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行礼:“正是。”
众人的目光被黄盖从诸葛亮身上引到赵云身上。从一开始赵云便静坐在诸葛亮旁边一言不发。那些武将见他一身白衣却透出血光杀气,不动如山却含雷霆锋芒,不由得被牵起武人好战之气。如今又听说是那龙魂枪神,好胜之心更甚。
“赵将军,你在长坂七进七出,想必最清楚曹军多少。”江东武将中凌统开口,“诸葛先生说曹军百万,又说曹军一百五十万,到底有多少?”
“我遇到的,数万而已。”赵云道。风轻云淡的话激起了在场所有武将的热血。
甘宁在一边,似乎明白了诸葛亮和赵云的一唱一和:看来他们是主战的!
“那曹军铁骑战力如何?”甘宁就势问道。
赵云又道:“看对手是谁。”
甘宁咧嘴一笑。赵云这两句彻底激起武将的好胜之心,主战派一方都有些沸腾。此刻孙权气也有些消了,仔细想想诸葛亮的话。好像是他故意激自己的,于是又冷静了下来。
主和派中的老臣张昭见局势倒向主战派,又问诸葛亮:“诸葛先生,曹操拥兵百万,人多势众,我江东一旦失陷必会生灵涂炭。敢问先生有何计能退曹操百万大军?”
听张昭问出至关重要的问题,众人也都沉寂了下来。别的不说,百万大军这四个字是最好的威慑。
孙权也看了过来,诸葛亮捕捉到他眼里的一丝急切,摇摇羽扇:“我主虽败,兵力尚在,仍有云长之万余精锐,又有刘琦数万水师。曹操虽百万之众,近追豫州,轻骑一日三百里,此所谓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稿。北方之人,不习水战,荆州虽降,迫于势耳,人心未定。”
诸葛亮说着面对孙权:“今若将军能与豫州同心协力,破曹必矣。曹若破,必北还,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势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唯将军裁决。”
孙权大喜,就要下定决心,一旁的主和派文臣就要劝阻。此刻,门外却响起了掌声,众人回头,一人走入。
孙权又喜:“公瑾!”
江东百臣纷纷道:“周郎回来了!”
来者正是周瑜!
“诸葛先生所言不错。”周瑜边走边道,“兵不在多在精,曹军虽百万,乌合之众耳。”
走到孙权面前,周瑜行礼:“主公,臣回来了。”
孙权拉起周瑜的手,激动了半天,又掏出一封信:“公瑾,这是曹操前几天写来的信,你看看吧。”
赵云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八成是曹操的劝降信。
周瑜接过信,随手丢到火盆里:“主公,曹虽托名汉相实为汉贼。主公有父兄之烈,割据江东,地方圆数千里,兵精足用。曹军铁骑不善水战,与吴越争锋本是自送死而来。北土未定,马超韩遂尚在关西,为操后患。北军南征,必水土不服必生疾病。曹犯兵家大忌,将军破曹就在今日!”
前番被诸葛亮说动,如今又有周瑜这枚定心丸,孙权彻底稳下心神:“吾不能举吴越之地受制于人!”言罢,拔剑斩下桌角:“再有言和者,形同此案!”
诸葛亮和赵云暗自松了口气,对视一眼。下定决心后,孙权安排周瑜入座,并招呼宴会开始。经历一番唇枪舌战,众人肚子也饿了,宴会开始热闹起来。赵云刚要夹起那没见过的海鲜食物,迎面来了好几个江东武将来给他敬酒。喝就喝吧,赵云平日不沾酒,但并不意味着他不能喝。只是他没想到,这一喝起来就没个完,每次赵云送走上一批刚刚坐下,还没把食物送到嘴里,下一批喝酒的就来了。几番下来喝都喝饱了,赵云面前的海鲜还动都没动。更可气的是,还总是有人叫他不要客气随便吃……
一片热闹,甘宁走过,走到赵云旁边不客气地坐下,拿起酒杯:“子龙,干!”
赵云只得一饮而尽。和甘宁说了些旧事,赵云望向另一边的诸葛亮,甘宁也顺着看过去了。
“都督好像挺喜欢诸葛先生啊。”甘宁抹抹嘴。
“惺惺相惜吧。”赵云终于吃下了第一口海鲜,“兴霸,这是什么?”
“这个叫龙虾。”甘宁道,“得把壳剥了吃,哪有像你这样壳都不剥连头吃下去的。”
“我就说怎么这么硬。”赵云挠挠头,“好吃!”
