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最好！”颜瞳打开赵云的手。凌烈的掌风拍到赵云脸上，赵云把眼睛一闭：完了，躲不过了……
颜瞳的手碰到赵云的脸，却没有再抽下去。她轻轻抚摸着赵云被打红的脸。睁开眼，赵云看到颜瞳盯着自己在傻笑。
“我想死你们了……”颜瞳露出洁白的牙齿，当初那个小女孩的笑容，便是如此纯洁……
＇（141。叙旧）＇
温暖的阳光透过茂密的林木，光斑洒在林荫小道上。之前受到惊吓的小鸟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又重新潜入这一片林海。风中夹着泥土的味道，铺满一地的落叶。间或传来鸟鸣声。
紫色长袍，长发散在两肩。明眸皓齿，依稀是当年模样。颜瞳便是这般坐在赵云身上，盯着曾经的小伙伴，吃吃地笑着。
“以前我老是受人欺负，你和小兰总是一个拉着我跑，一个挡着替我挨揍。”颜瞳的手肘抵在赵云的肩膀上，托住自己的下巴，生怕他跑了一样，“四岁那年，嘴馋的我偷吃了张大叔家的肉，是你们替我把这罪名扛了下来~”
说到这里，颜瞳扑哧一下笑了：“我还记得你和小兰光着屁股挨打的样子。子潇哥哥在一边不住地为你求情，小兰的爹娘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哈哈~”
“你还说呐……”赵云道，“那小子不厚道，故意把身体往前挪了挪，板子都打在我屁股了……”
颜瞳眨了眨眼睛：“谁叫你心眼那么实……”
“其实你也不老实！”颜瞳又改口道，“臭小子，怂恿小兰跑到我家后面偷看我洗澡，你以为我没发现啊！”
赵云脸微微红了红。果然女人都是记仇的么，这都多久了……
“看了又怎样……”赵云低哼一声，把目光撇开去，“反正那时你还什么都没有……”
“啪！”颜瞳又是一记耳光打了过来，不过赵云感觉得到她没有用劲。
“占了便宜还卖乖是吧！”颜瞳揪住了赵云的鼻子。看得赵云被整治的模样，颜瞳只是笑。
“不过看在你替我挨了那么多打的份上，这事就算了！”颜瞳话锋一转，语气低沉了下来，“后来那场饥荒之后，就再也没看到你们了……”
“我只记得那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和小兰家都空空的。后来他们告诉我，子潇大哥带着你走了，小兰也是。”颜瞳幽幽地说，“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我当时只以为你们不会再回来了，跑回家大哭了一场。再后来，因为饥荒，镇上好多人都走了。爹娘为了我，活生生地饿死在我面前，那时我才9岁……那天我一个人把爹娘埋在了那边的乱石岗，两只眼睛都哭肿了，却没有人陪。真定几乎没人了，留下的都是走不动的老妪。行走在这一片荒凉之中，我突然好想你们……”
“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路也走不稳了。迷茫之间仿佛看到你和小兰，但那也不过是幻觉而已……”颜瞳索性趴在赵云身上，“弥留之际看到了你和小兰，我突然觉得，死亡也是件很美好的事情。至少它可以让我看到你们。我可以看到带着我逃跑的小兰，我可以看到挡住他们替我挨揍的子龙……然后我的视线就变黑了……”
听着颜瞳的话，赵云看着上面那茂密的叶子，以及透射下来的阳光。是啊，那几年的饥荒，整个常山郡饿殍千里。若不是有着哥哥的保护，自己早就变成了那抔黄土……
“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已经在离魂宫里了。”颜瞳接着说道，“是当时的魅姬救了我。她那时完成了任务，准备返回空间之内，刚好路过真定，看到了埋葬爹娘的我。她看到了整个过程，只是在最后才带着我来到了这里。”
“自那以后，我便成为宫内的人了。”颜瞳把头靠在赵云肩上，“用当时的魅姬的话说，我感受过彻底的绝望，所以有资格成为离魂宫的人。所以从那个时候起，我便一直面对着杀戮。杀那些陌不相识的人，杀和自己一起成长的人，甚至……杀教会自己武功的人……就连晚上睡觉时都必须保持警惕，我看到很多人都是在夜晚被夺去了性命……”
