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个瞬间。
这个女人,他一直最看不起的、视为玩物的群体中的一员,宛如从天而降的战神,居高临下,没有表情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死人,而后举起手中灿亮霸道的大刀,划出流星般的一刀。
致命的一刀。
完美的一刀。
然而,比这一刀更致命、更完美的,是她的眼睛。
比最锋利的宝剑还要锋利,比最刚硬的宝刀还要刚硬,比最闪亮的刀刃还要闪亮,带着斩破一切的气势与狂暴,欲将他置于死地。
关键一刻,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猛然出手,快如闪电,力如山倒,及时的握住了她的双手。
分别握住了她的双手,紧紧的,狠狠的。
他的双手也是麻痹的,但还没有彻底僵硬,勉强能动,他知道,他在那一瞬间一定是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对死亡的极度恐惧!
那种恐惧感,他已经很多很多年没有感受到了。
直到现在,他还能感觉得到全身的毛孔瞬间大开、寒毛瞬间倒竖、汗出如泉涌的滋味。
伴随着那种恐惧感的,是极度的求生欲!
没错,野兽被逼到绝路时会爆发出强烈而可怕的求生**,这种求生欲会令它们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孤注一掷的力量,要么灰飞烟灭,要么扭转乾坤!
他就是这样一头猛兽,在全身迅速麻痹的情况下,因为极度的恐惧和求生欲,他彻底爆发了!
最为惨烈,最为凶险,最为拼命的一次爆发。
也是最成功的一次爆发。
四目相对,她疯了一样的想杀掉他,他疯了一样的想活下去。
他们的眼睛都是赤红的,除了杀意还是杀意,跟你死我活的野兽争霸没有区别。
470 从一根毒针开始的反击
那一刻的他与她,已经彻底回归野性与本性,变成最冷血的野兽,只想撕碎对方,确保自己的绝对统治。
她没能让手中的刀落到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她全力下劈,他全力招架。
原本她更占优势,但他的双手却因为越来越僵硬、麻痹,导致无法动弹,反而帮他架住了她的力道。
她坚持了一会儿,发现无法将他迅速拿下,便不再恋战,松开双手。
刀落。
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瞬间将力量爆发到极限的双手突然就是一软,再也没有力气了。
她则迅速离开,冲到角落,启动通往左边秘道的机关,消失在秘门之后。
他躺在床上,虽然身体不能动弹,脑子却还是清醒的,眼珠子还是能转动的。
他看到她的举动,便明白她已经破解了这些秘道的秘密,去救她的父亲去了。
他非常愤怒,愤怒到血管和身体都要爆炸了,但是,他除了这么躺着,无能为力。
他只能不断的转动脑子,思考着她到底是怎么知道六扇门的秘密的。
他首先想到了黑无涯。
于是,他知道自己被她和黑无涯给算计了。
黑无涯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卖凤惊华,或者说,他干脆就是顺水推舟,将计就计,一举两得。
黑无涯原本就是个机关狂,他来找自己谈交易,拿凤惊华交换研究六扇门的机会,如此,既能将凤惊华送到凤翔空的身边,又能研究六扇门的秘密,不论结果如何,他都得偿所愿。
黑无涯不愧是机关高手,他只用了六个时辰的时间,没有碰触任何机关,只是看着,就摸透了六条秘道的机关与秘密,还看清了六条秘道之间互通的机关与路径,而后,他将这一切都告诉了凤惊华。
原本,外人不可能进入沙府的主屋,更不可能进入六扇门,然而,因为自己对凤惊华的执念,他在抓到凤惊华之后太过得意,太过自大,太过急切,就这样把凤惊华带进了秘密卧室。
现在仔细琢磨,凤惊华与黑无涯这番谋划的很多细节,都慢慢的浮出了水面。
黑无涯为什么要在大会开始的前一天才来找自己做交易?
凤惊华不可能刚刚抵达瑶京或铁旗镇,要准备这么大一盘棋,必定需要相当的时间,所以,凤惊华一定早就来了,而黑无涯既然知道凤惊华的住处,一定也是跟踪了凤惊华许久,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晚才来联系自己?
