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还在吃点心的秋水清的身边时,他摸了摸秋水清的脑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芥蒂。
金鸾殿的大门打开了,洪亮悠长的声音响彻殿前广场:“皇上驾到——”
而后,等待太久的臣子们和侍卫们齐齐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一刻,整个天地似乎都在响彻着这句话。
大殿里,凤惊华和连横等人却没有出去,也没有跪下,只是互视。
凤惊华道:“连横,我欠你的人情已经还清,以后各不相欠。如今江山易主,请你好自为之,切勿再惹事端。”
如果连横日后还敢蔑视皇权,跟新皇对着干,那么,将没有人能救得了连横。
无论如何,她都敬连横是条汉子和人才,若是因为徒劳之事而白白赔上性命,她会觉得有几分可惜。
“咱们确实互不相欠,所以我不会谢你。”连横淡笑,“不过,说到好自为之,应该是我劝你才对。”
凤惊华大概知道他的言外之意,但她没有兴趣去思考和谈论那个话题。
在她看来,连横所指不过是所有人想多了。
她站起来,整了整衣服,淡淡道:“既然事情办完了,我就回去了,各位再见。”
说罢她转身就往侧门走。
雾公子小步跟在她后面:“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小寒,呃,皇上结束登基大典后还要宴请众臣,应该也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你还是留下来……”
“我没兴趣。”凤惊华打断他的话,“我该做的都做了,能做的也全做了,以后,我不想再踏进皇宫半步。”
她以后只想和家人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弥补前生的遗憾。
至于这个皇宫,是天底下最强的是非之地,最好永远的从她的人生中剥去。
雾公子无语片刻后,又道:“那个药人呢?又该怎么处置?”
凤惊华道:“连横自会带他离开,你不必再管这事。”
雾公子道:“有侍卫认出来了,那人是神武营的一名营长,名为方白的,现在看来他应该是连横的心腹了,就这样放他回军营?”
他不好杀戮和争斗,他也乐见皇上对连横等人网开一面,但他可不能就此当这些试图弑君者不存在。
凤惊华似笑非笑:“皇上不是早就说过,待他成帝之时,必让你掌管兵权吗?你若是担心他再犯事,到时再收拾他便是,何必急于一时?”
雾公子:“……”
凤惊华又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有你这样的兄弟,是皇上的运气,我祝你好运。”
雾公子也笑了笑:“皇上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才是皇上最大的运气,我希望你与皇上能成好事……哎哟!”
他拧着眉头叫了一声。
好疼!
凤惊华竟然掐他的肩膀,掐得还很痛。
凤惊华的脸色已经不好看了:“请王爷切勿胡乱开口,否则臣女就要记恨了。”
雾公子有点委屈:“我说的本来就是实话……”
皇上对她的心意,她真不明白?
她还能逃避不成?
凤惊华却已经黑着脸,转身就走,走得很快,迅速甩掉了他。
不过,她虽然走远了,但连横却又带着秋水清和手下跟了上来,因为,他也要现在出宫。
凤惊华被他和雾公子的话中话惹得很不高兴了,当他不存在,扫都不扫他一眼。
连横却走到她身边,冷冷的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凤惊华目视前方:“什么什么时候开始?”
