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0 龙子有情
“我被吓到了,想哭,想喊,想说话,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那以后的很长时间里,我就活在这个噩梦里,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天,我看到四哥砍下微言的脑袋后就彻底晕过去了。我不知道我是在做梦,还是真的听到了四哥对我说对不起我,还说京城险恶,让我永远的离开京城,再也别回来,好好的活着。”
“我醒来的时候,眼前都是火,烧得我的眼睛好痛,原来是微草寺起火了,是方丈放的火。方丈让我跟云游到这里的高僧离开,此生都不要再提自己的身份,也不要再回来。”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我也没有办法去想发生了什么事,因为那个时候,我大概已经变成了傻子,成天都呆呆的,不能言,不能思,不能行动……”
“云游的高僧成了我的师父,他带我离开天洲,离开江南,离开尚国,来到虞国的都城,在那里定居下来。”
“那个地方就是饮苦居。我一直住在饮苦居里,不曾踏出半步,师父费了许多心血保护我、照顾我,直到整整三年以后,我才恢复正常,可以说话了……”
“只是,我太久没有说话,已经习惯了当哑巴,常常忘记自己原来也是会说话的……”
说到这里,雾公子笑了笑:“师父圆寂的时候,我很悲伤,觉得自己活着,就只是为了不断的看着重要的人死去,而自己却单独活着,这样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但师父告诉我,只要我好好的活着,总有一天会再次遇到兄弟和朋友,会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他还告诉我四哥已经死了,要我记得为四哥报仇……”
“师父是出家人,是得道高僧,怎么可能会教我去记恨,去报仇?但他恐怕是看出了我生无所恋,甚至已经有了赴死之意,所以才出于下策,想用仇恨让我活下去。”
“我并不相信我还能遇到什么兄弟和好友,但我却意识到四哥和微言不惜牺牲他们的性命来救我,我不能就这样死了,还有,我一定要为四哥和微言报仇……”
“靠着这样的意念,我活了下来,利用师父和饮苦居的影响力招待形形色色的大人物,从他们那里打探天洲的消息,从中寻找重返天洲、为四哥和微言报仇的机会……”
“再然后,有一天,你敲开了饮苦居的门……”
他的眼神和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你长得那么像十七八岁时的四哥,我看到你时,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还产生了一种,这个人会不会就是我的兄弟呢的感觉。”
“从那刻开始,我便时时关注你,越来越觉得你亲切,越来越觉得你可爱极了,越来越确定你可能就是我的亲弟弟,忍不住想要爱护你,所以便决定跟你离开虞国,前往费国……”
“世人都说皇室无情,但二哥和三哥虽然要杀我,四哥却也能为了我而牺牲自己,所以,我不相信所有的兄弟和亲人都会害我,也不愿成为一个为了权势而残害兄弟的人……”
“如果有一天,七弟你要杀我的话,我就让你杀好了,如果一个人活在这世上,连仅剩的唯一一个兄弟都要杀我,我真不如死了的好……”
“咳咳咳……”说到这里,他不断咳嗽,“我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这么多的话了,很不习惯……”
秋骨寒轻叹一声,给他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手里,道:“既然不习惯,那就不要说了。”
他可不想听到这个六哥说什么觉得他可爱、想好好爱护他之类的。
不管怎么看,需要爱护的,是这个从小就吃药、吃素的六哥才对吧?
“呵呵,”雾公子灌了一杯水后,才摸了摸脑袋,道,“反正你明白我不是故意装哑巴就好。”
“我明白,我都明白。”秋骨寒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所以,你永远不必急着跟我解释,反正我是不会误会你和冤枉你的。”
“……”雾公子双颊又是一鼓,这话的意思是说他很天真幼稚,随随便便就能被看透吗?
