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翻回了作文本的封面，看到了这个学生的名字。
“赵雪。”蔡瑜想了想，“是那个坐在第三排的女孩啊。”
下课了，蔡瑜走出门外伸了个懒腰。这些小孩子天性好动，正在走廊里打闹玩耍，蔡瑜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走了过来。
很可爱的女孩，皮肤如雪，蔡瑜第一次进入班里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她看起来很文静，笑着会露出可爱的虎牙，说话的声音也很柔。
狐狸。蔡瑜总会莫名地想到这种动物。这个女孩，就像一只小狐狸。
“小雪，你告诉老师，这篇作文是你自己写的吗？”
蔡瑜拍拍女孩的头，柔声道。
“是的，老师。”赵雪甜甜地笑了。
蔡瑜皱了皱眉：“小雪，老师告诉过你们，不能撒谎，要做个诚实的孩子，记得吧？”
“记得啊，老师。”赵雪点点头，“我没有做错什么呀。”
蔡瑜拿起了作文，翻了翻。
“小雪，你在作文里写到，你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三国时期的赵子龙？”
“嗯！”赵雪道，“我超级喜欢他的！”
蔡瑜摇摇头，指着上面那一行字：“小雪，你告诉我，这一行字是什么意思？”
这么小的孩子，怎么能够引用史书上那佶屈聱牙的文字？恐怕看都看不懂吧。一定是有谁在帮她写！
赵雪看了看，说道：“柔贤慈惠曰顺，执事有班曰平，克定祸乱曰平。老师，这是蜀汉后来追谥赵云时写的，说他性格温和，战功硕硕，所以才追谥他为顺平侯。”
对答如流？蔡瑜愣了。一个三年级的学生，对这段古文理解得这么透彻？这……难道是天才？
“小雪，你在前面写到，‘云别传记载……’，你知道云别传是什么吗？”
蔡瑜来了兴趣。看来这个女孩对三国时期的历史很了解，这一定和家里的教育分不开吧。她一定是从小就听大人讲过这些故事，才会这么了解。
“云别传，是南宋文学家裴松之为三国志赵云传所引的注，它上面详细阐述了赵云的性格与事迹。”赵雪道，很天真地看着蔡瑜，“老师，我说得对吧？”
不能更对了……蔡瑜这下是惊愕住了：这……绝对是天才！
“小雪。”蔡瑜拍拍赵雪的头，“你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我姐姐啊！”赵雪露出可爱的虎牙，“云别传就是我姐姐写的，她也很喜欢赵子龙！”
蔡瑜一脸黑线：开什么玩笑，你的姐姐……真是够可爱的。
“小雪，你的爸爸妈妈是干什么的？”蔡瑜不以为意。一定是她的姐姐在逗她开心吧~
赵雪摇摇头：“老师，我没有爸爸妈妈，只有姐姐。”
蔡瑜默然。这个女孩……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么？从小失去双亲，由姐姐养大，比起同龄人，一定很悲伤吧。
蔡瑜决定，放学后去这个女孩家里看看。没了父母的孩子，更需要老师和同学的关心才行。
“小雪，你的姐姐是做什么的？”蔡瑜道。
“老师，姐姐她在研究什么……物理？我不知道啦。”赵雪笑道，“就在城东的研究所。”
蔡瑜眨眨眼：城东？那里是……省里的最高研究机构？这个女孩的姐姐……是科研人员？！
“小雪，放学后，老师去你的家里玩玩，可以吗？”
“真的吗老师！”赵雪两眼放光，不住地点头，“嗯嗯嗯！太好了！”
放学后的蔡瑜跟着女孩走在街上，看着女孩活泼的背影，蔡瑜心里一阵莫名的难受。她失却了父母，却依旧这么阳光，背后的痛，又有谁会明白呢。
坐了一会儿的车，蔡瑜终于到了学生的家里。她伸了个懒腰，四下看去。
城东的建筑风格与城西不同，到处是平屋，因为那边有严令禁止的研究所。女孩的屋子就处在略显偏僻的郊外，放眼望去只有寥寥几座建筑。有个小书店，有家游戏厅，还有零零散散的一些餐厅市场。
