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信轻叹:“女人重要,同伴也很重要,能保全两者的大概也只有这个办法了,你跟我来吧。”
他再想得到凤惊华,也不至于彻底失去理智。
至少,他得让事情始终在他的掌控之内,否则,失控的状况只会让他失去一切,而不是得到一切。
他领着沙绝走进卧室,站在床边,苦笑:“她中毒了,很厉害的毒,目前无法可解,可能只有下毒的人才能救她,但我完全查不到下毒的人。”
沙绝盯着脸色泛青中又透紫的凤惊华,这毒,果然厉害啊。
他俯身,伸手探了探凤惊华的鼻息,又拿手背盖在凤惊华的脸颊上,呼吸很微弱,脸颊很冰冷,看来她真是命悬一线了。
巴信道:“她都这样了,你觉得她还能做什么?”
沙色沉默了一下:“利用她的病情,引凤翔空出来。”
巴信沉默。
沙绝道:“她的同伙一定就在王府附近转悠,只要让他们察觉到凤惊华病入膏肓,他们就算知道很危险,也一定会采取行动,而我,一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凤惊华病成这样,不可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到时,我要她的同伙,你要她,皆大欢喜。”
巴信轻叹:“那就这么办吧,记得照顾好她,我会尽快给她解毒。”
沙绝看了看天色:“时间不早了,准备行动吧。”
对他来说,抓捕凤翔空是一场战役,他要争分夺秒,无暇耽搁。
巴信道:“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只要不伤害她就行。”
沙绝冲他抱拳:“多谢王爷理解。”
说罢他丝毫不含糊的吩咐手下准备去了。
天色微暗的时候,天色变得更冷了,寒风呼啸,街上行人稀少。
隼王府的大门打开了,几名做大夫打扮的男子背着药箱走出来,聚在门口闲聊,似乎在等待什么的样子。
接着,两辆马车驶出来,排在门口。
几名大夫掀开其中一辆马车的帘子,对着里面的人说着什么。
然后他们放下帘子,上了前面那辆马车,在数十名侍卫的护送下,两架马车徐徐开动,不知要往哪里去。
行走了一阵,天色又更暗了一些,很快就要天黑了。
街人更没有什么人了。
满眼一片萧条。
半刻以后,马车行驶到一处拐弯处时,突然,不知从哪里射来两枝箭,分别狠狠的扎中了驾驶两辆马车的马匹身上。
马匹突然受惊和受伤,长嘶一声,撒开四蹄,疯狂奔跑起来。
事发突然,车夫和侍卫们都来不及控制马车,两驾马车就这样冲过拐角,拐角前面有两条岔道,两匹马要跑个痛快,便分道扬镳,一左一右的狂奔开来。
侍卫们没有兵分两路,而是全都追着其中一辆马车。
幽暗中,路边的高墙上,一条人影从天而降,准确的落在那辆马车的车顶上,而后滑落到驾驶座上,一刀砍落车夫,而后驾着马车,全速奔跑。
侍卫们紧紧的跟在后面。
狂奔了一阵后,马车的速度突然放慢,而后掉头,驾驶座上的男子飞速的从车厢里抱出病人,然后跳下驾驶座,又狠狠的给了马匹一刀。
马再度受惊,嘶鸣着,全速朝前面冲刺。
因为马车掉头的缘故,马车就与紧追而来的侍卫迎面狂奔。
而眼前的这条路并不是很宽阔,仅容一辆马车掉头的宽度,这辆马车这么疾冲而来,那些侍卫几乎没有地方躲,要么迅速下马,贴着两边的围墙而立,要么也只能掉头,先躲过马车的冲撞再说。
这么一来,这些侍卫的追击就受到了影响。
待驾车的马匹被斩,马车终于停下来时,已经不见了将病人劫走的人。
侍卫们在附近搜索起来,但毫无所获。
于是,一名侍卫赶回去禀告,其他侍卫继续扩大范围搜索。
王府里,沙绝和巴信正在下将棋,听到侍卫的来报,皆是一惊。
问清缘由后,巴信二话就拿起外套和佩刀:“叫上所有人,给我找!”
他就这样冲出去了,留下沙绝和原本在旁边观战的沙晋。
沙晋道:“父亲,咱们不去找吗?”