感觉很逊哎……
“好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剩下的我来办吧。”秋骨寒看向祥国公,“我想六哥这段时间都不能出门了。”
秋夜弦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掉他和雾公子,雾公子现在可是重点保护对象。
祥国公道:“王爷所言极是,咱们得好好合计接下来该如何行动了。”
琴房外,夏物生也不知道秋骨寒究竟在做什么,急得团团转。
他数次想靠近琴房,但对秋骨寒忠心耿耿的侍卫却盯着他,就是不让他靠近。
他刚刚才激怒了秋骨寒,不敢连续激怒两次,便只能等着。
终于,琴房的门开了,流雪的声音传出来:“堂舅,请进屋一叙。”
夏物生立刻迫不及待的冲进屋里,看到祥国公也在的那一刻,他立刻傻眼了。
“堂舅,”秋骨寒一脸没事人般,微笑,“雾公子并不是我的四哥,而是我的六哥秋雾轻,当然,他也是国公爷的亲外孙,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还请堂舅切勿怠慢了本王的六哥。”
“啊?”夏物生彻底愣住了,有些无措,“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解开了误会而已。”秋骨寒淡笑,“六哥和国公爷会支持本王实现父皇的遗诏,与你的意愿一致,所以,你以后切不可再误会六哥了,否则,我可不会饶了你。”
夏物生惊得脊背出了一大片冷汗。
假如、假如雾公子真的被他毒死了,会有什么后果?想都不敢想。
虽然不太清楚这其中的内情,但他也不敢再问了,赶紧给祥国公和雾公子赔礼:“王爷说的是,我一时糊涂,误会了六、六殿下,还望国公爷和六殿下大人大量,切勿与我这个老糊涂计较。”
雾公子只是微微颌首,再不说话了。
祥国公则淡淡的道:“误会解开,下不为例就好。”
要不是他实在担心轻雾的安危,离开警亲王府后就乔装打扮,亲自带人来见轻雾,并正巧发现夏物生在轻雾的屋子外头转悠,心中起疑,便暗中加以防范的话,轻雾就被这条老狐狸给谋害了。
以后,他必须得提防着夏物生。
——尤其是幸亲王功成之后。
“既然误会都已经解开了,那我们就谈正事吧。”秋骨寒微笑,“咱们现在都危险着呢。”
所有人便都不再提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唯有齐心协力,一致对外,才有活命和成功的可能了。
981 等狩王回来再说
这一天,秋骨寒在忙碌、雾公子在懊悔的时候,姬恒也陷入了极度的为难和困扰之中。
姬恒的脑子很好使,官场和人生阅历也都很丰富,不管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他都觉得凭他的才能和本事,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但这一回,他真的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着那道明黄色的遗诏,拈着飘逸的美髯,来来回回的踱步,甚至把美丽的胡须给弄断了几十根,还是没想出好的办法。
他当然不可能真的召集遗诏上指定的“裁判”来讨论由谁当皇帝的问题——他真这么干的话,皇上不仅会杀了他,恐怕还会灭了姬氏一族。
这道遗诏又曾经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大批的王公重臣审视过,他也不能说这道遗诏是伪造的或无效的。
他也没有胆子毁了这道遗诏。
那——他还能怎么办?
他聪明一世的脑子,真的想不出任何办法。
他从白天想到晚上,都没有走出书房一步。
他已经五十好几了,保养得再好,昨天晚上后半夜没睡,今天又心累了一天,身体也吃不消了,只是,他再累也睡不着了,便只能撑着。
姬夫人看到丈夫如此苦恼,便一直守在书房外面,一声声的劝丈夫吃些东西和早点歇息。
终于,姬恒拗不过夫人的执着,打开房门,叹气:“进来吧。”
姬夫人捧着摆了一饭一菜一汤的托盘进来,埋怨:“你到底在琢磨什么呢,怎么连饭都不吃?瞧你,才过了一天,看起来就老了几岁。”
姬恒把房门关上,呶了呶嘴:“你看看桌上的东西吧。”
姬夫人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被摆得很正的、明晃晃的遗诏,心里正奇怪那是什么呢,听了丈夫的话,便拿起那道遗诏,瞅了几眼。
而后,她彻底呆了:“这、这是打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真的吧?”
虽然遗诏的事情不宜外透,但姬恒与夫人一直是多年的灵魂伴侣与亲密战友,这会儿也不想瞒她了,便叹着气,把昨天晚上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姬夫人听得目瞪口呆,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失神的喃喃:“竟、竟有这样的事情,那、那我们要怎么办才好?”
