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画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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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画江山-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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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嘉如此坚决,各人已经隐约间明白,张守仁任命军职,奖赏军功的事,已经成为主战派与主和势力间的一场角力,身为主战派首领的石嘉,无论如何也要让张守仁得到应有的,甚至是超乎其功劳的奖赏,用来打击主和派的气焰。

“守阙主事、书史令何在?”

两名青袍官员闻声而动,一起步上堂上,向石嘉躬身行了一礼,齐声道:“下官某在。”

“你们二人,立刻书录张守仁的告身、枢密府令、制作印信。”

“是,下官遵令。”

石嘉敛容正色,端坐堂前,提笔将张守仁的任命写了,交给这两个官员前去加盖印信,备档待查。待这任命书呈给皇帝,皇帝颁旨同意后,张守仁一跃十几级的任命,便算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

张守仁知道,这种事自己决没有发言的资格。别看石嘉对他言笑不忌,鼓励有加,可若是自己不识抬举,扰了他兴致,只怕他弄死自己,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

可是依附石嘉,就等若与太师做对,那太师要弄死自己,也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的容易。

思来想去,只觉自己全身发痒,好象当真长出十几条腿来,真的成了一只蚂蚁,还是一只随时会被踩死的蚂蚁。

当下挤出笑容,按着礼仪谢过枢密提拔之恩,转身按剑,昂首出门。

不管如何,他张守仁总归不是摇尾乞怜的小人。亦不是被官职俸禄打动,就会得意忘形,不知进退的蠢人。这石嘉如此待他,显然是要把他拉入自己袖中,成为石党的一份子。而张守仁心中,无论战和两派,都并不足以让他倾心相托。

只是朝中赏派之争如此厉害,他又与余太师一党理念不合,如今看来,只也有投靠石嘉一条路可走。若是不然,两边无论哪一边和他过不去,都能让将瞬间击成齑粉。

“只怕枢密大人看出了这一点,这才如此没有顾忌吧。”

张守仁摇头苦笑,用力晃了晃自己脑袋,正要离去,却见有一青袍官员,急匆匆跑到自己身边,赔笑道:“张将军,石枢密有令,让下官知会将军,一会子石府宴请将军,请将军一定要赴宴。”

这人身着从五品的文官袍服,头戴展脚幞头,身着红色官袍,脚穿黑色厚底官靴,若是在地方,也是一州的知府位份,在这枢府里,想必也是有名号位份的官员,此时却被石嘉如同家中奴仆一般的使唤,跑的满头大汗,显是对石嘉的任何命令,都是不敢怠慢。

这官员将话传到,料想张守仁必定不会拒绝,当下微笑点头,向张守仁道:“将军听清了吧?石府宴客,最忌人迟到,还请将军早来。大家也早闻将军威名,渴欲结实,将军早些过来,也可与大伙儿亲近亲近。”

“这位大人,守仁刚到京师,还末安置。况且,我与好友一齐过来京师,事先说好,枢府这边事情一完,就去寻他。他一个文弱举子,身上分文没有,在这京城里乱走乱撞的,我实在是不放心哪。”

张守仁皱眉叹气,好象杨易安这个青年男子如同小女孩一般,随时会被人拐卖。

那官员听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苦笑道:“既然这样,不如请贵友一起过来,想来枢相大人不会见怪的。”

“不不,这如何使得。小将不过是一个小小别将,得枢相抬举,入府饮宴,已经是殊恩厚德,如何敢再带旁人前去。请大人回复枢相,过上几天,小将一定亲自登门求教,并谢今日不应召之罪。”

话既然说到这个地步,那官员也不好再劝。只得苦笑点头,看着张守仁下了石阶,出了枢院大门。

第三卷 帝都风云(四)

“此子风骨不凡!”

这官员吃了一惊,扭头一看,却见是石嘉与几个心腹枢密站在自己身上,用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达的神情,正看着匆忙奔出,翻身上马的张守仁。

“石公,看来这个张守仁,并没有下定决心啊。”

“不能为我所用,就需早除。石公,不若弹劾他一个骄纵不法的罪名,将他罢黜了事。眼下的情势,必定无人替他说话。”

几个人七嘴八舌,乱纷纷向石嘉进言。那个适才还被他们夸奖,言道是国之栋梁的张守仁,现下却又在他们口中被贬斥,甚至有性命之忧。

那官员听的满头是汗,知道这几个长官不避讳自己是件好事,可是还是忍不住胆战惊,汗透重衣。

“诸公,暂且不必如此。”

