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宣也说:“没错,我的虫是合不了牙,但你的虫还能开牙再战吗?”
清瘦文士脸色一变,抽出芡草撩拨“河东徐晃”,但无论他手法如何花样百出,“河东徐晃”就是缩着须不开牙,“小将张苞”那拼命的咬法把它咬怕了,那是只疯虫呀,“河东徐晃”入秋以来身经数十战,也遇到过顽强抵抗的,却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周宣哈哈大笑,问:“冯老板,这胜负怎么算?”
冯老板看了看清瘦文士,说道:“一方松了牙,一方不开牙,只能算和局。”
林涵蕴、汤小三、胡统都兴奋地叫起来,原以为“小将张苞”输了,正难过呢,得知是平局,虽然不是赢,但那种高兴劲比赢了丝毫不差,心里都在喊:“小将张苞,你真勇猛,我们太喜欢你了!”
清瘦文士慢慢收回芡草,忽然说:“周宣,把你的芡草给我看看。”
“不服气?不甘心?想找原因是吗?”周宣坦然地把鼠须递给他。
清瘦文士看了看,问:“这不是芡草,这是什么须子?”
周宣问冯老板:“有规定一定要用芡草吗?”
冯老板摇摇头。
周宣说道:“我可以告诉你,这是鼠须,你回去可以抓只老鼠试试。”心想:“鼠须不经特制中药汤浸泡,点在蟋蟀牙钳上只会让大牙酸痒,嘿嘿。”
清瘦文士一听这是鼠须,赶紧丢还给周宣,脸露嫌恶之色,然后默默地把“河东徐晃”收回黑陶罐中,放回木盒,提着往外走了两步,又走回来说:“周宣,我想买你的这只虫。”手朝斗盆里“小将张苞”一指。
周宣笑问:“你准备出多少钱?”
清瘦文士语气平淡地说:“黄金五百两。”
一听这话,满场皆惊,在场的虫友个个睁大了眼睛:“哇,黄金五百两,发财了,发大财了!”
“五百两黄金不就是他们事先约定的赌注吗?这人到底什么来头,出手如此豪阔?明明是和局,却硬要把赌注输出去,这其中有何奥妙?”
“这人是不是傻了?五百两金子买这只虫子,就算是虫王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啊,更何况是一个松了牙的废虫!”
黑衣大食人阿布这时挤到了前排,正听到清瘦文士要出黄金五百两买周宣的虫子,就连阿布这富豪胡商也吃了一惊:“五百两金子可不是小数目,这周公子有钱呀,一只虫子就能卖五百两金子,惭愧,惭愧,我今日还带了五百两银子准备登门拜谢呢,真是贻笑大方,周公子哪会看在眼里呀!”
只听那清瘦文士说道:“周宣,你以黄背虫和我的青背虫战成平手,论起来应该是你赢了,我输这五百两金子也是应该,只要你把这只虫子给我就行了。”
周宣起先也被五百两金子砸得一愣神,随即朗声一笑,向看台上的林涵蕴一招手,林涵蕴飞快地从小门入口跑到斗场中心。
周宣问:“林二小姐,你说我们卖不卖小将张苞?”
林涵蕴毫不犹豫地说:“不卖。”
周宣击掌说:“对,不卖!小将张苞是我们超级秋战堂的大功臣,是它浴血苦战,保住了我们的超级秋战堂,现在它腿断了、牙松了,不能再战斗了,我们要好生喂养它,让它颐养天年,对了,我还要给张苞找个七、八房小妾,哈哈。”
林涵蕴也忘形地脆声说:“张苞要娶几个就几个!”说完才觉得当众这么喊不大合适,小脸难得地红了红。
清瘦文士深深盯了周宣一眼,说了句:“我还会来找你的。”提上木盒,在众目睽睽下出门飘然北去。
虫友们议论纷纷,大多数人对周宣不肯卖虫表示不解,一只秋生冬死的虫子卖五百两金子,天下奇闻哪,更奇闻的是周宣还不肯卖!
就有人压低声音说:“看到没,那小家丁是都护府的林二小姐,两个人眉来眼去的,嘿嘿,周宣攀上了这高枝,五百两黄金又算得了什么!”
另一人奇道:“咦,周宣不是有妻子了吗,医署秦博士的女儿呀,不过昨天又听说是为逃避选秀的假婚,可如果是假婚怎么没把周宣抓起来,只抓秦博士一个?”