“每天回到自己的房间，我都是一身鲜血。不敢睡觉，回到房间便泡在洗浴池里，抓紧时间打个盹，再防范随时都可能袭来的人。时间一长，我便麻木了。曾经和你们在一起的日子，也渐渐淡出了脑海。想活着，想好好地睡觉，就只有尽快将任何可能杀你的人全部杀光。就这样，我成为了那一批训练的人中……唯一活下来的人……然后成为了西门最优秀的杀手，现在又成为了魅姬。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我会杀认识的人，成为宫主，亦或是，被自己认识的人所杀，成为垫脚石……”
颜瞳轻轻地说着。字字打在赵云心上。原以为自己的遭遇已经够了，没想到颜瞳她……赵云抬起手，轻轻地放在颜瞳头上，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前几年，宫主突然给我们四大杀手下了命令。”颜瞳道，“尽可能多地搜集大陆上被暗杀人的线索，整理出共同点，再上报上去。不明白什么意思，但我还是吩咐手下的人去办了。就是那个时候，我……发现了你……”
“你当时还在公孙瓒门下，我派出了月妖——也就是樊淑，她在我们西门被称为月妖——潜伏在袁绍身边，让她负责河北整个地区的线索。在界桥一战中，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全军覆没，却只有你冲破了重围，差点杀死了袁绍。月妖出手救了袁绍，发现你体内的龙鳞罡气，便迅速回宫告诉了我。你知道么子龙，我听到你的消息之后有多么激动。原来你没死，你还活得好好的，你武艺高强，还在那一战中差点杀了袁绍。于是我便让其他人代替了月妖的职责，让月妖去帮助你……”
“这一次也是这样。我虽然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和布衣神相以及曦扯上关系，但是等我发现了白鬼夜行在这里时，便觉事情棘手，于是让月妖去帮你。”颜瞳道，“好在你没有被白鬼的通灵术困住。他的通灵之法，当今世上恐怕没人能够躲开……”
“嗯……”赵云拍拍颜瞳的头。看来这丫头这些年，很不好过啊。整天泡在鲜血和杀戮里……当初他们在田野里追逐的时候，谁会想到，这个小女孩会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
“别动，”颜瞳轻声说道，“我想睡会儿。”
“睡吧。”赵云道。颜瞳趴在他的肩上，身体渐渐放松了下来。
“哦，对了。其实月妖的人挺好的。”颜瞳迷迷糊糊地说，“如果你喜欢她，给我说就是了。”
“……”赵云一脸无语，再看颜瞳，她已经睡着了。
抬头看看树林，几只小鸟飞过，欢快的叽喳声十分悦耳。
山下，樊淑撩开额前的刘海，重新整理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搞的，小两口不下来了还……”樊淑望了望山上，“这么久不见还要亲亲抱抱么……”
“果然是久别胜新婚么~不过别忘了，我们还要赴会啊，魅姬……”樊淑挽着头发，打了个结，长发束起，一副清爽干练的模样。
＇（142。前任宫主）＇
颜瞳的头轻轻动了动，又沉了下去。赵云保持着静止。这些年，颜瞳这丫头怕是累坏了吧……整日活在他人的嫉妒和仇恨之中……
当初在襄阳，吴言对自己说，她活在全天下的仇恨之中……颜瞳现在，也是那种感觉么……
盯着颜瞳熟睡的脸，赵云叹了口气：“你可不能变成她啊，小瞳……”
颜瞳“唔”了几声，缓缓地睁开眼，盯着地面。迷茫的眼睛很快回过神来。她拍了拍头，撑着赵云坐了起来，长发摇曳。
“我睡了多久了？”颜瞳问。
“一小会儿。”赵云道。
“哦。没有耽搁……”颜瞳说着就站了起来，顺带把赵云也拉了起来，“你陪我去做件事情……”
“嗯？”赵云活动了下肩膀，“什么事？”
“杀人。”颜瞳打了个呵欠。赵云一愣。
“是燕云宗。”颜瞳说着便向下走，赵云跟了上去。
“燕云宗？”
