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寒冷的晚上,没有人会出门,她更不用担心会撞到人。
她觉得今晚的行动一定也很顺利。
但是,走到巷口的时候,不知为何,她觉得感觉很不好。
于是她停下来,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摒住呼吸,静静的听,努力的看。
四周黑乎乎的,除了风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但她却觉得她不是一个人。
这里,似乎……还有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就像在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之中,触觉敏锐的人也能感觉到别人的存在,即使别人不出声,不走动。
她没有听到别人的呼吸,却能隐隐感觉到别人的气息。
就像黑暗中隐藏着一只可怕的、安静的野兽,不用看到听到也会感到莫名的害怕。
她不安了,手心出汗了。
站了好一会儿后,她不动声色的、很慢很慢的将背后的麻袋放在地上,手摸进了腰间,握住了缠在腰间的软剑的手柄。
“凤惊华,你的手下在我的手里,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
521 死一千遍都不告诉你
“凤惊华,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突然之间,黑暗和幽静中生出一个粗嘎又低沉的声音,宛如猛兽的利爪,撕碎了凤惊华的镇定。
巴信!
——这个声音竟然是巴信!
凤惊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且,听这个声音的方位与距离,巴信就站在她的面前,离她恐怕只有五六米!
真是太可怕了!太突然了!她居然毫无察觉,也毫无防备,这个男人简直就像鬼一样冒出来。
但她虽然有点不那么镇定了,却还是冷静的,没有惊慌和失控。
她打消将刀划出去的念头,站在原处,静观其变。
“凤惊华,你的人现在就在我的手里。”巴信的声音很清晰,“你若是敢反抗,我立刻杀了他们。”
虽然很暗,但凤惊华的眼睛习惯黑暗和环境之后,还是能隐隐约约的看到前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从那个人影的身上传来强大的压迫感,想来就是巴信没错了。
她沉默,久久没有说话。
她不能判断巴信说的是真是假,又有多少真和多少假。
今天,她就带了两个人出来,买完炭以后,三人来到这条小巷,她隐在宅子对面,另外两个人分别隐在巷子两端,观察着四周的一切,谨防被人盯上。
一直到午夜,她都没有发现任何不对,也没有收到同伴的警示,所以才认定形势是安全的,这才跑出来,准备移走木炭。
她真没想到,就在这样的平静之中,巴信居然已经等在她的前头了。
巴信真的发现了她和她的同伴?
巴信真的抓到了她的同伴?抓到了今天和她出来的这两个,还是抓到了更多的人?
巴是只是发现了她和这个地点,还是发现了真正的据点和所有人?
她无从分析和判断,不能轻易开口说话,免得暴露重要的信息给对方。
巴信见她久久不说话的,笑了:“你一定在想,你都做得这么小心谨慎了,怎么还能被我突然抓个正着呢?我是不是在吓你呢?”
凤惊华不说话。
紧急关头,她不会受到挑衅和激将。
“以你的脾性,没有证据,你是不会信的。”巴信说着,拍了拍手。
突然,凤惊华只觉得眼前一花,两簇火把燃起来。
火光中,她看到了巴信,以及巴信身边那两名分别被人制住的同伴。
巴信没有说谎,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制住了与她随行的那两名同伴。
那两名同伴分别被砍掉了一只胳膊,并被一只造型恐怖的铁夹子挟住了脖子,铁夹子上面系着铁链,铁链的一端,握在巴信的人手里。
可以认定,这两人已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而且随时都可以被对方杀掉。
看到同伙受难,凤惊华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慢慢上前,进入火光映照到的范围中,看着巴信:“你想怎么样?”
巴信盯着她:“其他人在哪里?”
他只发现和逮到了凤惊华三个人,但凤翔空等人的藏身之处,他并没有发现到。
他本来还想故弄玄虚,说他已经找到了其他逃犯,逼凤惊华露出马脚,但他看着凤惊华沉静如水的面容,突然觉得还是不要玩这种小花招,让凤惊华笑话的好。
凤惊华平静的道:“我死一千遍都不会告诉你。”
她想救这两名同伴,但是,她不会为了救他们而罔顾大局。
她活到现在,这份精神力和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的。
巴信狞笑:“你想看这两个人怎么死吗?”