沙绝摇头:“王爷在这一带的人手比我们多得多,他也会比我们找得更用心,他若是找不到,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
沙晋重重的拍桌子,气急败坏的道:“他们下手也太快了!明明我们的人和王爷的人都仔细搜过了,方圆五里之内并没有可疑人物,但他们居然就在这么近的地方下手!可恶,太可恶了!”
他们始终相信,凤惊华的同伙一定在王府四周转悠,伺机打探凤惊华的消息和救人,他们因此暗中细细的搜索了这一带,没发现凤惊华的同伙。
他们分析认为,凤惊华的同伙可能猜到了他们的行动,悄然退出这个不够安全的近距离区域,而退到在稍远一点的、可以随时逃走的范围暗中活动。
所以,他们把人力重点布置在稍远一点的、马车必经的路线上。
然而,马车被劫的地点离王府却不远,说起来也就隔了两条街。
而马车里的人,就是凤惊华。
昨天晚上,凤惊华要与王爷拜堂成亲并突然毒发命危的事情,闹得全府上下沸沸扬扬,去请大夫的下人和请来的大夫进进出出,凤惊华的同伙不可能对凤惊华的事情毫无察觉,他们估计凤惊华的同伙一定也急红了眼,暗中谋划着要怎么尽快救出凤惊华。
为了引这些奸细上钩,他们暗中派人散布若有似无的消息,说凤惊华快死了,唯有请巫师出面一试了,所以他们要连夜送凤惊华去巫庙,请巫师为凤惊华施法保命,免得断了找到凤翔空等人的线索。
因此,才有了那两辆马车的外出。
巴信、沙绝、沙晋等人都没有露面,只由手下的侍卫护送。
他们并不知道凤惊华被巴信抓到之后还能与同伴取得联系,暗通消息,他们一直以为凤惊华彻底和同伙断了联系,同伙并不知道凤惊华的真实处境,只以为王府想对她进行逼供。
而按照常理,巴信不可能派重兵护送快死的敌国俘虏,因此,他们只派了几十个侍卫护送马车出行,结果,就让凤惊华的同伙钻了空子。
——这只是他们的认为,但事实真是这样吗?
567 最残忍的逃脱之计
一处民宅里,秋骨寒坐在床边,握着凤惊华的手,眼睛微红,隐有泪光微泛。
“该死的女人……”他咬牙切齿,说得又恨又气又心疼,“你居然这样骗我们,骗我,骗得好惨。你想死的话,我陪你一起死,何必这么倔强,非要自己一个人死……”
“你真的该死,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死?要死,也得等所有人一起回去,你与你的父兄团聚,享受尽天伦之乐后再死。否则,你父亲获救,你却死了,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我不信你不爱惜自己的性命,我不信你不想活下去,我不信你想一个人静静的死去……”
他将凤惊华冰冷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滴泪,终于落了下来。
再温暖的东西,也温暖不了她冰冷的身体。
虽然她的脉搏还在跳动,但,已经跳动得很慢了。
他能感受得到,她真的时日无多了。
什么她自有办法在“新婚之夜”逃出隼王府,让他们不必为她担心,还让他们全部撤离,不要采取任何行动,只要去她指定的地方等她就好,然后一起逃离瑶京……全是屁话!
全是骗人!
好在他不放心,在半途中又折回来,悄悄潜伏在王府附近,才知道她所谓的“逃走妙计”居然就是死亡!