蔡瑜拍拍女孩的头，拉着她走了过去，三层小楼。孩子们总是喜欢老师的，赵雪也不例外，老师来家里玩，她一路上都兴奋地走在前面，自告奋勇地给老师带路。她走到门前，拿出钥匙捅了好一会儿，终于开了门。
“老师进来吧！”赵雪对着蔡瑜笑道。
“嗯~”蔡瑜进了赵雪的家。
屋子不大，两室一厅，显得别致。东西不多，都是些生活必须物件。那边的卧室门上贴着一些动物，大多都是狐狸之类的。墙上亦有卡通贴纸，大部分都是历史人物，最多的还是赵云。
看来小雪的姐姐也是个童心未泯的人啊，她也喜欢赵子龙么~蔡瑜笑了笑。怪不得小雪对三国这么了解，是因为她姐姐吧！
蔡瑜坐在沙发上，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桌上的画。
“小雪，这是你画的吗？”
“是的老师！”赵雪跑到里屋去拿茶杯，给蔡瑜倒水。
纸上画着的是一些景物，线条歪歪曲曲，有太阳、草原、河流、木屋，蔡瑜拿起一叠画细细看着。
她喜欢这样看孩子们的梦。
“咦？这个是……”
蔡瑜的目光停留在最后一幅上。画上是一汪巨大的湖泊，在湖泊前有三个人围着一团篝火。虽然线条不细致，但蔡瑜还是认了出来。
一个少年，脚边还放着一杆枪。一个蓝衣女子，她正演奏着某种乐器。一个在地上打滚的女子，她还抱着一只小狐狸。
“这是什么画……”蔡瑜看了好久都没明白这幅画要表达的意思。应该是小雪乱画的吧，小孩子的世界，我又懂什么呢~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蔡瑜放下这一叠画站了起来。赵雪跑到门口，甜甜的声音传来：“姐姐，你回来啦！”
“嗯。”
蔡瑜看到一只手伸出，抚摸着小雪的头，姐妹俩在打闹着什么。随即二人走了进来，蔡瑜才算是见到赵雪的姐姐。
一身白衣，头发很随意地束着。她还提着袋子，是买了什么东西回来。最让蔡瑜瞩目的，莫过于她白皙的皮肤了。
肤色如雪，人如玉。姐妹俩的皮肤，都是那么晶莹。
“蔡老师，请坐吧。”女子把东西放下，很客气地打着招呼。
“我是小雪的姐姐，就叫我幽幽吧。”
………………………………………………梦与现实…………………………………………
“唔……”
赵云恢复了些意识，隐约间感到风吹拂着面颊。费了好大的劲，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这是山顶。月亮透过远处的乌云，照耀着下方。四周一片寂静，偶有鸟鸣声。赵云茫然地看着这一切，还没有回过神来。
这里是……
白狼山巅？！
赵云坐了起来，认真回想着刚才的事。就在刚才，他本来在成都，对星彩和姜维交代着最后的事情。星之所坠，他也随之离世。只是，为什么现在会处在这里？
就像是……一场梦醒……
白狼山，好遥远的三个字。赵云缓缓站了起来，脚边的涯角枪静静躺着。他走到崖边，俯瞰辽东的景色。天色已晚，夜风微凉，赵云头脑中的胀痛一点点消散。他握紧了拳头，龙鳞罡气、皇龙真气等数股气息流转，熟悉的感觉传遍全身。
我究竟是……怎么了……
夜空之中赵云的龙瞳亮起，他逐渐认清了现在的自己。自己是那么年轻，没有老去，没有半点衰退。自己依旧穿着那身黑色曦袍，脚边依旧是那完好无损的金色面具。这一切，都是当年的那个白狼山巅！
赵云后退了两步，面前的云朵旋聚，逐渐凝为一个人影。那个老者抚着花白的胡须，没有半分戾气，只是慈祥地看着赵云。
“平清盛！！”赵云一惊。面前的这个人，正是布衣神相门的门主！
怎么可能！他不是已经被琉璃的十色莲花湮灭了么！布衣门不应该消亡了么，怎么会在这里……
赵云的思绪一片混乱，他望着四周，不知所措。
“子龙，你醒了。”平清盛落到地上，笑了笑。
没有半点敌意，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好友。
“醒……了？”赵云的额头上渗出汗珠。
醒了，就意味着之前经历的……都是梦？
我难道……做了一个数十年的梦？那些征战厮杀，那些谈笑沙场，都是梦？
赵云后退着：我是什么时候陷入梦境的……是当初和平清盛交手时，就已经睡着了么……
