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掉一个最高分和最低分,勉强打个六十分吧。
很好,他们之间有四十分的分差。
再看看对方选手的搭档——
侯彦霖稍稍偏过视线,把目光落在一直保持微笑的阿西莫夫斯基身上,暗道不妙。
看这雪白的毛发,优美的形体,温和的微笑,大气的眼神……
本来漫不经心的侯二少突然正襟危坐起来。
因为这只萨摩耶将他们两组的分差拉得来只有五分了!
他把烧酒抱紧了几分,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谦和地说道:“礼尚往来,我都自报家门了,敢问先生贵姓?”
“我叫钟冕。”钟冕想到对方也自我介绍了职业身份,于是顿了一下后,弱弱地补了一句,“是、是一名作家。”
——文艺工作者。
侯彦霖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
啧,再怎么说靖哥哥也还只是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孩啊,会被这种时不时宣扬带着纸和笔独自在心间流浪的文青吸引住,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很抱歉,能和靖哥哥一起在心间流浪的人,只能是他。
侯彦霖微笑道:“我听说了,钟先生你要回老家一趟,找不到人帮收留这只萨摩耶。”
钟冕愣了下:“呃,慕小姐她已经……”
侯彦霖不由分说地打断了他:“钟先生,我知道一家很不错的宠物寄养所,过年也不歇业,就在前面街区,你也是养宠物的人,应该也知道吧。”
“啊……”钟冕犹豫着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那里过年期间要有VIP卡才可以,我……我没有,我知道那里设施很好,但太贵了,所以别说VIP了,我就只去过一次。”
这个人,太诚实了。
靖哥哥就喜欢这种老实巴交一眼就能看穿的男人吗?
侯彦霖仿佛看见分差又缩减了一分。
但这并不影响他的笑容,他掏出皮夹,从中掏出那家宠物寄养所的专属定制VIP卡,放在桌子上,推向了对方:“这张卡,送给你了。那里的人看到这张VIP卡,会免费为你的宠物提供寄养服务的。”
钟冕瞪大了眼睛,忙道:“这、这怎么好意思呢!”
侯彦霖善解人意道:“我家在本地,出差后烧酒也有锦歌照顾,所以这张卡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了,与其这样废着,不如送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发挥它的最大价值。”
钟冕拿起那张一看就很不一般的VIP黑卡,转过头与阿西莫夫斯基无措地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一个冷冷的声音自侯彦霖身后响起——
“侯彦霖,你在干什么?”
二十分钟前,慕锦歌被高扬的一通电话叫了出去,说是侯彦霖从三亚给她带了礼物,让他代为转交。
她觉得奇怪,心想高扬怎么不直接进来把东西给她,非要把她喊出去。
但转念一想,指不定是那个二傻子是想要给她制造什么惊喜,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所以即使她心有怀疑,但最后还是穿上羽绒外套出门了。
——没想到礼物没有惊喜,回来一看,原来“惊喜”原来在这里等着她。
让钟冕带着阿西莫夫斯基离开后,慕锦歌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对专业耍宝组合,沉声道:“你跟我进休息室,我们谈谈。”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侯彦霖被抓了个现行,并没有反抗,而是听话地抱着烧酒默默站了起来,往休息室走去。
“把烧酒放下。”慕锦歌叫住他,“我一个一个地谈。”
这句话把烧酒吓得不轻,以至于那副小墨镜“啪啦”一声掉到了地上,露出它那一双惊恐的大眼睛。
……哦豁,这是单独关小黑屋的节奏喽。
看着在自己面前关上的那扇门,烧酒认真地思索着自己是否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先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避风头。
门外的扁脸猫满面愁容,门内的侯二少脸上却依然挂着懒洋洋的笑容,把自己内心的紧张掩饰得很好。
看到慕锦歌把门给关上了,侯彦霖挑眉笑道:“师父,我知道你很想我,但你这样强烈要求和我单独相处,我会想歪的。”
慕锦歌转身,从兜里掏出刚才高扬给她送来的贝壳项链,面无表情地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侯彦霖笑呵呵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
慕锦歌嘴角一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侯彦霖眨了眨眼:“今早的飞机,一到我就过来了。”
慕锦歌问:“那你为什么还要让高助理代为转交?”