石嘉面露微笑,似是完全不将张守仁的无礼放在心中。在他看来,张守仁虽然名动天下,其实是个毫无根基的傻小子罢了。自从听闻此人大名后,他早就派人往张守仁家乡详细摸清了张守仁的底细。一般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关系,唯有张守仁,他唯一的朋友,就是永和里的那些平民百姓。这样的人,投效与否,其实无关大局。倒是利用此人,打击政敌,方才是当前之急。

他微微冷笑,心道:“不敲打你一下,还真以为你是个人物啦。”

不管如何,张守仁不顾而去,还是轻轻的在石枢使的心头扎了一根刺。权倾天下数十年,除了那余某对自己不假颜色,其余不论位至宰辅者,或是方面镇将,见了自己哪有不拼命巴结的道理。虽然很是欣赏张守仁的梗直强项,也赞之以风骨不凡的考语,然而在他心中,却依然很是恼火,只是多年的养气功夫,使得他仍旧是泰然自若,并没有人可以在他脸上看出他真正的所思所想。

张守仁轻松将石府宴饮推却,心中却是纷乱如麻。就军人本份和大楚军中的传统来说,军人不该介入任何政治斗争之中,亦绝对不可以加入任何政治党派之中。正是因为这个教条存在,不少大楚军队在本朝建立后多次政争中保持中立,使得国家不致于因政争而陷入内乱,国祚得以在强敌迭至的乱世中得以保存,这一禁令,居功甚伟。

而就情感而言,大楚内外交困,境内党派林立,政出多门,国家政令不出都门,已经成为废纸;对外屡战屡败,只能维持守势,开国之际的尚武之风又渐渐消失,主战派的势力越来越弱,在当今皇帝治下,主和派的势力越来越大,已经首次凌驾于主战派之上。身为军人,自然渴望扬国威,长志气,勒石燕然,尽复旧地。如何能看的起那些畏敌如虎,言如称和的文人集团。

张守仁想到此处,只觉得心中彷徨之极,难以决断。他骑在马上,纵骑飞驰,一路奔出皇城,直到皇城之外,路上的百姓渐多,害怕冲撞了人,这才勒慢马速,尽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蹄声得得,穿着打扮各异,服色不同的行人在他马头前慢慢行过,张守仁默然四顾,只觉得繁花似绵,人物如画。京城中的高官显贵,簪缨世家很多,各式各样的新奇货物自海外而来,各式各样的名贵锦缎自大楚各地运送而来。沿街的店铺叫卖声息不绝于耳,装饰华美的马车不绝于途,熙熙攘攘,热闹非常。

张守仁虽然亦是在城市长大,却也是初次到达这京师地界。大楚南京,人口多达百万,以丰厚的海外贸易和全国各地的商贸往来,再加上是皇室所在,每年有无数的贡赋源源而至。立国百年,再加上前朝经营,现下已经成为全世界最为繁华,人口最密集,建筑最华美,文化最昌盛的伟大所在。

南京城周长四十八里,大半是官员和平民所居的外郭城,城南,又建有更加巍峨雄阔的皇城,在太平山和御马营、西湖的环绕下,便是宫城所在。

外郭城虽然是平民所居,却也是华美壮阔,十八个城门大小不一,将京城与四郊牢牢联系在一处,每日清晨,四郊的菜农、果农便开始进京城内,或是沿街叫卖,或是送与菜市和果铺之中;稍迟一些,便是来自全国各地的商贩,或是以四马大车,或是船泊水运,将堆积如山的日杂百物,送入城内;等到官员起身上朝,街市上早就人声嘈杂,行人商旅热闹不堪,僧人道士夹杂其中,还有那来自外洋的蓝眼金发的夷人身着各式各样的衣饰穿街过巷,兜售着来自海外的货物。

张守仁先前还是骑马,待到了闹市中,只看的眼也花了,行人越来越多,骑马已经很难。他翻身下马,牵着缰绳在大街上慢慢行走。

“守仁!”

临近大佛寺的街口,张守仁正在茫然四顾,耳边却响起杨易安热切的呼喊声。他转头顾盼,却见杨易安背负考蓝,正向着自己微笑。

“易安,你不是去礼部投考了,怎么又跑来此地?”