先前那人声音压得更低了:“这你都想不明白,这林二小姐喜欢周宣,当然要找个理由把周宣和秦博士的女儿拆散了,嘿嘿,对周宣来说,是祸是福可很难说,都护府的女婿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原先那林大小姐——嘿嘿,不说了,君子不背后议人长短。”
这话被胡商阿布听到了,对周宣更是刮目相看,心想:“啊,原来这个小家丁就是都护府的林二小姐,她想嫁给周宣?不会吧,我看周公子和秦医生很恩爱的,这林二小姐也许是自作多情,嗯,不管怎么说,周宣和都护府肯定关系密切,这人必须要结交。”
阿布一直苦于无法接触到江州上层官员,平时打交道的都是些低品小吏,还一个个贪得无厌,只盯着他的银子,根本不把他当朋友,这个周宣为人似乎不错,对他这个黑衣大食人的后裔毫不歧视,绝对值得一交。
阿布开始考虑送什么礼物给周宣,银子周宣似乎不缺,送那把大马士革刀吗?心痛,那的确是祖传宝刀哇。
六十六、又来一表哥
三场虫战下来,周宣虽然没赢到那五百两黄金,但“超级秋战堂”的名声却是一炮打响了,更重要的是,“超级秋战堂”上自廖银夫妇、下至跑堂小伙计都深刻感受到周宣周公子是个极重情义的人,你想想,对一只虫子都这么有情有义,那还能亏待他们这些“超级秋战堂”的人吗?所以个个精神振奋,对虫店的前景充满了信心。
周宣委托廖银,请到场的近百名虫友到附近酒楼不醉不散,他和林涵蕴、汤小三在虫室配置另一种专门给蟋蟀疗伤的药液给身负重伤的“小将张苞”沐浴。
此时的“小将张苞”已经完全没有了斗盆里的勇悍之气,好象力气全被抽干似的僵卧不动。
林涵蕴既佩服又怜惜地说:“张苞真勇敢啊,以后我们叫它大功臣好了,喂,周宣,小张苞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骁勇善战的?”
周宣笑道:“当然是小三调养得好了。”
汤小三赶紧说:“我都是听周公子的。”
林涵蕴抓着周宣的臂膀摇晃着逼供:“快说快说。”
周宣微微一笑:“秘密全在那小蜜丸上,服食了这种小蜜丸,斗虫就会变得异常凶悍,非要咬败对手为止,其实昨天的‘名将张郃’就已经服食了一点点这种药丸,不然的话也斗不过那只魏延。”
林涵蕴“噢”的一声说:“那我们以后养虫都喂这种小蜜丸,无敌呀。”
周宣摇头说:“那可不行,药能当饭吃吗?是药三分毒,只有在关键时刻,对手实在强大的情况下,才能用这药养虫。”
周宣心里没说出来的话是:“小丫头你知道什么,这就相当于后世运动员服用的兴奋剂,在反兴奋剂条例出来之前,那些创造世界记录的运动员当中肯定也有服用兴奋剂的,都不算违法,嘿嘿,皇帝李煜制定的虫战规矩没说不能给蟋蟀吃药吧,哥们这叫钻法律的空子。”
周宣嘱咐汤小三恢复“小将张苞”以前的饮食,别再喂食那种小蜜丸,特别交待汤小三小蜜丸要妥善保管,绝不能泄露给他人。
汤小三感觉受到了重用,激动地表示誓死保守小蜜丸的秘密。
周宣笑道:“誓死?那倒不至于,如果真有人拿刀子逼你说出养虫的秘密,你就尽管说好了,毕竟人命最重要嘛。”
汤小三在心里暗暗道:“我是绝不会说的,拿刀逼我也不说。”
林涵蕴说:“谁敢刺探我们超级秋战堂的养虫秘法,我饶不了他!”
看看临近午时,周宣牵挂老丈人那边的事,就和林涵蕴骑马回城,退役将官老董跟在后面。
林涵蕴问周宣:“你猜那个瘦猴文士是什么人?好象很有钱,想买我们的张苞,哼哼,五百两金子好了不起吗!哎,周宣,我说你这人脾气虽然坏,但在拒卖张苞这件事上做得很对,有骨气,哼哼,当时你如果卖了张苞,看我还理不理你!”
周宣叫屈说:“二小姐,你说我脾气坏,是你自己坏吧,我可是大好人,你看汤小三他们,还有那么多虫友,哪个不说我好?”
