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里,巴信已经杀绝了所有公开的反抗者,正在清理堆积如山的尸首和满地的血迹。
虽然他控制住了皇宫,并已经称帝,但京城的局势还没有控制住。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令皇宫恢复正常,同时尽快稳定京城的局势。
巴毒的部下和追随者数量太庞大,虽然已经有一部分审时度势,接受现实,归顺和承认了他,但有一部分却负隅顽抗,豁出性命要讨伐他,因此京城的局势比之前更加动荡和混乱。
他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任何势力支援和推翻他终于得到的这个位置。
他忙翻了天。
精力却比以前的任何时候都充沛,精神也比之前的任何时候都饱满,他最喜欢的,就是这种决胜负和可以杀个痛快的时刻。
669 被欺骗的愤怒
他召告天下巴毒已死、自己是新帝之后,不顾外头有多少人恨他和想杀他,杀气腾腾的带着一大批部下亲自猎杀反对者去了,将宫里的事情丢给沙晋处理。
而沙绝也带兵追杀巴毒的党羽,不在宫里。
可以说,这个时候,沙晋就是宫里的老大,什么事都由他说了算。
沙晋让手下监督宫人清理战场之后,换上干净的衣着,兴冲冲的跑去找巴冰寒了。
巴冰寒病恹恹的斜躺在卧榻上,不断咳嗽,不断拿手帕抹鼻子,不断喝药茶。
她现在的心情很糟糕,比外头一地的死人好不了多少。
最疼爱她,她要什么给什么的父王死了,凤惊华又说凤骨寒样样比她强、她永远得不到凤骨寒什么的,令她倍受打击,昨天又累又冷,她现在就病倒了。
偏偏在这个时候,她最讨厌的人出现在她面前。
“冰寒,冰寒我来看你了——”沙晋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
她皱眉,心里涌起一阵不适,头也更疼了。
“四将军您不能进去,公主身体不舒服……”守在门外的侍女拦住巴晋,但话没说完就“啊”了一声,似乎是被推开了。
沙晋无视宫人的劝阻,直闯进卧室,单腿跪坐在巴冰寒的面前,握起她的玉手,亲了一下,道:“冰寒,你七哥终于当了皇帝,我有从龙之功,封王一定是少不了的。到我封王之时,我们就成亲吧。你说你想要什么彩礼,我都准备给你。”
巴冰被他的举动恶心到了,想将手抽出来再把他踢出去,但她身体真的很舒服,根本没什么力气和精力,便找理由回绝他:“你封王算得了什么大事,我要你做的事情,你办到了吗?”
凤惊华昨夜再次污辱了她。
她得不得到凤公子是一回事,但凤惊华这样诅咒她就是罪不可恕!
凤惊华不死,她就无法甘心。
“你要我做的事情?”沙晋莫名其妙,“你要我做的事情,哪点我是做不到的?”
“凤惊华的人头!”巴冰寒沉着脸,口气冰冷的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哼,还说你心里都是我,我看你心里装的都是权力吧。”
“喔,原来是这事啊。”沙晋不以为意,“我找过了,也问过你七哥了,他说凤惊华早就死了,尸体早就被烧了……”
“胡扯!”巴冰寒气得坐起来,怒道,“我昨天晚上明明还看到了她,还与她打了一架!她嘲笑我,欺负我,污辱我,我就是被她给气病的,说什么她死了!你若是没有诚意或者是做不到就明说了,这样骗我算什么男人!”
“你真的见到她了?”沙晋吃惊,“我绝对没有骗你!我父亲亲自问过你七哥,你七哥拍着胸脯保证凤惊华真的已经死了!昨天晚上那么乱,你是不是看错了?”
“七哥真的这么跟你父亲说?”轮到巴冰寒吃惊了,“你亲眼所见,亲耳所听?”
她不相信沙晋,因为沙晋差巴信太远,但她相信沙绝。
巴信应该还不至于会公然欺骗沙绝吧?