宴会进行到一半,赵云还见识到了诸葛亮的大哥诸葛瑾,两兄弟好久不见自是一番寒暄。周瑜过来给诸葛亮和赵云都敬了酒,又和诸葛亮说了好久的话。酒过三巡,周瑜拿了张琴,提议和诸葛亮一人弹琴一人舞剑。诸葛亮也不客气,把羽扇放下坐在一边抚起琴弦,周瑜顺势拔出宝剑,众人都欣赏着两人的表演。
“都督琴艺可是江东绝伦。”甘宁就在赵云这边吃了起来,“如今看来,诸葛先生也是不逊色于他啊。”
赵云小心翼翼地剥龙虾:“你听得懂?”
甘宁摇头。
“那干嘛说他们一个级别的?”
“感觉,懂么!”甘宁怒道,“你看都督和孔明先生那表演,就让我觉得天衣无缝。”
“哦。”赵云很快把龙虾吃完了,“反正我也听不懂。”
于是两个不懂琴的人一边吃龙虾一边评论着诸葛亮的琴艺和周瑜的舞姿。虽然不懂旋律,但习武之人听得出来,周瑜每一剑都和诸葛亮每一音符融在一起。赵云突然想起,周瑜是炎音双属性,而诸葛亮则创立了音域之法。既然都对声音有那么高的造诣,想必琴艺也是不相上下。
宴会就这么愉快地结束了。赵云和诸葛亮回驿馆歇息,按照礼尚往来的原则,第二日江东便会派出一些人随两人回访刘备,周瑜自然会在队里。赵云走的时候顺带买了几件江东特有的礼物,准备回去给其他人。
'(413。家事战事)'
江夏,刘备带着关羽刘琦一行人立在江岸,等着远处的船队靠岸。
这是江东回访刘备的队伍。周瑜带着一部分江东臣子以及回来的赵云诸葛亮来到江夏,刘备等人早已等候多时。如今两方算是正式结盟,有必要对双方大概情况有初步了解。刘备和周瑜客客气气,手下一群人互相客气着,在士兵开队下进入了江夏城。
陪着江东一行人,军营、城镇、府邸都转了个遍,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留着用了晚膳,刘备安排江东回访队伍住下,热闹了一天的江夏才算是安静了下来。
辞别了江东队伍,赵云等人跟着刘备往回走,天色已晚。赵云默数着己方队伍,却发现少了什么。
“主公,飞哥哪里去了?”赵云疑惑地问道。整个白天都没有见到张飞,由于忙着迎接江东队伍,赵云也一直没问。听到赵云的问话,关羽等人都叹了口气。
刘备低声道:“小娟昨日临盆,难产,诞下一子后……去了……”
赵云和诸葛亮对视一眼,心下惊愕。夏侯娟她……逝去了么?就在赵云和诸葛亮出使江东的那天,江夏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三弟现在情绪有些低落,我们都安慰过他了。”关羽道,“我们给小娟处理完了后事,三弟提不起心,所以没有来。”
赵云不曾料到自己一问问到这种事情,不知该说什么。一行人默默地走着,到了各自府邸面前都散去了。赵云和诸葛亮顿了顿,决定去看望一下张飞。两人穿过一片夜色,来到张飞府邸。
赵云走上去敲了敲门,过了一会儿,门开了,是穿着丧服的星彩。
她脸上还有泪痕,略显疲惫,眸子里的色彩也淡了一分。见到两人,星彩强打精神。
“云叔叔,军师叔叔……”
赵云摸了摸星彩的头,牵起她走进院里。诸葛亮看到,里面挂着白色花环,正中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拉着星彩,赵云感觉这个女孩走路都有些不稳。这么小的年纪便失去了母亲,哪怕心智早熟了些,这种打击对于星彩而言也太大了……
张飞守在灵柩前,昏暗的烛火照着他。灵牌上写的,“爱妻夏侯娟之位”,几个大字格外刺眼。
对于其他人而言,这只是七个字。但这七个字,却带走了张飞的妻子,星彩的母亲,留下的只有伤痛。
“子龙,军师。”张飞的声音很无力,完全没有平日的阳刚模样。星彩见到母亲灵位,眼眶一湿,嘶哑的啜泣声传出。赵云搂着星彩,低声安慰着。
张飞沉默地搭来两把凳子,让赵云和诸葛亮坐下,又拿来几杯茶,手都在颤抖。
“彩儿,别哭了,去看看你弟弟睡了没有。”张飞道。
星彩抹去眼泪,咬咬牙,点头,松开赵云的手,向另一边的房间走了去。
“三将军,请节哀。”诸葛亮的声音也柔了下来。如今张飞这种憔悴的模样,却是其余人都没见过的。