杨易安悠然四顾,一边与张守仁并肩而行,一边笑答道:“那么点事,不过盏茶功夫就办妥了,闲着无事,想起我本来是要来这佛寺里投宿,不如逛过来看看。倒是你,为什么跑在这里,又是一脸的傻样,好象无处可去一般。”

张守仁苦笑道:“我到真的是无处可去。”

他左右顾盼一番,见没有扎眼的人物在身边,便低头轻语,将今日之事一一向杨易安道来,说到最后,杨易安已经是面色沉重,适才的轻松神情,已经消失不见。

“你这次惹大祸了!”

张守仁见他如此郑重,虽然自己也是如此担忧,却不肯随之附合,便故意做出一脸不在乎的模样,向他笑道:“不过是推了今日的饭,有啥祸事可言?”

“嘿嘿嘿嘿!!”

杨易安连声冷笑,向着张守仁上下打量一番,满脸的鄙夷之色。半响过后,方才向他道:“你这家伙,难道自己不清楚么。你现在这个少年英雄,已经是站在风口浪尖上啦。推了石嘉的饭,余太师必定知道,你看吧,他必定会派人过来寻你,意图拉拢。我知道你这个人,石枢使你尚且不买帐,更别提这个太师了。他的人,你必定也是推掉无疑。这样一来,同时得罪了这两人,比得罪皇帝还惨。”

“我不想惹事非,也不能沾惹这些东西。他们要升我的官就升,不想升了,我还回背崽军里当队正去。我的那些兄弟可是好不容易调教出来,行军打仗都是万中选一的好手。我是军人,懒得理会别的,只要能让我带兵打仗,管他什么功名利碌。”

“就怕你躲事非,事非却要来惹你。守仁,象咱们这样的人物,真的如同草芥蚂蚁一般,任人摆布的。罢了,事已至此,愁也无用。咱们见步行步,见机行事吧。”

两兄弟相视苦笑,知道眼前的危机,是以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决的。能和权势对抗的唯有权势,现在张守仁只能被动的等待。

三日后,皇帝自内廷降旨,诏命张守仁入宫觐见。

与繁盛之极,气象瑰丽的南京城相比,宫城除了坚厚高大外,倒是显的简陋平实许多。当年太祖立国时,下决心减小宫室规模,革除宦官之弊,减少内宠人数,宫室营建,只是以为了服务朝会,处理国政为主。就算到了今日,后世帝王废弃太祖苦心,后宫中又是阉人横行,佳丽过万,这宫室的规模,却也一直是如此,并不能有太大的改变。

让禁军搜身过后,过台城、午门,便是朝会的大殿,麒麟殿。

殿前的九十九级台阶共分三段,石阶正中以盘龙石雕为饰,正中的大道唯有皇帝可行,官员只能从正中两侧分文武而上。数十米高的石阶上禁军林立,甲胄森严,再有龙旗招展,配合以庄严肃穆的宫廷正乐,身着红黑两色的文武官员,赤足急趋,弯腰低头,自正殿侧门而入,在大殿各依班将跪坐。

帝王尊严,一至于此,令天下英雄至此,无不催眉折腰,意气顿销。

“陛下有令,传召张守仁入殿。”

在正式任命之前,张守仁不过是一个七品阶的武官,这麒麟殿前,侍立的全是号称大汉将军的宿卫,每一个的官阶都不在他之下。是以不论他如何名震天下,即将得到封赏,也只能老老实实的站在殿外,等候传召。

内殿传召声一出,张守仁立刻整装,急步向前。至殿前,交剑,由御史及监门将军检视完毕,方才挥手命他入内。

张守仁还是第一次进入这样的场合,在两排大汉将军的注视下,低头直趋,弯腰而行。待眼角余光看到大殿两侧的红黑两色官袍的衣角,他心知自己已经到了国家重臣云集之地,任何重大的国策,至少在表面上,都是在这个麒麟殿上做出正式的决断。

也只有正二品上的文官或武将,才能身着象征着品级的官服,按剑而坐。

他后背心开始沁出细细密密的汗珠,纵是在百万军中,也未有如此紧张的时刻。与敌争战时,败了大不了丢了一条性命,在这朝堂之上,这些官员和皇帝,却是比百万敌军,更加的令人紧张和害怕。

“臣某,叩见皇帝陛下,谨祝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守仁山呼舞蹈,到了大殿正中停下脚步,依着事先演练好的礼仪,向皇帝跪拜如仪。与诸位重臣直腰跪坐的姿态不同,张守仁在这一次召见过程中,只能跪伏躬身,不能抬头。以他的身份地位,是不足以窥探天颜的。

“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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