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沉默,不知道该不该去拦他,更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他。
他没有从大门出去,而是推开院子左侧墙壁上通往隔壁的一扇门,从隔壁的宅子里离开。
隔壁的宅子,也是巴甸的私宅,就住着一个老头,也是巴甸的亲信。
这是巴甸的狡猾之处,也是许多阴谋家常常采取的措施。
他一离开,其他人就想追上去,巴甸却长长的叹息:“别追了,让他走吧。”
亲信道:“他们知道了爷的秘密,就这样放走,恐怕会留下祸患。”
巴甸摇摇头:“我们杀不了他。就算杀得了他,恐怕我们也没几个能活下来,这里是铁旗镇,我没有别的人手,还是保存力量最要紧。而且他在瑶京还有同伴,他若是死了,他那些同伴把我的事情传扬出去,我的计划就要落空了。”
他这次来铁旗镇,带了四五十名亲信,在十多天前的搜山行动中,他担心巴信怀疑上他,便亲自杀掉和杀伤了多名手下,制造他的人同样也被逃犯杀伤的证据,以此彻底撇清自己的嫌疑。
所以,他现在能用的亲信只有三十多名了。
这三十多名亲信就算能杀掉那个死人般的高手,也一定会受到重创,到时还能活下几个人?
这些人可都是他最亲的亲信,知道他最不能见人的秘密,他还指望着他们保护他和为他卖命,他不能让这些人为了收拾那个男人而送死。
亲信们听到他这么说,便都不再吭声了。
而此时的铁旗镇,因为沙绝的回营和巴信的回京,已经平静了许多,虽然还有一些探子在暗中活动,却已经不会对每一个进镇和出镇的人都保持警惕。
凤翔空就这样悄然离开了铁旗镇,回到了瑶京的秘密住处。
中秋那天,父女相见,少不了又是一番热泪盈眶,不需多言。
而后,凤惊华一行彻底潜伏下来,一面尽力治疗凤翔空,一面尽力掩人耳目,等待冬天的来临。
如此,一个月又过去了。
瑶京突然发生一件大事。
——太子受了重伤,被送回瑶京时已经命悬一线,太医们在被砍掉了几颗脑袋后才算是保住了太子一命!
直到这时,朝野这才知道,消失许久的太子原来是去虞国谈判去了。
原来,中秋过后,虞国国王乌牙苏派使节秘密前来瑶京,强烈请求太子亲自去虞国签定两国的结盟协议。
乌牙苏表示,虞国百年来一直是尚国的附属国,此次背叛尚国而与费国结盟乃是大事,他身为虞国国王,希望能看到费国的诚意与重视,如此才能平息虞国国内的反对势力,树立自己的权威和信心。
说实话,虞国只是一个小国,原本不足以令费国派出太子前去谈判和签署协议,但费国与尚国形同水火,如果费国能把虞国抢过来,就相当于从侧面证明费国比尚国强,从而提升自己的气势,打击尚国的威望。
同时,虞国与锦国也是邻国,而锦国是海上之国,控制着海外贸易的通道,如果费国能控制虞国,就能直接影响锦国,从而打通海外贸易的通道,为费国赢得海外贸易的巨大利润。
另外,国王巴毒已经老迈,而太子巴旦的功绩不足,威望不足,所以,巴旦也急于建功立业,便主动请缨,要求去虞国签署协议。
巴毒疼爱巴旦,也希望他树立自己的功勋与威望,便接受了虞国的请求。
就这样,巴旦以“去神庙闭关修行,为费国祈祷强盛”为由消失在瑶京,实则是秘密前往虞国去了。
虞国国王乌牙苏收到消息后,亲自前往边境迎接巴旦。
会面当天,两人也算是相谈甚欢,其乐融融,晚上便在边城留宿,准备次日一起回虞国国都崇天城。
哪料到当天晚上,意外发生了。
510 太子的困境
两人喝完酒后,分别返回各自的营帐。
巴旦回到营帐后就倒下来了,几名亲信赶紧侍候他睡好。
其中一名亲信突然道:“咦,殿下的匕首怎么不见了?是不是落在路上了?咱们赶紧去找,那可是殿下的宝贝。”
几名亲信也不多想,纷纷往营帐外走去。
最先说话的那名亲信慢吞吞的走在最后,待其他人都走出去后,他猛然冲到榻边,拔剑就朝巴旦的胸口刺了一剑,而后又冲到门边,镇定自若的走出去。
他的动作很快,一个来回也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加上太子没有发出声音,居然无人察觉。
然后,几名亲信要么亲自去找太子的匕首,要么安排其他侍卫去找。
那名奸细在营帐旁边转了一圈后,安排其他侍卫去找东西,自己返回营帐,接着他就自导自演,高声惊呼:“不好了,太子殿下被虞国人刺伤了——”
营地瞬间大乱,太子的侍卫纷纷冲进营帐。
奸细怒吼:“我去追虞国的刺客,你们在这里看着太子殿下!”