很简单,黑无涯要让自己在大会开始之前的有限时间里,急着带凤惊华进入六扇门。
凤惊华会在今天早上才被抓到,一定是早就计划好的!
因为,这个时候的沙府,只有六扇门里的秘密卧室才能行欢作乐,才不被人察觉,沙府的其它地方都处在监控之下,以自己的身份,不可能抱着一个女人离开主屋去作乐。
而且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大会上,正是凤惊华带凤翔空逃走的好机会。
凤惊华一定算准了自己的心理,知道只要时间还来得及,自己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她带进六扇门并占有她。
所以,她掐准了时间让他的人抓到。
昨天晚上的逃窜,只是她演的一出戏罢了。
昨天晚上,黑无涯一定利用了什么方法,将六扇门的秘密告诉了凤惊华,凤惊华记下破解机关的方法,利用今天早上进入秘密卧室后的机会弄晕自己,而后一路破解机关,闯进地牢,带走凤翔空。
那么,身无寸缕、早就被仔细搜过身的凤惊华,到底哪来的那根毒针呢?
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巴信,绞尽脑汁的想了又想,终于想到了一种可能,不,唯一的可能。
——那就是,凤惊华将毒针藏在自己的伤口里!
他的手下可不是废物,一定会检查过她身上所有能隐藏兵器和毒物的地方,连鼻孔、耳孔、口腔、指甲、头油这些细节都不会放过,她绝对不可能用常规的办法藏针。
但是,他的手下再怎么检查,也绝对不会检查她的伤口!
她是通缉犯,还是凤翔空的女儿、尚国的奸细,受的伤也不致命,加上时间不多,他的手下不可能去检查她的伤口,所以,她把那根针插在伤口里,根本就看不出来。
他接着想到,她的大腿内侧就有一道明显的刀伤,伤口还有点大,肌肉都翻出来了,但因为上了金创药的缘故,伤口已经结痂,看起来就是一道红色的痂。
如果她一开始就将那枚约莫两指长、针孔微粗的毒针藏在那道伤口里,而后盖上皮肉,撒上金创药,待伤口结痂,谁还能发现那枚毒针?
那枚毒针的效果发作得很快,也很厉害,但她为什么没有受到毒针影响?
她可能用了什么东西包住那枚毒针,不让毒针直接接触到她的血肉,也有可能她事先服下了解药,总之,她就这么顺顺利利的带了那枚毒针进来,在他光溜溜的扑上来、毫无防范的时候,一针扎进他的大腿里。
他瞬间中招,连挣扎和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直到这里,他才想明白了这个女人的计划。
在他想通这些阴谋的时候,凤惊华已经背着凤翔空,从左边的秘道走进来,再从右边的秘道走出去——而右边的秘道,就是通往镇外山林的“生路”。
“生路”乃是作为紧急的逃生所用,只能从内部打开出口,出去之后就是地形复杂、容易隐藏和逃窜的山林,一旦凤惊华带着凤翔空逃进那片山林,他们再想抓回来,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当时的他,看着凤惊华和凤翔空的背影,震惊和愤怒得眼眶都要被撑裂了。
他想咆哮,想杀人,但是,他不仅全身麻痹,连神志都开始有些涣散了,根本无能为力。
明明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自己还占有绝对优势,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对手与猎物大摇大摆离开、自己却没有任何办法的心情,他还是第一次品尝到。
这种极度的无力感、挫败感、羞辱感,他只怕这一生都无法忘记。
他只能在心里诅咒着,祈祷身上的药效赶紧过去,祈祷巴刀等人赶紧发现异常,进来找他。
直到凤惊华带着凤翔空离开一刻多钟后,巴刀才闯进来。
又过了一刻多钟,沙晋等人才赶到,然后从生路去追凤惊华。
再接着,沙绝出现了。
——以上就是巴信的回忆,充满血与泪,却无法流露出来的黑暗回忆。
当然,他不会将这个充满耻辱的过程巨细靡遗的告诉沙绝,但是,该说的都说了。
他不会为了面子而故意隐瞒必要的信息。
他必须以大局为重。
471 将错就错,围追堵截
巴信所说的这一切如此惊人,巴刀等众多侍卫听得目瞪口呆,几乎不敢相信这么一盘超级精细、超级周密、超级冒险的阴谋就这么安静的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发生。
而且还进行得如此成功,无声又无息。
就在离他们不过两三道墙相隔的门外,就有上千名权贵、高手在坐着,看着,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近在咫尺的惊天阴谋。
该说他们太逊,还是说凤惊华太强?
