的规矩啊,山贼哪有这样的?”
山贼喊叫道:“山贼的规矩就是杀人越货,杀!杀!杀!
周宣斩钉截铁地说:“错!哪一行都有规矩,山贼也有山贼地规矩,难道你们都不会唱那两句?”
“唱什么?”众山贼齐声问。
周宣说:“打劫要唱——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会唱吗?来,我教你们,大家一起唱,预备齐——”
有两个山贼面面相觑,嘀咕说:“还有这规矩,这唱得还挺押韵,要不大伙先学学?”
这么蠢的山贼毕竟是少数,大多数山贼都吼叫道:“我们不收买路钱,我们要你们的命。”
周宣收起笑脸,冷冷地问:“你们手里的刀枪都是兵库房领出来的吧,看看兵器上有没有镇南都护府的钢印?”
众山贼一起大惊,脸上的黑墨这时被雨水洗涮,露出肉色来了,难掩惊慌之意,互相看看,嘶喊道:“杀!杀!杀!”个个能征惯战的样子,双腿挟紧马腹,手中挥舞刀枪,从山道两头向周宣诸人夹冲过来。
三痴问周宣:“主人,杀还是留?”
周宣眯起眼睛说:“留一个。”这时没什么心慈手软好讲地,如果不是阴差阳错收了三痴这样地剑术大高手当剑奴,那他今天可能真的就要死在这鬼牙山道上,尸体都会被捣烂,来福也会死,主仆二人一去洪州就不回,他在江州的两位小娇妻就永远等不到他回来了!
三痴扭头说:“四弟,你对付那头。”背上玄铁剑“”然出鞘,整个人象弹丸般从马背上弹起,跃入山贼群中,脚尖在一个山贼脑袋上一点,玄铁剑往脚板底下一割,另一手抓起山贼地头发,借力一跃,那山贼的脑袋就与身体分离,脖腔狂喷血。
三痴就这么在山贼脑袋上跳跃,象收割稻子一般接连割下五个山贼的头颅,五个头颅的乱发交缠在一起,拎在手上,鲜血飞洒,象半空中下着血雨。
这头的十余名山贼惊恐无比,再不敢上前,一个个把手中兵器向天狂舞,护住脑壳,不让三痴落脚,却是毫无作用,手中兵器一个回合就被磕飞,脑袋离开脖子升上半空的瞬间,还能维持五官知觉,能看到自己的脖腔在喷血——
乘下四个山贼滚落马鞍,双手死死抱住脑袋。
三痴飞身落地,这回没割脑袋,三剑三个,刺死三人,只留了一个,一脚踢在他腰眼上,封住穴道,将手中六个脑袋丢在地上,揪着剩下的那名山贼走回来。
这时,四痴也已将去路的十一名山贼尽数杀死,他很干脆,都是一剑穿喉,不象三痴那么残忍,割下脑袋拎在手上感受沉甸甸。
周宣也瞧得惊心动魄,第一次感受三痴、四痴兄弟的铁血残酷。
“主人,问问这家伙。”
三痴将仅存的那名山贼丢在马车前,那山贼脸上已经完全没有了血色,嘴唇在打哆嗦,牙齿格格响。
周宣定了定神,问:“是魏觉派你们来的吗?”
那山贼吓得舌头打结,说不出话来了,只是点头。
四痴取了山贼的兵器来看,并没有镇南都护府的字样,看来操办此事的人还是满小心的。
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周宣皱着眉头,没想到魏觉这么狠,就要置他于死地,现在怎么办?当然不能回洪州去和一个手握重兵的节度使公子理论,还是带上这名证人回江州再说,告诉伯父林,看此事如何处置?毕竟这事牵涉太大!
四痴怒道:“还真是那个魏觉!周宣,你付我一万两银子,我去帮你杀了他。”
周宣道:“啊,我们关系好成这样了也谈钱哪!”
四痴说:“山贼有规矩,我们游侠也有规矩,不付钱是不杀人的。”
“那你刚才不是杀了十一个!”
“那不算,那是自卫,这些人也想杀我。”
周宣想了想,说:“魏觉先不杀,这人早晚死在我手里,现在去刺杀反而让他老爹怀疑我们,怀疑你们师兄弟。”
四痴想想有理,不再说什么。
老杨浑身打颤地说:“吓死人了,这还往哪边走啊,都是尸首!”
三十五、空空儿传人
后的天空阴霾低沉,鬼牙山一片死寂,崎岖狭窄的山竖八躺着二十多具尸体,雨还在不停地下,到处是坑坑洼洼的血水。
老杨说:“周公子,我们是不是转回去,道路崩蹋肯定是骗人的。”
周宣看着满地的尸首也窝火,他只是想到洪州轻松轻松,没想到惹上魏觉这地头蛇,妈了巴羔子的愿赌服输的规矩都不知道,就赢你小家妓怎么了,有本事再来?
周宣让三痴把这些尸体都踢到路边树丛里,这山路虽然偏僻,肯定也有人经过的,不要立即声张起来,惊动当地官府就麻烦了,问这问那的肯定一时脱不了身。
刚遮掩好尸体,山道那头走来一个挑着担子的小货郎,周宣向他问路,小货郎说:“出了这条山路往东再行十里就到石嘴头了。”
来福这回学乖了,提醒说:“姑爷,这会不会又是骗我们的?”
周宣道:“没这么复杂,我不信魏觉还使得出连环计,他算定我们会成为这些假山贼的刀下鬼的。”
将仅剩的那名假山贼绑在车辕上,一行人继续前进,出了山道,果然是一马平川,往东行了十里到了石嘴头。
看看天色还早,周宣说:“再赶一程吧,争取后天就回到江州。”
这日直至天黑,赶到燕坊村歇脚,一夜无事,次日起早再赶路,虽然细雨绵绵。且喜一路无事,当晚来到马回岭,马回岭距江州有七十里,明日午后就能赶回去了。
找了一家客栈,要了五间上等房,老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