凤惊华看向那两个人:“不想。但我还是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那两个人虽然已经彻底被控制住,变成刀俎上的鱼肉,但他们的目光,还是凛然的,决绝的,没有半点惧色。
自从加入这项行动开始,他们就做好了死亡的觉悟。
没有这样的决心与意志,他们渡不了怒河,进不了瑶京,救不了将军,成不了好汉。
巴信笑得更阴狠了:“你确定你不后悔?”
凤惊华道:“确定。”
只不过是死而已,有什么可怕的呢?
巴信盯着她,想看出她的真实思绪。
他看到的只有平静,既然世界毁灭也淡然接受的平静。
——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死亡的准备。
还真是不怕死的女人啊。
四目相对好久后,巴信突然笑了,笑得不那么阴狠,甚至有一点点亲切:“凤惊华,我们谈个交易,你乖乖跟我走,我就放了这两个人如何?”
凤惊华笑:“我凭什么相信你?”
巴信道:“凭我直到现在还没有杀他们,也没有杀你。”
男人理当一言九鼎,他也是如此,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使诈。
兵不厌诈,他是兵中的将,更不厌诈,而且凡事当随机应变,不能固守陈腔滥调。
所以,他没有说什么“大丈夫一言即出,四马难追”这种屁话,直接摆事实。
凤惊华沉默半晌后,将手中的软剑一丢:“我接受交易。”
她不相信马信,但她相信事实。
事实就是,巴信现在要杀了她和那两个人,易如反掌。
所以,她没必要硬抗。
“真是聪明的女人。”巴信拍了拍手。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对凤惊华进行搜身。
她身上的飞钩、匕首、小刀、火折子、金创药等全被搜走了。
连地上那把软剑也被他们捡走了。
巴信拿过那把软剑,弹开,而后惊叹:“好一把绝世软剑,堪称神器!不知你从何处得来?”
凤惊华淡笑:“这个,也不告诉你。”
这是阴九杀的随身宝剑,后来送给她的。
她一直带在身上,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解下来,更不会让别人捡了去。
接受巴信的条件,这是唯一能救那两个人的机会,她不得不认了。
当然,如果巴信食言,在她缴械之后把那两个人杀了,她也没办法。
“又不说吗?”巴信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你还真是固执啊,不过没关系,我们以后有的是时间,我会让你乖乖听话的。”
凤惊华微笑,没有说“这是不可能的”。
巴信将软剑收起来,对侍卫道:“将这两个人放了。”
他的侍卫立刻解下那两具恐怖的铁夹子,将凤惊华的两个同伴放开。
那两个同伴因为受伤太重,跌坐在地上,看着凤惊华。
在彻底被压制的情况下,他们说什么、做什么都改变不了任何事情,所以他们什么都没有说。
“要乖乖的跟我走哦。”巴信笑着伸出手。
凤惊华盯着他的手片刻,还是伸出手,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心。
只要同伴得救就好,被他握个手,算什么呢?
巴信握紧她的手,笑着,拉着她离开。
从两名同伴的身边走过时,凤惊华对他们笑了一笑,摇了摇头。
这个意思是说,你们不用担心我,也不用冒险去救我。
巴信看到她的表情和举动,一脸兴味。
她为什么这么镇定?她是真的什么都不怕,还是觉得她能再次从他手心里轻松的逃走?
!!
