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阵线上。
秋绵绵道:“遗诏要求我等六人共同商议和决定新皇人选,但狩王如今不在京中,余下五人如何能抛下狩王,擅自商议和决定?所以,我认为,此事必须得待狩王回京后才能着手处理。在那之前,必须得由皇上继续坐镇皇宫和朝堂,处理国事,把持大局,是不是这个局?”
待狩王回到京城时,相信皇上一定已经处理妥当,不需要她和姬恒头疼这个问题了。
982 这钱,是留给皇后的
姬恒先是一愣,而后大喜,抚掌:“老太太说得是,没有狩王,这事哪里能谈得成?我明日就亲自去见皇上,禀明此事,务必等狩王回来再处理。”
他应该早就想到这个办法的,只是他素来与狩王没有深交,对这个贵族化、文气化的大将军也颇为忌惮,就没有从狩王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加上当局者迷,没能想到这一点。
秋绵绵微笑:“那就有劳太傅了。”
说罢,她呷了两口龙井,道:“其他几人的心思,太傅可有了解?”
皇上当然不会让位,只是,如果其他人若是联手的话,京城必起腥风血雨,兰家也必定会深陷其中。
姬恒叹气:“老太太是何等人物,这点还用老夫明言么?”
凤翔空和阴九杀肯定不会支持皇上,祥国公和荣亲王都不愿与他“深谈”,而原本在祥国公手中的遗诏出现在“秋烟散”的手里,其态度,也算是不言而喻了。
秋绵绵微哂:“如此,事情只怕要复杂了。”
姬恒笑了笑:“早就已经很复杂了。”
他在军中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势力,但眼线总是有的。
皇上和凤家、狩王在军中的势力争夺,只差没有公开化了。
——公开化的时候,便是开杀的时候了。
秋绵绵轻轻的叹息,战,是躲不过的了,只希望兰家还能继续保持如今的地位就好。
她这么想,姬恒也这么想。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欲言又止,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们既然已经在遗诏的事情上达成了一致,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们虽然都是皇上的心腹,却也是互不相让的对手,眼下又是两家女子争夺后位的关键之时,两人都恨不得对方的女儿、孙女、甚至是曾外孙子等死了才好,而且两人都早已成精,对对方的态度心知肚明,连客套话和场面话都不用说出来惹对方笑话。
气氛,突然间就变得异常尴尬。
两人都沉默着,想找点什么话说,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场面话。
他们都这把年纪了,又只有两个人在,说些双方都不以为然的场面话,也忒没意思了。
终于,秋绵绵站起来:“在这事上,我与太傅的意思完全一致,既然我们已经谈完了,老身就回去了。”
姬恒也真是累得不行了,眼前都是花的,便也顺势而下,道:“老夫送老太太一程。”
秋绵绵很客气的道:“那就有劳太傅了。”
姬恒送秋绵绵到姬府大门,待秋绵绵的轿子起动后,才对管家道:“扶我回房。”
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怎么休息,他这把老骨头啊,真是撑不住了,这会儿只想好好睡一场。
而轿子里,一向早睡早起的秋绵绵,也相当疲惫了,眼睛一阖,靠在扶手上,就小憩起来。
但她睡不着。
戌时未过,她却已经这么疲惫了么?
她的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也不知道还能保持清醒多久。
所以,她更要抓紧了——抓紧将兰贵妃推上皇后宝座、将大皇子推上太子宝座。
想她也是嫡正的公主,才貌完全不输给任何皇室公主和后妃,只因为母亲是风尘女子,就只能寄养在民间,直到母亲死后,她才在父皇的安排下,变身为某位皇室远亲的女儿,得以冠上“秋”姓,但她这一生,都不能暴露真实身份。
想到自己和母亲曾经受到的种种委屈,她实在不甘心。
若她也能以“公主”的身份在皇室长大,成就岂止今日能比?又岂会吃过那么多苦头,受过那么多罪?
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不容易,兰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然而,这远远不够!
她要成为真正的、顶级的贵族,成为不输给真正的公主的存在——所以,她一定要让兰贵妃成为皇后,在她的有生之年!