现在的皇上当得好好的,他们姬家也过得好好的,她还等着自己的女儿当皇后呢,却突然冒出这样的遗诏来,弄得她的皇上女婿似乎名不正言不顺的,说不定还会引发一场新的皇权之战,她、夫君、还有女儿和姬家,该怎么办才好?
姬家不会因此受到连累吧?
“我也在头疼这事啊。”姬恒叹气,坐下来,慢慢的喝汤,“既不能罔顾先皇遗命,也不能造皇上的反,怎么做都不成啊……”
他说着,手指就是一个颤抖,手中的汤匙掉落到地上。
他并不是中风,而是太疲惫太无力,以至于连汤勺都拿不稳。
姬夫人看到丈夫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心疼极了,赶紧拿起筷子亲自喂他吃饭,边喂边忿忿的道:“这遗诏上面列了六个人,凭什么由你一个人头疼和苦恼?要难受,也该六个人一起难受才对,要不然太不公平了!”
听她这么一说,姬恒眼睛就是一亮:“夫人说得对,这种事情,要难受也该大家一起难受,我一个人难受个什么劲?”
原本,他是不敢想着把其他五个人召集起来讨论谁当皇帝的事情,生怕激怒了皇上,但现在想想,只要他从头到尾都咬定两名侯选人都不适合当皇帝,不就交差了?
至于其他人,有胆子的话就从“秋烟散”和幸亲王中选一个好了,到时皇上要怒,怒的也是他们,与他无关。姬夫人道:“老爷想得通就好。赶紧吃,吃饱了就休息,养好精神了再处理这事。”
“唉,我哪里还有心情睡?”姬恒逼自己咽下饭菜,道,“你赶紧派人去请那几个人过来,就说要商量遗诏的事情,让他们别磨蹭了。”
皇上一定已经在谋划如何干掉“秋烟散”和秋流雪了,搞不好还想着干掉几个“裁判”,他这时候还敢睡饱了才干活?
姬夫人想了想,也觉得自己今晚不可能睡得着,便道:“是是,你赶紧吃点东西,然后补眠一下,等着那几个老家伙过来了讨论。”
她喂丈夫吃了些东西后,但走出书房,让人去请除了狩王之外的四个人。
她下达的是紧急命令,姬府的侍卫们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回老爷,荣亲王说他年迈体弱,时间又晚了,实在困得慌,无力与老爷谈事,改日再说。”
“回老爷,凤将军说他双腿旧疾复发,无法出行,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故不能来,还请老爷见谅。”
“回老爷,祥国公说他跟从大众,其他人讨论出结果后再通知他,他服从大众即可。”
姬恒保养得还是相当白净的脸颊不断抽筋,眼里喷出怒火来。
这些老狐狸,分明就是将他往风口浪尖上推啊!
他要不要干脆回复皇上,就说这些人都倾向于秋流雪好了?
但,好在,还是有一个人来人。
这个人就是——兰家老太太,秋绵绵。
秋绵绵都这把年纪了,又与秋露霜没什么来往,当然就没有出席秋露霜的葬礼,并不知道昨天晚上在葬礼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她从听到的种种消息中,嗅到了巨大的变故与危险。
她非常关注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
当她收到姬恒请她上门一叙的消息,立刻敏锐的意识到,姬恒此举很可能与昨天晚上的事情有关,因此,她不顾年迈,立刻让人备轿,前来姬府。
姬恒看到她来了,多多少少松了一口气。
这兰家老太太虽然已经年过八旬,但毕竟是成精的大人物,连他都要给予三分敬意,有她与他一起苦恼,他的压力无疑会小很多。
于是,他关起门来,与秋绵绵进行了单独的、秘密的会晤。
秋绵绵知道秋烟散还活着,并看到那道遗诏后,先是吃了两惊,而后微笑:“太傅真是关
姬恒立刻道:“老太太有何妙计,快快说来!”
虽然姬家和兰家为了册后的事情争得头破血流,但在遗诏的事情上,他们毫无疑问的是站在同一阵线上,也必须站在同一阵线上。
秋绵绵道:“遗诏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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