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小颦还是很镇定。摇头说:“公子,我没事。”
周宣用短刀割开她袖子一看,箭簇贴着她小臂而过,擦出一道血痕,殷红地鲜血沿着雪白的手臂流下。
四痴这时跃上高楼,见周宣无恙,提着的心才放下,瞥了一眼羊小的伤,不以为意地说:“一点擦伤,算不了什么。”
周宣匆匆给羊小颦包扎,小香和念奴娇去扶古六泉,古六泉呻唤道:“唉哟,老朽怕是骨头断了。”
刚才周宣推他那一把用劲过猛,古六泉倒地时用手撑了一下,自己都能听到“咔嚓”一声臂骨断裂地声音。
周宣轻轻拍了一下羊小颦粉嫩的脸意示安慰,让她先进房去,转身来看古六泉,见他右臂骨折,连声道歉。
古六泉道:“侯爷是救老朽呢,这箭太吓人了!”
四痴拨下那支乌龙铁脊箭,反复把看,心有余悸。
范判官这时赶过来了,见到暗箭,脸色都变了,原以为是失火,没想到是有人加害周侯爷。
周宣心道:“若不是我答应你的喊话,放暗箭的也不知道我在哪里!”
但范判官显然是无心地过错,见到梅香小苑失火,安心侯爷安危,喊叫是最正常不过的,正巧被窥伺在一边的刺客逮到机会罢了。
周宣命顾长史去请医生来给古六泉接骨,给羊小颦重新涂伤药包扎,免得伤口感染,这样粉搓玉琢地手臂若是留下疤痕那就太可惜了。
周宣和四痴与范判官一道去“阳春白雪堂”向林氏姐妹问安,静宜仙子和林涵蕴都已歇息,被喊叫声惊醒,听说梅香小苑失火,急急起床穿衣。
周宣没对静宜仙子她们说暗箭伤人地事,省得她们担心。
范判官紧急抽调府兵加强巡逻,奉化军邸原来有六十名府兵,年初从江州又带来了一百名水军,当即由水军将领祁将军指挥,分成四队,分四面把守。
顾长史安排陈济、孙氏兄弟及其仆从到另外院落暂住,梅香小苑西楼已经没法再住人,烧塌掉了,好在这是独立地小楼,火势不会蔓延到别处。
周宣、范判官、顾长史、祁将军,还有四痴,在邸厅议事,一致认定罪魁祸首是魏博,范判官气愤地说:“侯爷,下官明日与侯爷一起进宫告御状,京畿之地竟然纵火杀人,这不是谋反又是什么!”
周宣皱眉道:“西楼纵火的一定是内贼,故意造成混乱。”
范判官与顾长史对视一眼,一齐点头。
周宣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问四痴:“老四,看到来福没有?”
四痴道:“我没看到,来福住在一楼,着火时应该很快能跑出来。”
周宣急了,出了这么大地事,忠心耿耿的来福肯定会来向他问安的,但一直没看到他,来福出事了?
周宣和范判官带着一队府兵急急回到梅香小苑东楼,火已扑灭,小楼烧得漆黑,塌了半边。
检点原先住在东楼的人,陈济、孙氏兄弟和他们的奴仆共十二人一个不少,单单不见来福!
顾长史道:“莫不是来福睡得死,起火时没跑出来?”
周宣摇头,来福虽然算不上机灵,但不至于迟钝成这样!
两个府兵冒着楼倒塌的危险钻到来福住的那个房间,没发现里面有人。
找遍整个奉化军邸,来福无影无踪,据孙战的仆人说,夜里亥时还看到过来福,后来就回房睡觉了。
范判官、顾长史不知来福被抓的利害,说:“如果是魏博下的手,他们抓一个家丁做什么?”
周宣看了看四痴,这里知道魏觉死因的只有三个人,周宣他们敢杀不敢抓,四痴他们抓不到,只有抓来福。
周宣沉声道:“必须揪出内贼,我才好向魏博要人,来福一定要救。”
奉化军邸进行人员大清点,除了来福,其余府兵、府役、仆佣、厨子共两百一十人,一个也不少,然而要在这两百一十人当中找出那一个或两个内贼谈何容易!