“不要装傻。”连横狠狠的道,“你们如何知道解药的来历,又是什么时候盯上方白的。”
他的独门毒药可是他最强大的秘密武器,这个秘密一旦不再成为秘密,他就少了一个杀手锏,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杀手锏了,心里委实不甘心。
他若是早些察觉凤惊华等人已经知道了这种毒药的秘密,一定会把方白藏起来,绝对不会给他们逆转局势的机会。
可恨的是,他居然被他们给彻底蒙里鼓里,导致在最后的关头功亏一篑,还差点赔上自己的全部。
凤惊华这才看向他:“在瑶京的时候,我毒发,差点身亡,巴信找了御医给我解毒,我就此听说了这种毒药的来历。”
连横抽了抽嘴角:“……”
凤惊华道:“不过,你没过多久就找到我,给我彻底解毒,我就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直到后来我知道你给我彻底解毒的条件就是让现在的皇上服下同样的毒药时,我便决定,无论如何都一定解了皇上的毒,不让任何人替我背负这样的折磨。于是,我才想起了在瑶京听到的这个传闻。”
1061 新皇上任,三把大火
连横继续:“……”
凤惊华道:“我坚信,毒人和药人只有从小慢慢的服毒和服药,而且相依相存,才能逐渐培养出可以抗毒和耐药的体质。根据种种细微的线索,我想你应该就是毒人,那么,药人只能是从小或者长年与你一起生活、感情又与你极好之人。”
她笑了:“那么,这个药人是谁呢?在追随秋月明之前,据说你一直生活在大森林里,与野兽为伍,算是独来独往。但是,你追随秋月明之后,身边却很快出现了一个忠心耿耿的部下,那个人就是方白。方白跟随你的时间最长,最得你的信任,对你也是绝对服从。我就怀疑了,方白就是药人。”
如果她没有分析错,连横的母亲就是巴毒那名出身奴隶的“镜妃”,镜妃为了争宠,将孩子都研制成“毒人”,但只有连横活了下来。
为了确保“毒人”能够活下去,也为了配制相应的“解药”,镜妃应该会选择一个孩子,让其慢慢的服食各种药材。
注定成为“药人”的孩子应该与“毒人”一起生活,一起成长,感情自然要好——也必须要好,否则“毒人”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后来,大概是镜妃争宠失败,带着孩子逃走,再后来,镜妃死了,孩子便成了森林里野兽一般的野孩子。
再后来,这个“毒人”被秋月明在打猎时发现,带回来悉心栽培,最终成了他的心腹侍卫和一名悍将。
而“毒人”和“药人”也团聚了,共谋大事。
——这就是她的推测,不管其中有多少符合事实或不符合事实,结果应该都没有大差。
“为此,”她道,“我在皇上的支持下,暗中对方白进行了非常详细的调查。说实在话,方白的来历比你还神秘,我耗费了不少时间与人手,都没查出方白的籍贯、出身、经历等,就知道他是一名孤儿,从小流浪,无亲无故,最后被你收留,为你卖命,除了你,大概没有人知道他的底细。”
“既然如此,”连横终于道,“你如何确定他就是解药?”
“很简单,拿到他的血,请名医来验。”凤惊华道,“调查收效甚微,我又不能打草惊蛇,只能就此作罢,而后想到了验血的办法。方白在禁军里苦心经营几年,终于得以慢慢的往上爬,而我在禁军里也有很多人脉,总有机会弄到他的血。”
“只不过,得手的时间拖了很久。”她叹气,“方白是个人才,谨慎,机敏,圆滑,我谋划许久,却迟迟弄不到他的血。直到前阵子的战乱,他受了重伤,我的人才从他身上取到了足够的血。我请人检验这些血,发现这血里含有大量的药物,堪称药血。”
她顿了顿:“不仅如此,我还趁机弄到了你的其他几名心腹的血并加以检验,但只有方白的血不同。所以,我确定方白就是药人。”
连横又是无语片刻后,才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早些为他解毒?”
凤惊华沉默了一下:“一来他很忙,二来我并不急,三来……”
她盯着连横,玩味的道:“这血,不是这么好用的吧?”
连横冷哼,不说话。
凤惊华停了一会,才继续说下去:“虽然你和方白的血液里分别含有大量的毒素和药物,但你们的血若是能直接当成毒药和解药使用,那你岂不是靠着一身的血液就能杀任何人于无形,或者可以相当轻易的控制任何人?何必需要招兵买马,奔波作战,不断赔上自己人的性命?”