“俺知道。”张飞道,“曹操大军马上来了,俺不能掉链子。等这件事过去了,再好好安葬小娟。”
在赵云等其他人眼里,张飞就是个铁打的汉子。可是,再刚强的人,内心也会有柔软的一块。
“飞哥,嫂嫂留下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张飞挤出一丝笑容:“张苞,是个胖小子,可爱得很。”
两人和张飞说了几句,星彩从另一边出来,小张苞已经熟睡了。张飞抚摸着星彩的头,又望向夏侯娟的灵位,不知该说什么。
“飞哥,你注意保重身体。”赵云也是心头沉重。两人见天色已晚,安慰了张飞后便辞别。
走出张飞府邸,两人只觉压抑,都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诸葛亮摇摇羽扇,望着上方的月亮。
“曹操得荆州蔡瑁张允相助,正练水师,准备起兵。”诸葛亮道,“都督他在外练兵之时,经过实地勘察,发现决战地很可能是赤壁。”
“赤壁?”赵云一愣。
“那里水路笔直,没有弯曲,选在那里,大军战船可以尽情排开,没有阻碍。”诸葛亮道。
“这岂不是对曹军有利?”
诸葛亮摇摇头:“我也去过那里。赤壁沿岸南高北低,以我多年在荆州种田的经验,再过四天,到处都会挂东北风。”
“嗯?”赵云不解。两人边走边说着。
“东北风,经由赤壁那一块地方特殊江岸的阻拦反射,便成了东南风。也就是说,四天后,赤壁那一块地方便会刮东南风。”
“那又如何?”赵云问道。
诸葛亮笑了笑:“只要东南风起,我们就有胜算。只不过,还要多加准备而已。”
赵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诸葛亮所说。
“子龙,明天我会跟着江东等人再去一次,会到前线去帮助他们。”诸葛亮道,“你就留在这里吧,等到四天后的二更时分,你去三江口接我回来。”
“军师,你要一个人前去?”赵云诧异,“不会有危险么?”
诸葛亮笑了笑:“如今曹操已经调兵顺江南下,局势危急,帮他们便是救我们自己。如今战胜曹操还很困难,我得和都督好好合计。张将军家里出事,你留在江夏助主公便可,不必担心我。”
“子龙,江东和我们,既是联盟,又是敌人。”诸葛亮叹道,“现在危难当头,他们还不会怎么样,我也必须身赴险境。如此,才有生机。”
辞别了诸葛亮,赵云回到自己的房间,一夜无话。第二天,在诸葛亮的建议下,赵云留在了江夏,而他一个人带着随从跟随返回的江东队伍离开。站在江岸,赵云远远望着船队。
诸葛亮有些方面和赵云很像。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事,他们都会最快地把心思放到当下来,并积极为未来筹划。自诸葛亮加入以来,除去刘备,将领之中和诸葛亮走得最近的便是赵云,两人也成了私底下的朋友。赵云发现,诸葛亮虽然一直是风轻云淡不动声色的样子,但他是在认真观察着四周,认真为这群人谋划未来的路,也会关心周围人的处境。只是他的方式在外人看来太淡然了一些,所以会让人觉得高冷。
按照刘备和诸葛亮走之前合计的,赵云等人调兵遣将紧锣密鼓地为之后做准备。张飞虽遇此变,不过危难当前也打起精神将精力放在军中。小星彩把心思都放在照顾弟弟张苞上,这场即将来临的大战让众人的注意转移,也相应减轻了张飞一家心头的哀伤。
赵云立在江边,望着远处下坠的夕阳。他面前是一只小船,几名军士正来回行走准备着。
根据前线情报,曹操已经于赤壁排开万千船队,这几天和江东部队发生了好几次小冲突。数十万大军调动困难,因此曹操的进攻锋芒还未到。但已经过了三天,想必马上就该决战了……
“再过一会儿,就该去接军师了……”赵云披甲持锐,随行的三名士兵正搬运着物资。决战在即,天空乌云密布,身后军旗耸立,到处都是紧张的气氛。
“云叔叔。”身后传来星彩的声音,赵云回头。
星彩抱着睡着的张苞,来到江湾。
赵云摸摸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