522 我们睡吧
寒冷的深夜里,两名尚国高手并肩坐在一处避风的角落里,沉默的处理断臂上的伤口。
他们被巴信的人伏击,一对三,对方全是与他们不相上下的高手,所以他们输了,分别被砍去一只手臂。
但对方显然不想要他们的命,制住他们后便给他们的伤口进行紧急处理,撒了金创药,并用布条扎紧,没有让他们失血太多,但他们已经没有还手的余地。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很是清楚该如何处理外伤,不是大夫,胜似大夫。
他们的面前,燃着他们捡来的木枝搭成的篝火,让他们不至于撑不过这个晚上。
本来,他们应该早点回到基地,但是,他们怀疑巴信的人会在暗中跟着他们,所以他们不能回去。
他们必须在外头转悠,直到确认没有人跟踪他们,或者能够不动声色的把消息传给王爷为止。
他们现在很担心凤小姐的安危。
他们几乎不敢想象凤小姐落到巴信的手里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同样不敢想象王爷知道这个消息后会是什么反应,但他们确定,巴信抓到凤小姐后一定会布下天罗地,等着王爷找上门去,然后来一个瓮中捉鳖。
所以,他们也不敢轻易告诉王爷这个消息。
凤小姐临走前的那一个微笑和摇头,显然也明白她就是香喷喷的诱饵,谁去救她,谁就会落到跟她一样的下场。
再残酷,再难熬,他们也只能忍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但愿凤小姐这次还能死里逃生,与凤将军同归故里。
他们的忧虑,宛如这夜,无边,无尽。
但事实上,凤惊华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甚至还被当成贵客。
她就以一身成功的女扮男装的形象,被巴信牵着手,就这样在夜里走着走着,走了很久。
如果现在不是寒冷的深秋的深夜,而是春天或者夏天的夜晚,凉风习习,天上星繁月明,他们这样手拉着手穿过大街小巷,简直就像一对璧人在约会一般。
一直走到隼王府的大门前。
而后,巴信的侍卫跑过去开门,巴信拉着她走进王府,再走进他的院子。
风灯点上,室内大亮,很显然,这里是巴信的卧室。
巴信拉着凤惊华走到桌边,笑眯眯的:“坐吧。”
凤惊华在桌边坐下,眼观鼻,鼻观心,还是一派从容与镇定。
巴信在她对面坐下,盯着她的脸半晌后,道:“你不喜欢你这样的打扮。”
凤惊华笑了一笑:“那么,你要为此惩罚我吗?”
巴信道:“我已经惩罚过了。”
他伸出手,捏住她的下巴,意味深长:“你的身上,全是我留下来的烙印。”
他的这句话很暧昧,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跟凤惊华的关系真的已经到了那种程度。
但是,他说的也没有错。
当年,虽然是凤惊华先主动在自己身上划了一百多刀,但巴信并没有因为她已经伤痕累累而放过她,仍然毫不留情的对她动用种种酷刑,导致她身上的伤痕再也不能彻底平复。
可以说,秋夜弦在凤惊华的心里刻下了最重的伤,巴信则在凤惊华的身上刻下了最深的伤。
凤惊华再提到这些过往,已经没有感觉:“那么,你是准备继续在我身上增加烙印吗?”
“这个嘛,”巴信模棱两可的道,“就看你的表现了。”
凤惊华道:“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我既然已经落入你的手里,随便你如何处置,但要我讨好你,这种事情是永远不会发生的。”
她觉得她这番话也许会激怒巴信,再挑起巴信的征服欲什么的。
但巴信只是笑:“如果你变成那个样子,一定会不得好死。”
凤惊华:“……”
果然,这种男人就是“越是得不到,越是想要”的偏执狂。
她越是不屈服,他越是纠缠不休,越是非要征服她不可,哪怕她给他带来了天大的麻烦,他也还是想着要征服她,而不是想着要杀了她。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男人也是无可救药。
“不过,”巴信立刻又现出残酷冷血的本性,“你也别太惹毛我,我不杀你,不代表我不会杀你的同伙。”
呵呵,果然又是这样。
凤惊华无语。
“好了,时间不早了。”巴信看看外面,“你好好把自己洗干净,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副鬼样子。”
他拍了拍手,几名侍女进来,对凤惊华施了一礼:“巴小姐,这边请——”
“忘了告诉你。”巴信笑,“你从现在起就叫巴惊华,是我捡回来的女人,以后就是我的所有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