“不必惊慌了，我不是你的敌人。”平清盛道，“你刚从梦里醒来，先好好冷静一下吧。”
赵云摸到一块石头，坐了下来。他捂着生痛的头，脑海里无数电流划过。
为何……那么深刻的记忆，都是一场梦……我的一生，我的妻子，我的家……
“所以，你还是不愿意回答我之前的问题么？”平清盛道。
“梦和现实，究竟是什么？你活在梦里，还是活在现实里？”
赵云怔怔地听着平清盛的发问，竟什么也说不出口。白狼山的夜晚，寂静得可怕。
“子龙，你好好看看我。”老者道，“我，究竟是谁？”
赵云抬起头，目光游离着，最后聚焦在这个老者身上。这个面孔，这个打扮，这个笑容，一切都那么熟悉……
“你……你是……”赵云的声音颤抖着。
“我，就是你啊。”老者走到面前。
这是……自己……这是苍老的自己……他不是平清盛，他是老年的赵云……那双眼睛逐渐变得血红，那是龙瞳……
白狼山起风了，绕着两人。
我，遇见了自己……
“何为梦，何为现实。我不知道，你也不知道。”
老者走到赵云旁边，坐了下来。
“梦与现实没有明确的界限，它们都可以是梦，都可以是现实。”老者轻轻道，“看后面吧，那么多熟睡的人。他们的现实，也不过是另一个他们的梦。”
老者抬头，望着头顶的繁星。银河璀璨，浩淼无边。
“在宇宙之中，我们太渺小了，对于无限的夜空，我们的存在不过是梦一般虚幻。”老年赵云拍着青年赵云的肩膀，“子龙，在浩淼的宇宙里，会有几个你呢？”
赵云愣了好久，他只是看着自己，什么也没有说。
“子龙，那个常胜将军，对于你而言，只不过是一场梦。而你对于那个常胜将军而言，亦不过是梦罢了。如此一来，梦与现实，又有什么区别呢。在你的梦里，会有可歌可泣的历史，会有无数后人为史书上的你着迷或者疯狂。而在常胜将军的梦里，你在白狼山巅，你看到了一切美景，你看到了浴火的凤凰从脚下腾飞。”
“你的梦里从来都没有过人，只是感到熟悉的场景。他们都是你，又都不是你。见到这些，才会有那种感觉。”
赵云沉默不语。在那个梦里，常胜将军的他总是梦见一些场景（见387与478章）。那些地方他从来没有去过，但总是感到莫名的熟悉。
归其根究，赵云是到过这些地方的。不同的人，不同的世界，却是同一个赵云……
“我们太渺小了。这个世界，这个宇宙的玄机，是超乎我们头脑想象的……”老者道，“你和常胜将军，就像这两条线一样，隔着不同的距离，演绎着不同的梦与现实。”
赵云站了起来，和老年的自己对视。许久，他伸出手，盖在老者的额头上。
“有无数个我，过着无数个不同的人生么……”赵云开口道。
“那么，现在的我是谁？在白狼山巅上的我，是谁？”
老者笑了，他摇摇头，没有回答。
我是谁。赵云站在山顶，看着地面上划出的无数道线。
如果有那么多的我在无数条线上过着自己的人生，那站在这里的我，究竟是谁？
我是他们的集合，还是他们之中的一个？是我认清了梦与现实，还是又陷入了另一场梦？
赵云回过头面对着老者，许久才开口。
“你，是被困在这些梦之中的我么……”
老者笑了，不再说话，低下头去。
“拜托了，消失吧。”
赵云伸出手，触碰到了老者的额头。一道涟漪传出，遍布整个白狼山巅。老者化为碎片，连同周围的梦境一起消散。
子龙，若给你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你，会选择如何活下去呢？
一片寂静，山巅上只留下了青年的赵云。曦袍随风而动，赵云转过头，看到了熟睡在那里的樊淑。
樊淑。是她，是那个梦里自己的夫人。现在的她那么年轻，睡得很静谧，脸上还带着笑容。
赵云走了过去，在樊淑面前蹲下身来。
樊淑，我和你，又在哪些线里见过？那些事情，对于你而言，也许只是一场梦吧。
但对于我来说，却是亲身经历……
“唔……”
樊淑动了动，清醒了过来。她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了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