说罢他就冲出营帐,挥舞着手中的剑,往乌牙苏的营帐冲去,嘴里大喊着:“虞国人竟敢勾结尚国人行刺太子殿下,罪不容诛,大家快杀了虞国人——”
此时已是夜深,两国的大头目们都喝了些酒,脑子不那么清醒,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下意识的操起兵器,就朝对方的营帐奔去,见到对方的人就杀。
而在巴旦的营帐里,巴旦已经晕过去了,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侍卫看到太子被伤成这样,完全没有怀疑到同伴使诈,一边护送太子离开,一边见到虞国人就杀。
虞国人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太子的人已经动手了,还有人直冲国王的营帐,他们也只得举刀相架。
与乌牙苏一同前来的虞国大臣和贵族中,有人觉得事情太蹊跷,赶紧出声,劝众人冷静下来,但他们没有想到,他们的人中也有叛徒。
这些叛徒趁乱杀掉同胞后,把一切都栽赃给费国人。
他们边杀还边喊:“这是费国人的阴谋!费国人想杀掉咱们的国王,大伙儿赶紧抄家伙,将费国人全杀了——”
“大贤王被杀了,可恶的费国人……”
“太子往那边去了,大家快追……”
双方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杀起来,杀得你死我活,连问话和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这就是巴甸和乌牙叉的计划。
巴甸想尽了一切办法,终于成功收买了太子身边的一名亲信,这名亲信制造了太子被虞国人行刺的假象,然后把罪名推给虞国人。
而虞国的队伍里,原本就有不少巴甸和乌牙叉拉拢的盟友,这些盟友也趁机杀掉早就看不顺眼的同胞,将一切嫁祸给费国人。
就这样,巴甸和乌牙叉的人成功挑起了两国人马的对峙与战斗。
交战的地点是在虞国的境内,虞国本应占了上风,但巴旦受宠,此次出行带了大批侍卫,而且全是精锐,在这些精锐侍卫的竭力护送下,巴旦成功的被带离了危险地带。
逃命途中,军医寻了个机会给巴旦治疗,总算先保住了巴旦的性命。
巴旦的侍卫中还混有巴甸收买的奸细,这些奸细见巴旦没死,不断的给虞国追兵通风报信。
虞国人也顾不上去调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只知道费国太子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了这样的事情,费国是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如果他们不想被费国灭国,最好的办法就是抓到费国太子,拿他作人质也好,调查真相也罢,总之不能就这样让费国太子走了。
最糟糕的保命之策就是杀掉费国太子。
——这样的手段乍听起来会激怒费国,但事实上,费国的皇子之间争权夺利也很厉害,太子一死,其他皇子必定会进行疯狂的夺嫡之战,反而导致费国没有余力对付虞国。
而且,已经与费国翻脸的虞国还可以拿巴旦的人头向尚国献媚,以此换得尚国的保护。
出于这样的考虑,虞**队穷追不舍,导致巴旦的队伍不断遭到袭击和重创。
巴旦也是命大,他受袭的地方靠近边境,身边的侍卫又非常强悍,他一路上吃了不少苦,屡次差点没命,却还是活着赶回了费国的境内。
在费**医的全力救治下,他那条命总算保住了,然后在大军的护送下,回到了瑶京。
——事情的经过和真相,就是这么一回事。
这件事震惊了瑶京。
巴毒大怒,立刻下令费虞两国边境的守军攻打虞国,务必把虞国灭了。
于是两国正式开战。
这事乍看起来,似乎费国来势汹汹,实力强劲,定能轻松击溃虞国的样子,但事实上,事情没那么容易。
虞国的兵力、财力确实远远不如费国,他们想打败好战、嗜血、勇猛的费国人实在是不太可能,但是,虞国却有一个强大的有利条件——地利。
虞国多山,而且还不是一般般的多。
基本上,整个虞国的大半面积都是山,还是以高山、大山、险山、大森林为主,虞国与费国边境的山不算险恶,但再往虞国的境内推进一两百里,就全是险峻雄奇、连绵无边的山脉了。
费国的地形以草原、沙漠、森林为主,费**队再强悍,一旦进入险峻的山里,还能杀得尽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虞国人?