林涵蕴撇嘴说:“你那是小恩小惠收买人心,你真奸诈。”
周宣很想探身过去在林涵蕴的小圆臀上狠揍一巴掌,不过看看紧跟在后的老董,只好收了这念头。
林涵蕴见他没吭声,得意地说:“我说对了是吧,嘻嘻。”
周宣说:“你说得一点也不对,五百两金子谁不想要啊,当然了,你这种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富贵小姐或许不在乎,我可是正缺钱花。”
“那你怎么不卖张苞呀,卖给那个人呀。”林涵蕴皱着鼻子,微露白牙,象一只要咬人的猫。
周宣说:“不能卖,那个家伙就是想从张苞身上探寻我养虫的秘法,卖给他就很有可能被他破解,你没听他说吗,他还会来找我的,找我干嘛,嘿嘿,赌啊,这次我们的虫实在太弱,下次我就不会和他平局了,有多少金子赢他多少金子,我要靠这秘法挣大钱。”
林涵蕴眼睛睁得比铜铃还大:“周宣,你果然奸诈,不对,是老奸巨滑,我还以为你心好舍不得卖张苞呢!”
周宣笑道:“我心也好嘛,但如果光是心好,不动脑子,那迟早被人卖到大食国去。”
林涵蕴叫道:“你敢骂我,我拿鞭子抽你!”挥着小皮鞭就打。
周宣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鞭梢说:“我没说你,你心好吗——喂,喂,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偏爱动手。”林涵蕴使劲扯鞭子,她手劲哪有周宣大,没扯回鞭子倒把自己扯得向周宣这一侧歪倒,眼看就要栽倒在马下。
周宣急忙探身过去扶,正抓住林涵蕴一只手臂,咦,怎么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一看,老董已经蹿到二马之间,将林涵蕴扶住了。
林涵蕴重新骑稳,怒目视周宣。
周宣笑道:“和你开玩笑的啦,林副董的慈祥谁人不知呀,聪明伶俐、活泼仗义,集种种美德于一身。”
林涵蕴“哼”了一声,气消了一些。
胡商阿布远远的跟着,见周宣与林二小姐打打闹闹,暗暗咋舌,心想:“这周宣该不会是林都护的什么亲戚吧,不然哪能和林二小姐混得这么熟,两小无猜的样子,会不会是林二小姐的表哥?”
周宣万万没想到会被人误会是表哥,表哥是当不得的,很吃亏的。
林涵蕴的确是小女孩脾气,容易生气也容易消气,到了州衙柳树前,她又和周宣有说有笑了,当然,这也是周宣会哄女孩子的缘故。
林涵蕴说:“周宣,我肚子好饿,我先回去了,顺便帮你问问黑山侄孙回来了没有。”
周宣骑着老马来到宪司大院,看到秦夫人、纫针她们还等在廨亭上,都还没吃午饭,眼巴巴等周宣回来呢,得知周宣保住了战平了对手、保住了虫店,都松了一口气。
周宣没看到秦雀,一问,原来是凤阿监把秦雀找去了,江州下辖十二县选送的秀女都已到齐,初选已过,然后要从剩下的两百四十名名秀女当中二选一,挑选一百二十名身体健康、容貌端庄的秀女入宫,所以这两天正是秦雀忙碌的时候。
吴功曹这时笑容可掬地走出来,拱手说:“周公子,误会误会,下官昨日在公堂上有得罪之处还请周公子见谅,下官也是忠于职守嘛,经下官连夜查证,周公子和秦小姐并非假婚,等李大人回来,下官会全力为秦博士剖白的。”
周宣是什么人,眼睛一转就明白吴功曹前倨后恭的原因了:“这家伙肯定知道都护府的判官出面为秦博士说情了,他哪还敢再从中作梗?再说了,我只不过赢了他儿子一点银子而已,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当下也笑嘻嘻道:“好说好说,吴大人明镜高悬哪,对了,那个诬陷我岳父的蒋助教,还有那个刁奴宋大春,吴大人是不是先把他们抓起来好好惩治惩治?”
吴功曹好生尴尬,心想:“选秀使李大人还没回来,这案子到底怎样了结谁又料得到,范判官还没要到人呢,我如果冒冒失失把蒋助教抓起来,万一李大人要严惩假婚案,那我岂不是倒霉!”笑道:“诬告者那是一定要严惩不贷的,请周公子放心。”
六十七、三本难念的经
这时,差役薛霸带着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匆匆走来,一见周宣,叫道:“周公子,这位是刺史徐大人府上的季管事,他找你。”
季管事很客气地施礼说:“周公子,徐大人有事要向公子当面请教,公子这就随我去徐府吧。”
周宣猜不透徐刺史请他干什么,谈老丈人的案情,有这么复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