“当然!”沙晋说得很是肯定,“我当时就在现场。我父亲收到消息,说凤惊华就是你七哥要娶的女人,就赶去问你七哥,七哥当面这么说的,就是过年的时候。不信的话你可以亲自去问我父亲。”
巴冰寒震惊了一会,抬了抬手:“把凤惊华的画像拿过来。”
侍女将一幅画像拿过来。
巴冰寒将画像丢到他身上,冷冷的道:“这是李翰林所画的美人画像。我父王就是看了这幅画像以后宣那个贱人进宫的。你可以去问问腾云宫那些还没有死掉的人,还有李翰林,问问这事是不是真的。”
沙晋看到画像上的女人以后,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好,我现在就去查个清楚。”他站起来,“你等我的消息。”
假如巴冰寒所说属实,那就说明巴信欺骗了他父亲——这可是大事。
腾云宫的一部分宫人知道巴毒死了以后立刻投降,逃过了死劫,被沙晋这么一问,就把知道的全说了。
沙晋而后又去找李翰林。
李翰林在昨天晚上把凤惊华送进腾云宫后就跑了,跑到一个很隐秘的地方躲起来,直到听说巴信谋反成功才跑出来,正在得意洋洋的吃大餐呢,听到即将更上一层楼的沙晋来找他,当然是热情相迎。
对于画像的事情,他全都坦然交待了,连巴信是幕后主使的事情都说了。
在他看来,沙家是费桀帝上位的第一大功臣,费桀帝的谋反计划沙家没有理由不知道,他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
沙晋听完以后也不说话,只是笑笑,走了。
他的脸上有笑容,但心里没有。
基本上,他可以确定巴信骗了他的父亲。
巴信居然为了一个女人,还是敌国的女人,欺骗他的父亲?
他父亲的才能、权力、地位、声望都不逊于巴信,也比巴信年长得多,但这么多年来,他父亲对巴信明里尊重和客气,暗里支持和欣赏,不曾对巴信有过半点不敬和对抗。
特别是在这次的谋反事件中,他父王更是毫不犹豫的支持巴信,可以说,没有他父亲的支持,巴信很可能成不了事。
然而,巴信却这样对待他的父亲?
他接受不了巴信的行为!
巴信这么做,简直太不把他父亲和沙家放在眼里了!
他和父亲,以及整个沙家,还能信任巴信吗?
带着这样的不满、愤怒和疑虑,他迟迟没有回宫,而是带人在外头疯狂的追杀巴毒的支持者。
杀到天黑以后,他发泄得差不多了,突然想到,巴信这样欺骗他们沙家,他干嘛还要为巴信卖命?
想到这里,他郁闷得要命,不杀人了,跑去吃喝玩乐。
虽然瑶京陷入战乱,但想玩乐的话,还是能找到地方玩的。
他这一玩,就是几天不见影儿。
直到沙绝消灭了反抗者的主力军,进宫查看情况时,才知道沙晋已经几天没影了。
于是,沙绝马不停蹄的冲进英雄冢,将躺在美人怀里的沙晋揪出来,将他丢到雪地里,他才清醒过来。
“生死存亡的决战时刻,你不思作战,醉生梦死,这是想自甘堕落吗?”沙绝看着脚边的他,没有怒发冲冠,眼神却很可怕,“你若要堕落,我不拦你,但我绝不要这样的废物。”
沙绝喜欢敢作敢当的强者,最是看不起懦弱无志之人。
对于他看不起的人,他绝对不会给予其任何机会,包括他的儿子。
他这番话,其实已经是最严重的警告,如果沙晋一意孤行,令他失望,沙晋就休想在沙家和军中再有立足之地。
670 九尾狐王的眼神
沙晋打从出生起就对这个父亲充满了敬畏和崇拜,当下赶紧爬起来,跪在沙绝的脚边,结结巴巴的道:“父、父亲,我错了,我我我会改的……”
沙绝冷冷道:“那就赶紧去办正事,将功补过,下不为例。”
说罢他转身就走。
他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若是在战争中,他更是将效率发挥到极限,绝不会浪费半分时间。
“父亲——”沙绝看他说走就走,愣了一下,终于出声,“孩儿有事要禀报你。”
他这几天会犯糊涂,一来是受了被敬畏和信任的巴信欺骗的打击,二来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不该将事情告诉父亲。
沙家的命运已经与巴信的命运紧紧的联系在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如果他把巴信欺骗父亲的事情告诉父亲,父亲万一与巴信起了冲突或生了嫌隙,势必会对两人的利益和前程造成极大的损害。