侯彦霖对答如流,十分自然:“想要给你一个惊喜呀。”
信你就有鬼了!
慕锦歌冷笑一声,又问:“为什么去找钟冕聊天?”
侯彦霖故作惊讶,语气夸张道:“咦,师父,你不会连男人的醋都吃吧?我可是一枚宁折不弯的直男,这点你放心!”
慕锦歌噎了一下:“……你怎么知道钟冕拜托我帮他照顾他的狗?”
侯彦霖笑道:“钟先生自己说的呀。”
慕锦歌看向他,缓缓道:“给你一次说真话的机会,不然我就调店内监控了。”
“好吧,”侯彦霖耸了耸肩,很快出卖了队友,“其实是烧酒告诉我的。”
证实了自己的猜想,慕锦歌恍然:“原来它昨天给你打电话,是为了说这个。”
“师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侯彦霖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虽然萨摩耶的确很漂亮,但你也不能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啊,这诉苦的电话都打我这儿来了。”
慕锦歌感到莫名其妙:“它有什么苦?它不是和阿雪玩得挺开心的吗?”
侯彦霖一本正经地认真道:“一般来说,失宠的皇后都会亲昵地和得宠的贵妃姐姐长妹妹短的,看起来相处融洽,实际上心里都在泣血和扎小人。”
“……”
过了几秒,慕锦歌说道:“阿雪很听话,对烧酒也很友好,在之后的相处中这点误会应该能消除。”
侯彦霖却问“消除之后呢?”
慕锦歌看向他:“什么?”
侯彦霖的眼色沉下来,如同一帘深夜悄然降临,他低声道:“消除之后,那个姓钟的就人凭狗贵,借着让宠物尽情玩耍的由头,越来越频繁地出入这里,与你交流越来越多的话题,你们越来越熟络,到时候……”
你就会跟着他去心间流浪。
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情绪,侯彦霖及时地收敛住了话头,微微一笑:“……我看过一本叫做《宠物奇缘》的剧本,就是这个路数。”
慕锦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语气冷淡道:“钟冕对我没有这方面的意图,他是个单纯老实的人,没什么心眼,我们只是淡淡相交。”
单纯?老实?没什么心眼?
侯彦霖越听心里越不是个滋味,脸上的笑容都透出几分嘲弄来,他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的恶意,哼道:“师父,你可长点心吧,老实人最擅长利用他老实的样子,闷声做坏事了。”
慕锦歌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过话,愣了下,皱眉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谋论了?”
听了这话,侯彦霖是内心是从所未有的……烦躁。
——对啊,我就是这么阴谋论、这么恶劣的一个人。
想要接近你,就会挖空心思地各种设计,像个狡猾的猎人,根据预判埋下完美的陷阱,还不甘于等待,一次又一次地主动现身诱导,为了得到想要的猎物而尽心竭力。
他从来做不来老实人顺其自然的那一套。
与那个姓钟的恰恰相反,他不老实,不单纯,心眼比烧酒的毛还多,套路深,真诚少,商人头脑,一身俗气。
纵然能说出天花乱坠的情话,也无法像那个作家一样信手写出意境悠远的诗词。
像他这样骄傲的人,不可一世惯了,自信心爆棚,甚至可以说是自恋,但是却在这时绝望地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毛病,都是无法掩饰的缺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这让他感到暴躁的同时,又有些慌张。
他怕自己会无法维持微笑的伪装,控制不住在胸腔内横冲直撞的嫉妒与不安,在眼前这人面前原形毕露,阴险狡诈无处可藏,见不得光的自私与贪婪让他面目丑恶起来。
生平第一次,侯彦霖心里涌现出类似自我厌恶的负面情绪来。
这真的不像他。
慕锦歌看他不说话,淡淡地开口问道:“你究竟想干什么?”