那一道道雄奇险峻的高山,就是虞国人天然的屏障与盾牌,费**队想击溃这些屏障,难。
而且驻守费虞两国边境的费国守军,还是费**队中最弱的一支,人数也不多——因为虞国不敢挑衅费国嘛,费国也没必要在这里部署大军。
所以,两国的战争,绝对无法在短期内分出胜负和优劣。
巴毒也只是气急了,才会想教训一下虞国,真想干掉虞国的话,除非派沙绝、巴信这样的精锐去。
就这样,费虞两国不痛不痒的打起仗来的时候,巴旦难受的躺在皇宫里,过着什么都做不了的生活。
巴旦的心里很恨,恨得要命。
但他也说不好他到底在恨什么,因为,他到现在为止也没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不是吗?怎么突然之间就闹成这样了?
他受了重伤不算,还丢了大脸,这事传出去,他还不得成为笑柄?
更要命的是,他甚至听到风声说,有兄弟暗中请了巫师施法,想诅咒他早点死。
还有很多大臣和宗亲质疑他的能力。
他担心年迈的父王压不住这些势力,动摇他的地位。
身心上的打击,令他相当忧虑,夜夜失眠不说,头发都掉了不少。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变眼下的困境呢?
511 太子妃的劝慰
就在这个时候,太子妃乙良婷婷而来,坐在他的床边,柔声道:“太子殿下经常唉声叹气,是不是有什么忧心之事?不妨说来给良儿听听,也许良儿能帮得上殿下的忙也不一定。”
巴旦扫了扫她,没好气的道:“你没听到外头怎么说我吗?我心里能痛快吗?”
乙良一脸困惑:“外头说殿下什么了吗?我一直在宫里照顾顺儿,管理家事,完全没听过外面有什么说法呢。”
其实她都听到了。
有人,而且还是不少人,在故意对太子发难,借机打压太子。
她也很急。她怕巴毒哪天突然死了,其他皇子会趁机夺权,真的打起来,太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优势。
“你真的没听到?”巴旦狐疑的看着她,“就没有人在你面前聒噪?”
乙良摇头:“殿下,你知道我是最讨厌别人嚼舌头的,我身边的那些人,没有一个人敢乱说话的。而且我也不爱跟宫外面的那些人来往,所以我真的不知道外头都在说些什么。”
其实她爱听得很,只是她不爱说,也把手下管得很好。
“还是你懂事。”巴旦叹气,“因为我这次运气不好,被虞国人欺负了,还差点没命,外头有些居心叵测的人就故意嘲笑我和诋毁我,要不是我伤得严厉,不得不在家养伤,否则我非宰了那些家伙不可……”
乙良轻声道:“殿下心胸宽广,性情仁厚,何必与那些小人一般见识?不过,那些人这般势利和可恶,也该受到教训才是。”
巴旦骂道:“那是当然的!可恨我伤得太重了,不能出门,要不然一定要他们好看……”
他也有自己的势力,但是,他的集团当中没有多少具有实权的人物,大多是一些保守、中庸、求安稳、阿谀奉承之辈,指望这些人去跟真正的实权人物作对,万万不可能。
但他并没有深刻的意识到这一点,一直以为自己是以德服人,高人一等。
乙良道:“殿下虽然不能外出,但殿下不是还有能干的兄弟手足么,您如今重伤在床,这些兄弟当然要为您效力才是。殿下,您说是不是这样?”
“话是这样说,但有谁是靠得住的?”说到这个,巴旦也很郁闷。
他重伤在床,却只有几个没什么实力和地位的兄弟来看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