连横不吭声。
凤惊华笑:“我想,你的独门毒药和独门解药应该都需要从血液里提炼吧?而且,应该需要大量的血液才能提炼出有限的毒药与解药,因此,你才口口声声说你的毒药很稀罕,你的解药也很稀罕。”
连横的表情,只有“无言反驳”。
凤惊华知道自己的分析都对了,又道:“我不知道如何从方白的血液里提炼解药,也不知道要喝多少方白的血才能解得了毒,所以这事不好操办。再说了,在这关头,我也不便从方白的身上获取大量血液,否则定会打草惊蛇或引发内哄。因此这事就只能先放着。”
说着,她叹气:“我知道你迟早会拿毒药的事情对付皇上,只是没想到你会选今天动手。我在无奈之下,只得赶紧去军营找到白方,将他打得半晕后带了过去,直接拿他的血给皇上服食,也算是豪赌一把。”
她又笑起来:“还好,我又赌赢了。”
连横这才叹气:“虽然是赌,但你的脑子与手段,实在不差,我输给你,也不算冤。”
就像凤惊华说的一样,他和方白的血虽然可以提炼出厉害的毒药和相应的解药,但那需要大量的血液才能提炼出可以毒死人和救活人的药量来。
那么,要多少血才能提炼出一枚毒药?答案是,一小盆那么多,而且必须是新鲜的、刚流出的血液。
提炼解药也是如此。
一个人一口气流了一小盆血液后,会有什么结果?
强壮如他,也要休息好几个月才能恢复元气。
而以他的身份与处境,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有时间休养上好几个月?
再说了,如果他久不久都要流这么多血,身体一定会彻底垮掉。
因此,他大概几年才能提炼一枚毒药,而白方需要付出的血液更多,需要休养的时间也更多,因此,白方干的一般都是脑力活,以此保护身体。
“连横,现在的结果,于你和安亲王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凤惊华意味深长,“你是个人才,安亲王是个不错的孩子,你不要将你们的人生给折了。”
连横苦笑:“若是别人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定不服,但你的话,不重视大概不行。”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宫门。
凤惊华走到自己的马边,道:“路走完了,天也暗了,话也说完了,告辞。”
她翻身上马,疾弛离开。
她想,她以后应该不会再踏进这个皇宫,她的人生也该就此平静的。
但是,谁知道呢?
次日,尚明宗下旨大赦天下,废除奴隶制度,并削减百姓赋税,一时间百姓们奔走相告,无不欢欣鼓舞。
同时,尚明宗封秋水清为安亲王,封连横为安义侯,封秋雾轻为禁军统帅。
如果以上封赐还算在世人的意料之中,但接下来的封赐,就令世人震惊了。
登基后的第三天,尚明宗封凤若星为南疆大元帅,掌管南疆约莫二十万的兵权,并允许凤若星自由在京城、南疆两地居住和行动,其对凤家、凤若生的宠信,可见一斑。
消息传来,凤家皆惊,京城皆惊。
然而,凤惊华还没有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尚明宗又做了一件轰动世人、比以上封赏更令世人风中凌乱的事情来。
1062 十里红妆
凤惊华永远会记得那一天。
凤家上下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全天洲的人也会永远记得那一天。
那一天是尚明宗永明元年十月十九日,尚明宗登基的第九天,宜出行、宜嫁娶的好日子。
那一天,已经持续多日的阴冷天气终于结束,一大清早就晨光普照,大地温暖得不像即将进入冬季。
阳光铺满整个皇宫的时候,皇宫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一名年轻俊美的男子身着金色长衫,骑在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上,徐徐踏出皇宫。
那一瞬间,似乎天地间所有的光辉都被他吸引,统统汇聚在他的身上,他披着那一身耀眼而不刺眼的光芒,宛如从神话里走出来的主角,从皇宫前面的朱雀大街穿行而过,令整条大街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而他的身后,是长长的队伍和一车车的箱笼。
队伍长到望不到尽头。
而那些不知盛了多少贵重华美之物的箱笼,更是令人眼花缭乱,看不过来。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全都停下手头上的活儿,站在大街两边,驻足观望。
所有听到这一幕的人,也都闻讯赶来,分立街道两边,驻足观望。
朱雀大街迅速空出一条笔直宽敞的道路来,又慢慢被这支走出皇宫的队伍占满。
所有人都在紧紧的盯着这支队伍,尤其是紧盯着走在队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