侯彦霖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我喜欢你。”
“……”
“我喜欢你,见不得有其他男人接近你。”侯彦霖放在衣兜里的手悄然握紧了拳头,他有些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自暴自弃般地坦白道,“所以我要想方设法把你留给他们的机会堵城一条死路,让他们知难而退。”
慕锦歌看了看他,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走到了门边。
侯彦霖觉得很失望。
失望于眼前人的反应,但更失望于失控的自己。
他都在干些什么啊……
把计划打乱了不说,还把一切都搞砸了。
这样他不就沦为别有用心的恶心配角了吗?
就在他懊悔不已的时候,慕锦歌站在门口,淡然开口道:“侯彦霖,你想太多了。”
侯彦霖苦笑,心想多么喜闻乐见的一句台词啊。
接下来主角就要为真命小白花说话了吧,什么“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又不是你”之类的辩护。
然而事情并没有按照他所预想的发展下去,慕锦歌回过头,看了他一会儿,才不紧不慢道:“因为我只把机会给了一个姓侯的二傻子。”
侯彦霖一呆。
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抖着嘴唇:“你说什么?”
慕锦歌把手按在门把上,嘴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你的耳朵是被醋灌聋了吗?”
“我说,我也喜欢你。”
第48章 玫瑰
侯彦霖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精神恍惚。
每走一步靠的不是意识,而是身体本能和记忆。
慕锦歌拉开门,方才唇边的笑意如同昙花一现,稍纵即逝,现在已经又恢复成面无表情的冷淡神色,她把目光从侯彦霖身上移开,落到不远处的烧酒身上。
此时烧酒正竭尽全力躲在桌椅下,收腹提臀两爪抱头,可惜精力有限,收住了前头就管不住后头,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凳子腿后面暴露了一半。
它听到了慕锦歌的声音响起,如同阎王在下发残酷的死亡通知书:“下一个,烧酒。”
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过来。”慕锦歌淡淡道,“不要让我去拎你。”
听了这话,烧酒打了个寒颤,不得不四脚着地,缓缓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迎面与侯彦霖擦腿而过,烧酒小声地问了句:“喂,大魔头,情况怎么样?”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烧酒察觉出不对劲,于是费力地仰起头,可是从它这个高度和角度却只能看到对方的下巴和鼻孔,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它又唤了声:“大魔头?”
侯彦霖还是没有给出回应。
这几秒钟的沉默迅速渲染了一种凝重紧张的气氛,仿佛是在暗示主人公的悲惨命运,为即将展开的悲伤故事埋下伏笔。
烧酒更害怕了。
——连一向风雨不动的侯彦霖都沉默不语了,它进小黑屋后能好吗?!
然而它已经没有拔腿就跑的机会了,因为慕锦歌亲自走过来把它给抱了起来。
烧酒看着小黑屋一点点逼近,挣扎着朝唯一的同谋伸出猫爪发出最后的求救信号:“霖哥哥!霖爸爸!霖爷爷!救我!”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稍后再拨。
慕锦歌轻轻地抚了抚它的背,道:“乖,你就算叫破喉咙,也没有人会来救你的。”
烧酒顿时猫毛耸立,就这样被抱进了休息室,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大门被关上了。
侯彦霖就这样失魂落魄地坐回了收银台前,两眼放空,连工作服都没有换。
一位喝完下午茶的熟客要结账离开了,拿着订单走到收银台前对他道:“老板,买单。”
“……”
客人见他没反应,又叫了一声:“老板?”
“哦,好。”侯彦霖终于回过了神来,接过订单和钱,然后找零。
客人有些无语地看着他递给自己的这张红色毛爷爷,好笑道:“我给了你一张五十,你怎么找了我一张一百?”
侯彦霖点了点头,无比真诚地说了句:“新年好。”
客人:“……”敢情这么早就开始发新年红包了?
站在不远处打扫卫生的小山拉了拉身旁同事的袖子,有些担忧道:“雨哥,咱们老板是抽了什么风?平时有客人少给了两毛钱他都不放过,今天怎么铁公鸡拔毛,变散财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