奉化军邸有四个门,夜里每个门都有两名府兵把守,起火时这八名守门的府兵都在把守大门,并未擅离,也未看到有其他人进出,当然,他们说的话不见得可信。
周宣沉思了一会,急命范判官叫来几个林黑山从江州带来的亲兵,这几人应该是可靠的,在邸厅中布置了一番后,命人把六十名府兵召集到邸厅前,这六十名府兵都是奉化军长驻金陵的,三年一轮换,明年就是轮换年,周宣怀疑内贼就是这六十人当中。
五十四、差点英名扫地
香小苑突然起火、破空而来的乌龙铁脊箭、家丁来福这让周宣、范判官他们焦头烂额,虽然明知道这是镇南节度使魏博指使人干的,但没有证据就不能去向镇南军要人,所以必须尽快揪出隐藏在奉化军邸中的奸细内贼,而最大嫌疑就是那六十名长驻京城的府兵,一一审问这六十名府兵显然是不可能的。
凌晨丑时三刻,邸厅中一片昏暗,只有四痴提着一盏红灯笼站在周宣和范判官身后,六十名府兵分列大厅两侧,静穆无声。
周宣低缓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纵火焚烧梅香小苑西楼、绑架家丁来福的奸细就在你们六十人当中,现在主动认罪的话,我可以饶他不死,脊仗二十送回江州老家,不再追究,如果心怀侥幸,妄图蒙混过关,等我把他揪出来时,嘿嘿——”
周宣不说要怎么惩治,冷笑了两声,那笑声在这阴暗空旷的大厅中显得相当的阴森恐怖,就连站在他身后的四痴都心里发毛。
“有愿意自首的吗?”
周宣连问了三声,邸厅两侧的六十府兵无人应声。
周宣缓缓道:“很好,不见棺材不掉泪,以为我没办法揪他出来,也不想想我信州侯是什么人,东宫太子誉我有管仲、诸葛之智,其实本侯更有鬼神难测之能。”
周宣大言不惭地吹嘘自己,一挥手,两名奉化水军扯着一块白布上来。而周宣手里多了一把鹅毛扇,羽扇纶巾地摇着,一派赤壁周郎派头。
“我有请神之术,能辨忠奸,神明会在奸细的背部写上一个大大地‘罪’字,你们看——”
周宣鹅毛扇朝那块白布扇了几扇,原本雪白的布匹上奇异地现出一个“神”字,大厅上一片吸冷气声,都震惊了。
这些府兵都听说过周侯爷的传言。是澳国人,原是一个医署小吏之婿,秦博士嘛,很多人在江州时还都认得。就是这个周宣,短短时间平步青云成了信州侯,马上又要入集贤殿为大学士,这绝对是有神明护佑。都说王侯将相上应星宿、各具异禀,今日一见,还真是,周侯爷扇了那么几下。就凭空现出一个“神”字,真是太神奇了!
周宣用那种神秘语气说道:“你们离墙三尺站定,不许移动。待熄灯后神明就会在奸细背部写上一个‘罪’字。注意。不许擅动。”
四痴手里的灯笼陡然熄灭,大厅陷入浓重的黑暗。只有紧张压抑的呼吸声。
那六十名府兵感觉到背后掠过一阵风,吹得背脊生寒,真好象有神明站在他们身后。
其实他们不知道,那是四痴执着鹅毛扇高速从他们身后跑过。
黑暗里响起周宣的声音:“不要擅动,站在原地,神明就要开始写那个‘罪’字了。”
又过了一会,周宣双掌一击,邸厅时突然***齐明,二十余名奉化水军点亮了各种灯具,那六十名身穿青色圆领开衩衣的府兵肃立两侧,似乎都很守规矩,并未擅动。
周宣深吸一口气,他心里也没底呀,又是在赌,赌那个奸细敬畏鬼神、沉不住气,徐徐道:“转过身来,背部朝外,且看神明找到那奸细没有?”
六十名府兵齐齐转过身来,只见两排连绵的青衣中出现一个白印子。
周宣大喜,嘴巴一呶,冲上两个水军士兵,将那名背部印有白印子地府兵揪出来。
范判官和顾长史喝道:“单虎,原来是你!”
名叫单虎的府兵惊慌大叫:“不是我,不是我!”
周宣大声说:“神明岂会冤枉人,你背部明明白白写着一个‘罪’字!”
其余府兵都转过身来看着这个被揪出来的内贼,只看到他背上的白石灰,没看到有“罪”字。
单虎被反剪着双手,看不到自己后背,惊恐之下突然大叫道:“神明为什么只抓我一个!”