“他们的势力威胁到了我西门。”颜瞳解释着，“曾经大陆四大门派如今只剩下他们一家独大，却是不好。失去了其余门派的牵制，燕云宗越来越壮大，其影响力足以和布衣神相门持平。只是因为他们平日里都在西北活动，很少涉及中原之事，所以人们对其印象不深。”
“燕云宗壮大，布衣门不会插手么？”赵云问道。虽然布衣门一直超脱世外，但是经历了这么多事的赵云可不会再相信那布衣神相门……
“这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颜瞳道，“他们在和布衣门做交易。”
“什么交易？”
“不知道。”颜瞳道，“我总觉得布衣神相门怪怪的。前些日子还派人来访问了宫主，若不是月妖心细发现了来使，那连我这个魅姬都不知道……所以这次我要采取些行动。一来是扫除我西门的威胁，二来是调查一下这事。”
两人说着便走下了山。樊淑一直等在那里。颜瞳给樊淑下了好些命令，樊淑便化为一道紫色光影而去。
“燕云宗左门门主黄承先邀请我去赴会，估计也是没安好心。”颜瞳示意赵云跟她走，“所以我要先下手。”
“你怎么打算的？”赵云问道。
“你和我去赴会，月妖和其他人从另一边动手。”颜瞳道。
跟着颜瞳来到了一座宫殿内。颜瞳推开一间房门，里面摆着一张小床，紫色的帷帘，淡红的桌子。大约就是颜瞳的房间了。
“对了，小瞳，帮我找两个人。”赵云道，“我和他们一起来的。”
“谁？”
“甘宁和蔡琰。”赵云道。
“海神甘宁么？”颜瞳不知在找什么东西，“他们长什么样子？”
“甘宁么……看到你们话也不说便会打过来的人……”赵云想了想，“文姬她不会武，一身蓝衣服……”
“恩，不讲理的和不会武的，对吧？”颜瞳拿出一个面膜，“我会让她们找的。你把这个戴上，作为伪装。”
夜晚，月光照耀下的合黎山如此静谧。这里是合黎山脉的另一边，没有终年不化的积雪，取而代之的是长长的峡谷。峡谷两边被浓郁的绿洲铺满，草木相互叠嶂，在广阔的地域上尽情地延展，层层相映，十分有层次感。相传在很久很久以前，这里有一块巨石，挡住了祁连雪山融化的冰雪，在山的南面形成了巨大的汪洋。大禹治水时曾来到这里，站在山顶向南看，千里泽国，百姓深受水患之苦；向北看，万里黄沙，生灵饱受风沙之害。为救黎民于水火，大禹从腰间抽出一柄利斧，向堵在峡中的巨石猛劈下去，山南的积水顿时喷涌而下，向一望无际的浩瀚沙漠流去。水到之处黄沙伏地，百草生根，林木萌发，绿意丛生，久而久之，山南山北都变成了绿洲。这片峡谷因此而生。当地百姓感激大禹之情，便在此修建了好些禹王亭，纪念当初大禹的功绩。
峡谷之中还有着嶙峋碎石，虽然已经没有之前的规模，但仍显得巨大。在这一片乱石之中，空间波动了起来。涟漪过处，闪现出两个人影。这正是赵云和颜瞳二人！
“月妖她擅长的是空间转移之术，她在这里还有一些地方提前设置好了传送点，因此我们可以直接来。”颜瞳对赵云道。
赵云点点头，回顾四周，没有发现异常：“你们约定的时间是多久？”
颜瞳指向不远处那巨大的影子：“明日正午，就在那边的合黎主峰：招云峰。”
“此处偏僻，倒是可以避开江湖上的名门正派，不让他们知道你们的交易。”赵云道。颜瞳便走了开去。她和赵云先到此处，本就是为了弄清地形，好探出燕云宗可能埋伏的地方。等到明日让樊淑注意一些……
两人在漆黑的夜中行走着。黑暗对他们形不成阻隔，赵云有龙瞳，颜瞳的功力也是很深，一路上没有什么障碍。两人将峡谷四周仔细探测了一番，将这块地形了然于胸，便向那招云峰行去。
身形划过这一片绿洲。站在远处看还不觉得，等到疾行在其中时才发现这片绿洲大得吓人，赵云飞出好一会儿都没有到头。颜瞳在身边也是有些诧异这绿洲的广阔。不过还好，招云峰就在前面，跑不了……
“小瞳，向你打听个人。”赵云没有察觉到异常，便和颜瞳说话。
“嗯？谁？”
“你们的前任宫主。”赵云道，“吴言。”
颜瞳身形顿了顿，很快又跟了上来：“你……认识她？”
“就是她……杀了哥哥……”赵云的牙齿紧了紧。
颜瞳一愣，停了下来。见颜瞳停在了原地，赵云回过头，走到她身边。颜瞳一脸震惊地盯着赵云。
“怎么了，小瞳？”赵云问道。
“子潇哥哥……是她杀的么……”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