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荣本想跟她客气一下,宋思没给他这个机会,又从她花花绿绿的包里掏出了那件花花绿绿的嫁衣。
陆大老板这一看,当下差点没将手里的夜明珠给打碎了。
此时正值晌午,陆荣看店里也没什么人,就派了个小厮守着,自己则带着宋思去往了内院。
至于为什么要把她带去后院,因为他嫌丢人。
一到了没人的地方,陆荣便将手下的嫁衣抖落了开来,伸手指了指嫁衣裳绣的鸳鸯图,冲她咆哮:“宋思,你这绣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宋思一脸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嫁衣,连声提醒道:“陆老板,你手劲儿轻点,别撕坏了我的衣裳。”
陆荣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老血吐了出来。怎么说,宋思也是他陆荣收的唯一关门弟子,没想到她竟给他这师傅丢脸了。
他一边摇头,一边毫不留情地批评道:“选色失败,构图失败,针脚粗陋,真真是一无是处。”
宋思木着张脸,缓缓眨了眨眼:“陆老板,你前些日子教我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我天资聪颖,是苏绣的一把好手。”
陆荣这才体会到,什么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他一脸无语地愣在了原地,宋思挥了挥手手,声音略显着急地道:“陆老板,我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改改嫁衣的尺寸,不瞒您说,这些日子,我吃胖了。”
陆荣一听这话,就想到了宋思在他这里定制的两套衣裳,当下就心急地开口:“你在我这里定的两套水袖襦裙已经做好了,我这都是按你的尺寸定做的,改不了的,你穿不下的话,那就减减肥吧。”
宋思随口敷衍了几句,又将话题转了回来:“陆老板,你别管其他的事了,我这件嫁衣,你可要帮衬着点啊,我急着嫁人呢。”
“……”陆荣瞅了瞅她面瘫的表情,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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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缉
? 重新给她量好了尺寸,陆荣掰着手指头,最后举了三根胖胖的指头,跟她道:“三天,三天后,你过来取吧。”
宋思掐指算了一算,三天的时间,不算长,便欣然同意了。
临走时,陆荣将新做好的两套襦裙递给了宋思,然后抖了抖身上的赘肉,眯着眼问她:“你定好良辰吉日了吗?”
宋思一愣,回他:“我跟阿斐不兴这个。”
陆荣跟看怪胎一样将她从头扫到尾,然后摇了摇头。这个宋思,还真是奇怪,面瘫不说,那些繁文缛节,她似乎一窍不通,真不知道她是从哪个乡沟沟里出来的。
见陆荣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的,宋思有些不明所以,便出声道:“青山不改绿水长久,三日之后,我再来你府上一叙。”
陆荣听了满脸黑线,见她转身要走,他出于好心,又提点了一次:“我上次跟你说的孟心慈的事,你问过你家男人了嘛。”
他看宋思傻傻的,担心她被骗,苏斐那家伙,一看就是吃人不哭骨头的笑面虎。
宋思摆摆手,又跟陆荣再三重复道:“我跟你讲过了,孟心慈她活不了几天了,我跟个将死之人较什么劲儿啊。”
这一次,陆荣没有将她赶出去,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哦不,看着她的身后。
宋思狐疑地回过头,发现一名男子正站在她的身后,由于他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宋思以为自己挡了人家的路,便往旁边挪了几步。
男子没动,仍旧稳如泰山地立在了原地,以宋思的这个角度,堪堪看清了他的脸。
以宋思浅薄的形容词来形容,这名男子生的好生俊俏,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很具有压迫感。
不过——
宋思皱了皱眉,这男子咋的恁地眼熟?
算了,还是不要耽误了人家陆老板的生意了。她移过几步,给男子让了条道,正想离开时,男子山一样的背影又堵在了她的前头。宋思默了默,换了个方向,男子也跟着她转移了方向。
从始至终,男子始终挡在了她的跟前。
宋思无奈,伸手往前拱了拱,“这位兄台,你我可曾见过?”
陆荣小声地凑到她的耳边:“那就是孟心慈的表哥,上次到我店里来过。”
原来如此。
宋思点了点头,刚要说话,男子打断了她的话头,很是冰冷地开口道:“这位小姐,你说心慈……活不了多久,这话可有依据?”
我看面相出来的。宋思有些哑然,抬眸看了看男子暗沉的双眼,她默默地闭了嘴。
一旁的陆荣打圆场道:“萧公子,你今天来,是来取那些布匹的吧,哎呀,你差人过来说一声,我亲自给您送去就好了嘛,还让您亲自跑一趟,真是折煞我也。”
“闭嘴。”萧泓云冷冷地吐出了俩字。
陆荣及时地收了声,一脸“我尽力了”的表情看向宋思,后者对于这些一无所觉,很是淡定地立在了原地。
“这位……萧公子,我就随口一说,你就随口一听,又不是我说说就会发生的事情,你又何须那么介怀呢?”