只有沙绝,沉稳得情绪没有任何波动。
他问巴信:“王爷认为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发生这种事情,可以说主要是巴信的责任,但正因为事态严重,他更要冷静处理,绝对不可与巴信发生冲突。
强敌当前,绝对不可以闹内哄,他太明白这个道理了。
巴信此时也很冷静:“一,这个消息你知我知,绝对不可以传出去。二,将错就错,务必将弑凤大会进行到底,绝不可让任何人发现端倪。三,尽量拖延弑凤大会,至少在天黑之前让客人留在沙府。四,我现在就去追那个女人。凤翔空受了重伤,出口又在山里,那个女人离开不过小半个时辰,肯定没跑远。至于其它的事情,沙将军作主就好。”
沙绝点头:“王爷所言甚是。巴将军只要全力去搜捕凤翔空父女就好,沙府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妥当。”
盯着巴信和沙家的人物多得是,如果凤翔空被秘密劫走的消息传出去,那些人绝对会利用这个机会打击隼王和沙家。
而且,巴信和沙家这次真是疏忽大意,败走麦城,消息一旦传出去,莫说会受到惩罚,也会导致两者名望和地位大跌。
这是绝对不可以发生的。
巴信不再含糊,带了巴刀等几十名侍卫,冲进出路,转瞬消失。
沙绝留下十几人,命令他们仔细搜索和整理所有的秘道,让秘道恢复正常。
而后他走出主屋,秘密嘱咐一名行刑助手上台去协助沙枫,顺便告诉沙枫:“尽量延长时间,务必拖到天色暗下来为止。”
整个小镇已经被封锁起来,除了逃生秘道出口处的山林,整个小镇也处于严密的监控和秘密的搜查之中,如此这些有钱有势的客人离开沙府,一定会察觉到异样。
所以,他一定要想办法留住这些客人,让他们呆到傍晚。
到了傍晚的时候,就该吃晚饭了,沙家顺便可以留这些贵客吃晚饭。
吃完晚饭后一定已经天黑了,那时,客人们一定也困了,早早的就回房间休息,不太可能到处乱跑,察觉到事情不对劲的机会就少了。
而到了明天早上,凭他和巴信的本事,就算没有抓到凤翔空父女,一定也能发现他们的踪迹,如此,他们便能有的放矢,集中兵力追捕对方,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兵力分散,容易引人察觉。
另外,到了傍晚的时候,“凤翔空”已经被杀,而且尸体不全,面目尽毁,就算到时有人发现事情不对劲,也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据被杀的“凤翔空”是假的。
凤翔空虽然很有名气,但这里真正见过他的人,也不过寥寥几个曾经在战场上与凤翔空交过手的将领而已,他根本不担心有人会发现这个秘密。
安排好继续行刑的事情后,沙绝又来到厨房,让厨房准备晚宴。
转了这么一圈以后,他才不动声色的回到座位,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看行刑表演。
巴信迟迟没有出现,观众中自然也有人觉得奇怪,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给观众一个说得过去的解释就好。
大家都是来看凤翔空受难的,只要凤翔空被折磨得很惨就行了,至于由谁来行刑,并不重要。
而且刚换上去的行刑者沙枫,可是一个穿着清凉,身材火辣,性情豪放,长得十分妖娆媚惑的寡妇,她下手十分的冷酷辛辣,举止间却透着玩乐一般的风情,引得男客们无不心旌摇荡,看得尤其投入。
沙枫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将一半的时间花在挑逗和诱惑观众之上,不断与观众互动,邀请观察上台一起表演,观众们看得津津有味,完全不觉得时间漫长。
但是,沙绝看着看着,却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为什么有十来个座位是空的?
还空了相当长时间?
要知道,这次大会的门票可是千金难求,绝对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