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得不认为,这个太监要么受人指使,要么也是纯粹的受害人,被人利用拿来陷害她或警告她。
那么,是谁在幕后策划这一切?
夏物生?姬恒?还是那个一直潜伏在宫里、尚未找到的神秘杀手?
很好,不管是谁,既然杀到她的身边了,她就奉陪到底!
秋骨寒听后沉吟片刻,对慎刑司总管道:“就以意外结案吧。”
他当然也不会以为这是意外,但杀人又纵火,这分明就是灭口和毁迹,主谋不会让他们查到真相,与其让这起并没有造成实质性损失的案子引发流言和惶恐,不如迅速结案,不留遗害。
“奴才遵旨。”慎刑司总管恭敬的领命以后,犹豫了一下,道,“皇上,奴才斗胆说一句,这吊死的太监实在是死得古怪和诡异,而且没有任何目击证人,奴才担心娘娘宫里的奴才们有他的同伙,或者不太干净,有必要清一清。”
秋骨寒又沉默了一下,看向凤惊华:“皇后意下如何?”
慎刑司总管看向凤惊华。
基本上,任何与皇后娘娘有关的事情,皇上都会问皇后的意见,基本上也都是皇后娘娘说了算。
凤惊华打了一个呵欠,懒懒的道:“换不换都行,皇上决定吧。”
这些宫人估计是有问题,但换一批人,就没问题了吗?
对方既然要对她下手,总会有办法收买凤华宫的宫人,或者往凤华宫安插眼线,防都防不住。
防不住的东西,唯有迎战,来一个杀一个,杀一百杀一百,杀到对方的意志和耐心彻底崩溃,无力再战为止!
再说了,论起意志和耐心,她凤惊华会输给谁?
秋骨寒沉吟了一会儿后,道:“还是换吧。从现在开始,任何在凤华宫当差的宫人,除了出身、来历清白清楚,也必须有可靠的老宫人、女官或宫里宫外的官员担保,若犯事将实行连带责任。同时,将凤华宫宫人的待遇提升一倍。此事由你和燕吉共同处理,三日之内完成,去吧。”
慎刑司总管喏了一声,退下去了。
秋骨寒看向凤惊华,仔仔细细的端详她的脸:“皇后,你昨天晚上是不是一夜没睡?”
凤惊华冷着脸道:“没睡又如何?”
秋骨寒道:“你有黑眼圈了。”
凤惊华半晌才抽了抽嘴角:“皇上不就是想说本宫又老又丑么?既然如此,本宫就不碍皇上的眼了,告辞。”
她说罢就站起来,准备走人。
秋骨寒也起身,跟在她后面,温柔的道:“皇后,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的意思是,朕昨晚也没睡好,不如咱们一起补眠吧。”
凤惊华抽了抽嘴角:“大白天的,皇上不去处理政事吗?”
秋骨寒道:“朕现在只想先处理床事,而后才有精力处理政事。”
凤惊华无语片刻后,忍下揍人的冲动,扭头就走。
秋骨寒紧紧跟在她身后:“皇上,咱们的龙凤大床在那边,你果然是太困了,连方向都弄不清楚了……”
凤惊华走得更快了。
秋骨寒也加快了脚步。
凤惊华能甩得掉他吗?只有天知道了。
1167 新来的宫女
几天以后,一批新的太监和新的宫女被送到凤华宫。
他们是要接替因为火灾事件而换掉的宫人,在凤华宫当差和侍候皇后娘娘。
说起来,对他们来说,要找到可靠的老宫人或有身份的宫人、官员担保并不容易,但在凤华宫当差的待遇实在太诱人,而且这是唯一可以快速晋升或亲近皇上的机会,所以很多人还是想尽了办法达成要求,希望能挤入凤华宫的宫人队伍里。
凤惊华当然要先召见他们。
她犀利的目光,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去。
他们的目光,有不安,有紧张,有坦荡,有兴奋,有仰慕,有安静,但没有躲躲闪闪和心虚慌乱。
还行。
“本宫向来公事公办,也讲情理。”她淡淡的道,“只要你们做好你们的本分,就一定能过得平安滋润,但你们若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本宫绝不手软。”
众新人齐声道:“奴才生是娘娘的人,死是娘娘的鬼,绝不背叛娘娘。”
“忠诚”永远是最重要的一条原则和条件,他们很明白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本宫不听你们怎么说,只看你们怎么做。”凤惊华淡淡道,“所以,本宫会拭目以待,看你们是否能说到做到。”
而后她勾了勾手指头:“拿给他们。”
她身边的几名宫女立刻端着笔墨纸上前,对他们道:“娘娘出了一道试题,你们即刻填写答案,我们收了交给娘娘审阅,合格者方能留下。不认字的,可以低声告诉我们,我们自会帮你们填写。”
众宫人都紧张起来,好不容易来到这里,可不能在最后一关错失良机啊。
他们拿起托盘上的纸张,扫了一眼,松了口气,还有,不是考验智商的难题,而是考验忠心的题目。
题目只有一条:如若有人拿你最重要、最爱的人的性命要胁你谋害皇后,而且言出必行,你要如何处理?