周宣与范判官对视一眼,心道:“好家伙,内贼还不止一个。”
周宣说:“神明知道内贼不止你一个,但看在你上有老下有小地份上,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让你把其余的内贼指出来。”
跪在地上的单虎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张着嘴巴大口喘气,大厅中上百人都看着他地嘴,等他指认同谋。
周宣问:“单虎,你不肯招认?你想独揽死罪,那可真是辜负了神明的好意。”
单虎崩溃了,叫了起来:“吴大庆、凌风平,还有他们两个。”
大厅两侧府兵队列中跳起两个人,高叫道:“侯爷、范判官,小人冤枉啊,单虎乱攀扯的。”
早有四名水军士兵拥上,将吴大庆和凌风平二人拿下。
周宣见吴大
风平两个背部没有白印,显然未中他的攻心之计,很里骂道:“奶奶地,若不是单虎沉不住气,把背部贴到了墙上,那我神机妙算的周七叉、睿智无双的周侯爷岂不是英名扫地了!”暴喝一声:“左右,先将吴大庆和凌风平二人各掌嘴二十。”
水军士兵痛恨这些奸细,打起来格外狠,二十竹批打下来,两颊肿得老高,血肉模糊,牙齿打碎好几颗,话都说不出来了。
单虎胆战心惊地看着两个同伙挨打,手脚抖个不停。
周宣说:“单虎,看到没有,这就是神明对你地眷顾,快快招供,来福现在何处?”
单虎颤声道:“回侯爷,来福已被卫将军地人接走了。”
“皇甫继勋!”周宣心中一凛,他原以为这是魏博出手,没想到竟然是皇甫继勋,“这王八蛋前日还和我推杯换盏。背地里却要置我于死地!没错,魏博才到金陵几天,不可能就收买到奉化军地人,而皇甫继勋就不一样了,他掌管京城军队,位高权重,威逼利诱几个小兵还不是轻而易举地事。”
周宣对余下那五十七名府兵说:“各位,内奸已经落网,各位各归本职。严防奸人混入,三日后,本侯每人赏白银五两。”
府兵退下后,周宣对范判官、顾长史说道:“魏博请皇甫继勋相助。掳走来福,妄图屈打成招,把魏觉之死栽到我头上,范大人、顾大人。准备好,我明天要告御状。”
周宣又细细问了单虎如何与卫将军手下勾结掳走来福地经过,叹道:“来福一顿皮肉之苦是少不了要受的,屈打成招可就糟糕。”
四痴与来福相处已久。有交情了,怒道:“主人,我就去救来福。”
周宣制止说:“不要冒险。皇甫继勋现在肯定防卫很严。打草惊蛇反而不好。来福很有可能已经送到魏博手里,现在天快这亮。你陪我去东宫见太子。”
周宣让人把那支乌龙铁脊箭取来,咬咬牙,用箭簇在自己左脖子一侧刮出一道血痕,然后叫四痴帮他包扎。
周宣见四痴眯着眼睛看他,便笑道:“来点苦肉计,争取扳倒皇甫继勋,哇,好痛,刚才刮得太狠了!”
四痴一笑,忍不住好奇,问:“主人先前用鹅毛扇在白布上扇了几下就显出一个‘神’字来,这是什么法术?”
周宣附耳道:“这个我谁都不告诉,就告诉你一个,因为——”
四痴聚精会神地听着,没想到周宣接下来说道:“——因为我就是神仙,哈哈。”
四痴白了他一眼,心里对这个主人是相当佩服,能在短短时间内揪出内贼,这攻心术运用得出神入化了,是从围棋战术领悟得来的吗?
卯时初刻,天蒙蒙亮,周宣便与范判官、四痴,还有两名府兵押送那个单虎,一起前往禁城,禁城大门刚刚打开,周宣等人径直前往东宫。
李坚在后苑练剑,太子爷还是很想有一番作为的,他不象父皇李那样耽于声色,平时对自己要求挺严,每日练剑半个时辰、读史一个时辰、练习书法半个时辰……
听说信州侯一早求见,李坚赶紧出来相见,一眼看到周宣脖子上包扎着的白棉,隐隐有血丝出,大惊:“宣表兄,你这是怎么了?”抢上前来扶着周宣的手,好象周宣马上就要支持不住倒地似的。
听周宣说了昨夜之事,李坚脸色铁青,怒气冲冲道:“我这去向皇甫继勋要人,不交出来福我绝不与他甘休。”
周宣道:“殿下不必动怒,我马上就要去勤政殿会试,请陛下出面让皇甫继勋交人,今日就算扳不倒皇甫继勋,也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想置我于死地啊,有必要这么恨我吗?”
李坚内疚道:“宣表兄,这都是因我而起,你我情同手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