但若是什么都不说,忍着这口气,他的自尊心又受不了。
在强烈的自尊心与现实的利益面前,他迟迟做不出选择。
直到现在,看到父亲,他突然就觉得,父亲一定能妥善处理这件事情。
沙绝停下来,没有回头:“说。”
沙晋站起来,看看沙绝身边的人,甩了甩头,示意他们退下。
那些人看了沙绝一眼,退到十几米之外。
沙晋这才上前,凑近沙绝,低低的道:“父亲,凤惊华根本就没有死,隼……皇上一直养着她和护着她。”
沙绝转头,盯着他,眉却动都不动一下:“证据。”
沙晋先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明了一遍,而后拿出那幅画像:“父亲尽可以去调查,我所言没有半点虚假。”
沙绝拿过画像,展开,看了数眼后将画像撕掉,将碎片撒在空中,而后淡淡的道:“现在最重要的是收拾敌人,这种私事以后再说。”
沙晋心头一凛,拱手:“是,孩儿知道了。”
沙绝转回头,大步离开。
沙晋知道父亲已经心里有数,便也不再提起这件事。
又过了几天后,城里的反抗力量已经被铲除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一小部分人转入地下,跟费桀帝的兵马玩起了巷战和游击战。
巴信算是控制住了瑶京的局势,但是,他的困境却远远没有结束。
因为,反抗军挑起的巷战和游击战很难打,很难在短时间内根除,而他调来京城的三万虎军和沙绝调来的五万狼军也死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下不到两万人,要不是一部分大内侍卫和禁军归降于他,他休想这么快就控制住局势。
他当然可以继续从虎军和狼军调兵过来,但是,虎军和狼军本身就肩负着镇守边境、防范敌国入侵的重任,如果他调兵太多,导致边防空虚,敌国趁虚而入,他就算稳定了京城的局势,这皇位又能坐得多稳?
所以,大规模调兵入京并不现实。
另外,虎军和狼军中也有誓死效忠巴毒的将士,这些人听说巴毒被杀的事情后,在军中掀起了战乱,虎军和狼军又要保卫边境,又要镇压内部叛乱,也是忙得焦头烂额。
但这两个麻烦都不算是大麻烦,沙绝和巴信对此都早有准备,有把握让军中的叛军翻不了天,真正麻烦的是,费国各地听闻瑶京的叛乱和变天之后,许多忠于巴毒的势力或早就对巴氏一族不满的势力趁机揭竿而起,杀人放火,抢劫割地,自立为王……
而支持巴信或新政权的势力也响应都城的号召,与这些叛乱势力进行了斗争。
战火与内乱开始在全国蔓延,如何平息全国各地的叛乱,是巴信接下来要面对的巨大难题。
若说有什么可以安慰的,就是现在仍然是天寒地冻的时节,不宜打仗,而且费国的邻国也是内部问题多多,顾不上对费国落井下石,所以,费国的大部分边境没有引来敌国的觊觎和攻击,否则巴信面临内忧外患,任他再强悍,也一定会焦头烂额。
巴信眼下顾不得平定蔓延开来的内战,控制住瑶京局势后就开始进行人事调整,重整朝廷架构和权力分派,赶着将他的内阁集团组建和完善起来。
就在一个深夜,他刚刚结束一次重要的内阁会议,正准备回去歇息,沙绝却最后留了下来,直截了当的问他:“陛下,臣有一事想问个明白。”
巴信道:“请说。”
沙绝直视他,用平静的语调道:“臣收到消息,说凤惊华还活着,还曾经受陛下的命令进宫执行秘密任务,许多人都看到了,这事可是真的?”
巴信心头一惊,但脸上却斩钉截铁的道:“绝无此事。”
沙绝道:“臣有证人。”
巴信道:“那你就把他们带过来,朕要当面问清楚。”
这简直就是废话。
在他的面前,谁敢说真话?
说假话,就是欺骗沙绝,死路一条。
说真话,就会得罪国君,还是死路一条。
沙绝若真是那么做,除了白白弄死一批人,没有任何意义。
死再多的人也不会让他动容,但这段日子以来,这京城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又人心惶惶,他也杀够了,没必要的话,还是不要乱杀人的好。
“我信陛下。”沙绝道,“这么说的话,应该是那些人认错了,陛下就放过他们吧。”
巴信也知道现在乱杀人不是时候,便道:“将军原谅他们,朕便原谅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