他们或拿起笔,沾了墨水,下笔如飞,或者在宫女的耳边低语几句,请宫女代写。
很快,十二分答卷交给凤惊华手里。
凤惊华一一过目。
有答:没有家人和亲友,没有人可以拿任何人威胁奴才做这样的事情。
有答:想办法杀了这人。
有答:绝不屈服。
有答:选择自尽。
有答:即刻告知皇后娘娘,再依据娘娘的吩咐行事。
“选择自尽”这一条是最多的,而后是“绝不屈服”。
凤惊华看完以后,微微一笑:“你们都留下来吧。”
众新人的脸上浮出惊喜之色,纷纷磕头:“多谢皇后娘娘。”
凤惊华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扫过,道:“谁是唐妹姝?”
一名宫女抬起头来,婉声道:“奴婢就是唐妹姝。”
凤惊华打量她。
约莫二十岁的模样,眉目十分清秀,眼神清澈宁和,看着就是一个贤惠温婉识大体的女子。
她看过这些人的身份资料,记得这个唐妹姝是一名六品官员的女儿,身家清白得很,成过一次亲,丈夫病故,没有子女,也断了再嫁的心思,便考进宫里当了一名女官,颇得上下的赞许。
“从今天开始,你就贴身侍候本宫吧。”她淡淡的道。
阴云虽然得力,但只负责护卫,别的都不管。
而胡儿短期内都不可能回到她的身边,其他宫女不管如何尽心,都比不上胡儿让她满意,她看这个唐妹姝感觉不错,也许能与胡儿一比。
唐妹姝的脸上闪过欣喜和感激之色,却并不得意和张扬,只是沉稳的道:“奴婢谢娘娘抬爱。”
凤惊华站起来:“好了,你们都下去吧,燕吉会安排你们的工作。”
就这样,凤华宫撤掉了十二名宫人,换了十二名新的过来。
傍晚,秋骨寒回凤华宫用膳,刚进正殿,就看到一名婷婷玉立的女子站在凤惊华的身后,面生得很。
他在凤惊华对面坐下,看着那名宫女道:“新来的?”
宫女一鞠:“是,奴婢唐妹姝,今天刚到凤华宫,承蒙娘娘不弃,留在娘娘身边侍候。”
秋骨寒道:“好好侍候娘娘,侍候得很,定有回报。”
唐妹姝道:“是,奴婢谨遵皇上和皇后娘娘的教导。”
秋骨寒微微笑了一笑:“孺子可教。”
他这一笑,宛如白玉置于灯下,莹莹生光,满屋的华气都比不上这笑的十之五六。
其他宫人都条件反射般的惊艳了片刻,窒息了片刻。
但唐妹姝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管看着皇后,并没有看向皇上,但没有受到这笑容的影响。
秋骨寒拿起筷子,一边与皇后说话,一边给皇后挟菜,目光却时不时的瞟向唐妹姝。
初时,宫人们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一顿饭结束后,他们都隐隐看出了什么,神情变得稍微有点复杂起来。
说起来,凤华宫的宫女并不少,但大多在三十岁以上,容貌不过中等之姿,而唐妹姝呢,虽然不是二八年华的少女,也没有倾国倾城之姿,还成过亲的,却已经是凤华宫最年轻、最好看的宫女了。
而且,这个唐妹姝还是个很耐看的美人,初时只觉得她面容清秀、举止娴雅,但看着看着,就觉得她是越看越好看,全身上下就没有什么明显的缺陷与不足。
皇上的眼光向来很好,又很独特,不会看上这个唐妹姝了吧?