所以,她不能再这样等下去,她必须要主动出击,再出击。
她昏昏沉沉的想着,途中半睡半醒,既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直到回到自己居住的院子里才清醒过来。
下轿的时候,虽然有人扶着,但她还是踉跄了几下,有些站不稳。
这让她再度意识到,她真的很老了,老到想做什么都不能等的程度了。
“娘,您终于回来了。”庆丰侯兼内务府副总管兰久芳一看到她回来,立刻迎上去,低声道,“我有急事要与您商量。”
秋绵绵真的很累了,但看儿子的表情,她就知道儿子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便道:“进屋说吧。”
进了屋子,所有下人都退出去后,秋绵绵喝了半杯提神茶,才道:“说吧。”
兰久芳低声道:“军机处来人了,要我们赞助赞助。”
又是这种事啊!秋绵绵在心里叹息着,问:“要多少?”
兰久芳伸出三根指头:“三百万。”
秋绵绵不由抽气:“这么多?”
这一年来,军机处前前后后从兰家要走的“赞助”已经超过一千万两银子。
兰家再有钱,也经不起这么频繁和大额的索取。
兰久芳道:“是啊,我说今年的生意不太好做,资金一时间周转不过来,能不能少点,他的脸色就变了,说让我们跟皇上说去,他做不了主。你说,这钱能不给吗?”
兰家就是皇上的私人金库。
皇上养着的军机处以及暗中办的许多“私事”,需要花费大笔的银子,而这些钱不便跟国库支取,但都由兰家包了。
当然,皇上和军机处也给了兰家很多好处,兰家支付这些费用也是天经地义,只是,这些开支实在是逐年递增,数目越来越庞大,兰家总有心疼的时候。
其实,心疼还是小事,只是,兰家是生意人家,总得考虑成本与效益。
秋绵绵阖上眼睛,享受着茶叶的清香,陷入思忖之中。
兰久芳不敢出声,等着母亲的决定。
半晌,秋绵绵睁开眼睛,淡淡的道:“先拿一百万两银给人家,至于剩下的两百万两,就说兰家需要时间周转。”
兰久芳低声道:“军机处的人似乎急着要这笔钱,恐怕这么说,人家不高兴……”
秋绵绵“哼”了一声,道:“你就跟人家说,兰家留了一笔钱给未来的皇后娘娘,这笔钱只有皇后娘娘能用,他若是有意见,就让他跟皇上说去,皇上说给就给。”
983 臣子逆,龙颜怒
这么多年来,兰家对皇上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前前后后挣给皇上的私人资金高达三千多万两银子,也从不给皇上增添任何麻烦,兰贵妃又给皇上生了一儿一女,难道却连一个“皇后”的名头都买不到?
要知道,这三千多万两银子,足与国库一年的总收入相比,没有这么多钱支撑,原本贫弱的皇上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她秋绵绵说起来还是皇上的长辈,还是嫡正的公主,她的孙女难道就比姬家的闺女差了?
皇上若是还想继续压榨兰家,总得给兰家一点甜头吧?
兰久芳心头一凛,母亲这是要跟皇上摊牌吗?
“母亲,这、这话恐怕不妥吧?”他想劝母亲切勿冲动和强硬。
但秋绵绵已经闭上眼睛:“来人,老身累了,要歇息了。”
这是没得谈的标志了。
兰久芳无奈,只得退出去,按母亲的意思办了。
来兰家要钱的,是军机处的帐务总管。
他听到兰久芳的答复后十分恼怒,阴恻恻的道:“侯爷真的想逼我把这话转告给皇上?不后悔?”
其实,他作为管帐的,也知道军机处这一年来跟兰家要的太多了,但没办法。
这两年来军机处的人员和兵器折损实在太大,逼得军机处不断招兵买马,暗中加强训练,所需各种费用极高。
——军机处选拔和训练杀手的成本十分昂贵,军机处那些探子开展行动所需的资金也十分庞大,花起钱水何止如流水?根本就是有如洪水泄堤!
这次,皇上似乎又给军机处下达了什么紧急又重要的命令,军机处资金告急,他才又狮子大开口。
当然,他还是相信兰家给得起这笔钱的,兰家不给,就是兰家看不起军机处。
兰久芳本来还是很忐忑的,但听了这话,突然就心头火起:皇上是给了兰家不少方便和好处,但兰家给皇上和军机处的钱还少吗?