几天前,当他们知道她被迫和巴信成亲时,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去救她,但就在那个时候,玉梵香出现,将她的口信传给他们。
她说她早就有了破坏婚事并于新婚之夜逃走的办法,让他们千万不可轻举妄动,按她说的去做就好。
她说她逃走以后巴信可能会带人进行疯狂的追捕,到时到处都是巴信的人,所以,他们不能再在王府附近出没,务必将所有的探子收回去。
她让他们留下几个人照顾和保护她的父亲就好,其他人则先出城,在城外的某个地方等她赶过去汇合,然后他们一起离开瑶京,先在外头躲避一段时间,待怒河结冰时再返回瑶京,带凤翔空一起回尚国。
他们一直不能离开瑶京,是因为很难带走伤重又瞎眼、断腿的凤翔空,如果不带上凤翔空,他们要瞒天过海,逃出瑶京并不是难事。
从现实来说,他们先离开瑶京避避风头,是明智之举,至于凤翔空,如今天气寒冷,容易储存食材,只他和照顾他的人始终不露面,就能保证不被发现。
也许就因为这一点,让他们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
至于她要用什么办法挣脱巴信的魔爪,顺利逃出城,她却是什么都没有透露。
他们虽然对此有些疑虑,但因为她过去那一连串有惊无险、总能达成目的的表现,他们都选择了相信她。
他们是真的担心他们若是擅自行动会破坏她的计划,而且他们也没有好的救她出来的办法,便都按照她的口信去做,把所有散布在隼王府附近的同伴全召回来,然后兵分两路,一路留下来保护凤翔空,一路在凤惊华“成亲”那天秘密出城。
但是——
他在出城的过程中犹豫了。
因为他担心她,不放心她,总觉得不能就这样让她一个人面对那样的困境。
他并非不相信她。只是,相信与不放心并不矛盾,他相信她的才能与本事,不放心她的处境与安危。
他不想在她独处虎穴的时候,他只能远远的,在安全的地方等她自己逃回来。
哪怕她真的不需要他,他也想陪她面对和渡过困境,就像她曾经一次次的救他于水火之中,一次次的陪他渡过困境。
没有她,就没有现在的他,也不会有将来的他。
因为不放心她,他放慢了马速,边走边思考着,回去,还是不回去?
当城门出现在前方,天色也微微变暗,城门很快就会关闭的时候,他猛然掉头,狂奔而回。
他不能就这样走了!
如果他就这样走了,他只能会后悔——这是他的直觉!
非常强烈的直觉。
他和阴九杀等人走的时候,都是分开走的,或独自一人,或三三两两,而他跟阴九杀的部下不熟,所以是独自前去。
他就这样赶回去,没有人来得及阻拦。
他跑到隼王府附近,暗中躲起来,观察着王府的动静。
虽然他看不到王府的内部,也无法靠近王府,但他坚信,只要他足够耐心和细心,总能看出点什么。
到半夜的时候,王府的大门突然打开了,有人急匆匆的跑出去。
他心里就“噔”了一下,觉得可能出了什么事。
思索片刻后,他当机立断,暗中跟在那个人的后面。
其实他是更想留下来看个究竟的,但王府的大门立刻就关上了,他隐隐看到大门里戒备森严,他既看不到里面的动静,又没有办法潜进去,还不如跟上那个人,看看对方到底在做什么,说不定会有所发现。
对方骑马,跑得飞快,他只能用双腿追,追了没多久就追不上了。
于是他又耐心的在王府大门附近等对方回来。
那样的深夜,他随便站在黑暗当中,只要不发出声音,根本就无人知晓。
当对方带着人回来的时候,他隐隐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这才知道巴信的“新娘”中毒病危,要请名医诊治。
当时他彻底惊呆了,他们嘴里的“新娘”是那个女人吧?
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谁?
难道那个女人其实没能逃出来,还是说她想诈死?
还是说……她真的想死?
服毒自尽不成?
服毒?
猛然间,他脑子里“轰隆”作响,仿佛有一柄巨大的锤子砸在他的心脏上,令他几乎要吐出血来。
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情。
一件很重要的,他本不该忘记的异常严重的事情——
连横的毒!
连横逼凤惊华服下的,需要定期服下解药的毒!
那一次,他曾经躲在凤府里,听到了凤惊华与连横的对话,知道连横给凤惊华服毒的事情。
想想,凤惊华离开天洲已经半年,这么长时间,她的解药还足够吗?
连横为了控制她,又会给她超过半年用量的解药吗?
如果她的身上已经没有解药了……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同时,他突然意识到了她所谓的逃脱妙计,恐怕就是“毒发身亡,一切化无”吧?
恐怕她早就知道自己随时会毒发身亡,无可救药,才会表现得那么从容,哄骗他们全部撤退,远离危险的地方,而她则平静的、独自的等待死亡来临!
那一刻,他突然间就泪流满脸,一面疯狂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