用完膳后,在皇上的挑衅之下,皇后接受了皇上的棋邀,在棋盘上厮杀起来。
期间,皇上又频频拿目光瞟向唐妹姝,唐妹姝依然是全心放在皇后身上,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皇上对她的注目。
众宫人却都在暗中盯着这一切。
在凤华宫,没有人能打皇上的主意——这是铁打的规矩,谁都不能破坏!
终于,在凤惊华沐浴的时候,一个颇得她信任的老宫女趁唐妹姝不在时,小声对她道:“娘娘,请恕奴婢多嘴一句,皇上今儿个晚上,似乎有点在意这个唐妹姝哪。”
凤惊华不以为然,淡淡道:“无所谓,随便他怎么在意,就算一起滚床单也不关本宫的事。”
她一点都不在乎秋骨寒看上哪个女人。
一旦秋骨寒跟别的女人搞到一起,她便有名正言顺的理由与他划清界限,重获自由——他曾经发誓此生只有她一个女子,也只与她生儿育女,如若他违背誓言,便是他不义,那她也可以不仁了!
只是,他看上多少个女人都行,就是千万别拿这种事来烦她。
她好不容易才重活一世,可不想把宝贵的人生和时光浪费在“争宠”这种没营养的事情中。
1168 你想不想当皇上的女人
老宫女低低的叹息一声,不说话了。
她在宫里数十年,也算是阅娘娘无数了,但她完全搞不懂这位皇后在想些什么。
皇后是真的完全不介意,还是故作无事,其中心里已经有所谋划?
她无法确定。
待娘娘沐浴完毕,众宫女在服侍娘娘梳头时,又注意到以往总是坐在一边看娘娘梳头的皇上却没有了往日的专注,目光不断朝唐妹姝的脸上和身上打转。
她们不禁又替娘娘担忧起来,万一皇上真的看上了这个唐妹姝,娘娘就算不至于因此失宠,但被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婢夺宠,不是很难受,很耻辱吗?
然而,娘娘始终都是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她们什么都不好话。
接下来几天,凤华宫那些“老”宫人们,时时关注着唐妹姝的一举一动以及皇上对唐妹姝的眼神。
皇上瞟向唐妹姝的眼神越来越多,对唐妹姝笑得也越来越多——发现这一点的宫人们怒了,觉得唐妹姝破坏了这里的规矩,开始联手排斥唐妹姝。
因为娘娘不喜欢身边的人内斗,她们也不敢做得过分,就是一条:在皇后的面对她客气配合,背着皇后则当她不存在,不与她说话,不与她接触。
她想找什么东西,没有人告诉她东西在哪里。
娘娘和凤华宫有什么安排和活动,没有人通知她。
她不知道凤华宫的规矩和娘娘的喜好,没有人跟她说。
她因此出了不少差错,虽然娘娘没有责备她和惩罚她,但显然对她的表现很不满意,她的日子并不太好过。
若是有机会,宫人们还会联合为难她,当然,不会做得很明显就是了。
比如,有个太监看到她急匆匆的从回廊的那一端快步而来,眼珠子转了一转,把送去厨房的油桶里的茶油倒了一些出来,撒在她准备经过的拐弯处。
地面是光滑的红木地板,浇上更加滑腻的油,哼哼,够她受的。
唐妹姝急着把新到的绝品春茶送去茶室,哪里有余力去注意地板上有什么东西。
前天,她错把茶罐当成了药材罐,把娘娘最喜欢的茶叶全都倒进了锅里,跟其他药材混在一起煮了,既毁了茶叶,也毁了药汁,害娘娘那日没能把这种药汁擦拭身体,娘娘倒是没生气,皇上却发火了,后来发现是她犯的错,才以“新来的,就给一次机会”为由放过了她。
这次,她拿的这种新茶就是娘娘最喜欢的,她可不能再拖延了。
走着走着,突然脚底一滑,她的身体直直的往后倒下。
好痛!
虽然大概没摔伤或出血,但女子的血肉之躯砸在坚硬的木地板上,可也疼得不行。
特别是她抱在怀里的茶罐就砸在她的左肋上,肋骨隐隐生疼。
但她没吭一声,一手抱着茶罐,一手撑在地面上,想爬起来。
然而地面上的油被她的身体抹散了,她的脚踩来踩去都踩在油污上,滑溜溜的,好一会儿都没能爬起来。
又疼又狼狈,令她几乎想哭起来:娘娘还在等新到的茶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