想想姬恒的女儿,入宫五年了连个蛋都没生下,脾气又越来越古怪,越来越难相处,但皇上还是处处维护她,分明想让她当皇后,这把他那个样样都好、没出过任何差错的女儿置于何地?
现在姬家又送了一个女子入宫,这个女子一旦生下龙子,他的女儿大概就没戏了——如此,兰家这么多年来为皇上做牛作马,还有何意义?
军机处又凭什么威胁他这个金主?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也不好了:“兰家对皇上的忠心与效力,青天可诏,随便你如何去皇上面前挑拨,本侯都相信皇上不会听信你的谗言。”
本来,那名帐务总管也只是一时窝火,随口说说罢了,但兰久芳说得这么强硬,他就真的火了,怒道:“我现在就向皇上报告,看皇上怎么说。”
而后他就怒气冲冲的走了。
他回到皇宫时,卸书房里的灯还亮着。
这段时间以来,秋夜弦经常忙到深夜,尤其是这两天,他更是无法入睡。
他心里憋着的一大座活火山,岩浆翻滚,怒火滔天,却没有任何发泄的渠道,只能不断的想着。
想着如何杀掉那些跟他抢皇位、给他带来威胁的人!
于是这个时候,这名帐务总管求见皇上,转述了兰家的答复。
秋夜弦一听,脸颊开始抽筋,眼里乌云密布:“兰老太太真的这么说了?”
帐务总管跪下来:“小的不敢撒谎。”
啪!
秋夜弦拍案,牙缝之间“嘶嘶”吐气,宛如毒舌吐信。
兰家好大的胆子,竟敢跟他讨价还价,还敢要胁他,想逼他封兰贵妃为后?
兰家认为他没了兰家的财政支持,就玩不过秋烟散与秋流雪吗?
可恶,太可恶了!
——当然,他是绝对不会把这些话说出来的。
只是,他的愤怒,已经很明显了。
他捏着拳头,恶狠狠的站了好一会儿后,才道:“这事先搁着,你退下去吧。”
他当然想收拾兰家,但跟秋烟散和秋流雪这拨人相比,兰家的举动实在算不上犯忌。
再仔细想想,兰家想争皇后之位也并不过分。
如果兰家没有野心,又怎么会为他所用?又怎么会为他效力这么多年?
想到这里,他慢慢冷静下来,先将兰家的事情放到一边,继续想着如何处理遗诏和两位不省心的弟弟的事情。
这一夜,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想出了什么结果,只有他知道了。
只是次日,他上朝的时候,祥国公竟然当众请求他允许“四殿下”秋烟散上朝,说“四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要向皇上说明。
祥国公的话引发了一派哗然。
因为,有一部分大臣并没有出席秋露霜最后一天晚上的葬礼,也就不知道当天晚上的内情,而知情者又不敢透露消息,因此他们听到祥国公的说法,又是惊讶,又是糊涂:哪来的四殿下?四殿下难道还活着,而且就在宫门等着?
这时这刻,秋夜弦怒得想拔剑杀了祥国公。
很明显,祥国公已经公然站在“秋烟散”这边。
他发誓,如果秋流雪现在也在殿上,他一定会封锁宫门,直接让大内侍卫开杀,将秋流雪、秋烟散和祥国公等异己者诛杀殆尽,大臣中若有不服者,也一同杀了,来一场彻底的大清洗。
在皇权面前,什么形象、名声可以暂时丢到一边。
反正,只有皇权在握,要封锁和抹杀自己的黑历史,重新塑造和谱写历史,能有多难?
只是事发突然,他事先没有做好“清洗”的准备——但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秋流雪今天告病,没有上朝。
秋流雪才是他真正的对手,秋流雪不在宫里,他将眼前的异己者杀光了又有什么用?那不过是平白给了秋流雪兵变和造反的理由!
他也不能现在就出兵杀了秋流雪,因为,秋流雪在凤家等人一拨人的帮助下,已经在禁军中拉拢和树立了自己的势力,一旦他贸然发兵,秋流雪这边也会动,这样盲目的打起来,他未必有把握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