陆荣被她这句话绕的有些头晕,一旁的萧泓云倒是面不改色地回她:“心慈是我的表妹,你无凭无据地诅咒于她,我怎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宋思有些后悔,早知道说话的时候就注意一点了。
可是后悔已然无用,她睁大了眼,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说着,宋思苦恼地想了一下,犹犹豫豫地问:“难道你打算带我去见官?”
“这可使不得啊。”一旁的陆荣一边呼喊着,一边用力对她使眼色。
宋思一脸莫名,神色木然,落到萧泓云眼中,就成了不知悔改的铿锵之态,当下,萧泓云的眼底就浮现了一抹冷色。
陆荣在一边干着急,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收的这个半吊子徒弟,竟然那么没有眼色。
下一瞬,萧泓云快如闪电地出了手,一招擒拿掌,目标直击宋思的左肩。
陆荣吓得闭上了眼,不忍看宋思接下来的惨状。
谁也没有看清宋思是什么时候出的手,等到陆荣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萧泓云已经仰面倒在了地上。
陆荣赶紧俯下身,瞅了瞅萧泓云一脸的痴呆相,又瞥了瞥静立在一旁的宋思,两厢迟疑之下,他踏着小碎步走到了宋思面前,满是惊恐的道:“你对萧公子做了什么?他不会是傻了吧?”
傻在他的店铺里,传出去可不是好事呦。
宋思摆了摆手:“放心吧,一炷香之内,他自会醒来。”说罢,她又摇了摇头,叹息道:“现在的年轻人啊,怎么如此没有礼貌,一点都不知道尊老爱幼。”
陆荣跟看鬼一样看着宋思,而后,再一次把她轰走了。
宋思完成了一桩心事,拍拍屁股溜回了自己的洞府,她丝毫不知晓,自己留下了怎么样的烂摊子。
当萧泓云醒来,发现自己抱着一根柱子猛亲,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当下就命赤羽门的人搜遍了整条松北街,将宋思的画像贴的满城都是。
消息自然而然地传到了苏斐的耳里。
吃饭的时候,苏斐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往这上面引,宋思毫无所觉,实话实说道:“哦,我确实下了一趟山,去了锦记绸庄一趟,顺便取了你帮我定做的两套襦裙。”
苏斐愣了一愣,眸里有些幽深:“这些日子忙着山庄的事宜,倒是忘了帮你将衣裳取回来了。”
宋思正慢条斯理地啃着鸡腿,闻言,挥了挥手,道:“你取我取都是一样的。”
苏斐淡淡地“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倒是宋思忽然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巴问他:“对了,陆老板跟我提过,你在浔城跟一叫孟心慈的姑娘有过婚约?”
苏斐动筷子的动作一顿,往宋思的碗里夹了一块鸡块,微微敛眸:“是啊,不过是长辈谈笑间的玩笑话罢了,后来我就将这门亲事给推了。”
宋思点了点头,也没放在心上。
两人安静地进食着,片刻后,男子又状似随意地开口道:“对了,你在浔城,还听过什么传言吗?”
宋思摇了摇:“没有,那些劳什子的闲言碎语,还没有我爱看的小人书上的故事来的精彩哩。”
苏斐不语,半晌,轻声呢喃:“那些传言,当不得真。”
三日后,宋思再一次来到了松北街。
此时,三天前闹得沸沸扬扬的逮捕令一夜之间就消退了,宋思毫不知情,大摇大摆地去了锦记绸庄。
没成想,临到门前,小厮便恭恭敬敬地给她鞠了一个躬,瓮声瓮气地说:“老板他病了,不方便见客。”
宋思看了看头顶上金灿灿的大牌匾,又瞅了瞅敞开的大门,显然有些不信:“我三日前看他还是白白胖胖的,怎么就病了呢?”
小厮唉声叹气了一会儿,愁眉苦脸地说:“三日前,自从老板被赤羽门的人抓走了,关了一晚,回来后他就病了。”
“发生了什么事啊?”宋思不明所以。
“还不是萧泓云……”对着宋思一脸莫名的表情,小厮默默地话咽进了肚里,转而道:“宋姑娘,您还是请回吧。”
宋思当然不乐意了,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可是,我跟陆老板约好今天来拿我的衣裳的。”
“这……”小厮一脸为难地看了看不肯退却的女人,“那请宋姑娘稍等片刻,我去请示一下老板。”
“嗯。”
一进内堂,声称病了的陆大老板逮着小厮就问:“顺子,怎么样了,宋思那小丫头片子走了没?”
小厮摇了摇头:“没有,宋姑娘不拿到嫁衣,不肯走啊。”
陆老板听了,顿时一阵头疼。
自三天前被清醒的萧泓云捉了去审问了一番,他这提着的心就没有放下来过。他只是个小老百姓,本本分分的生意人,从来不涉及江湖之事,被萧泓云那么一吓,他当即就将宋思的事情全都抖落了出来。被放出来后,他也一直提心吊胆着,哪还有什么心思给宋思修改衣服啊。
左思右想了一番,他将宋思的半吊子嫁衣抽了出来,又转身从锦盒内掏出了两颗夜明珠,满心不舍把玩了一会儿,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了小厮,朝他挥了挥手:“你把这两颗夜明珠交给她,就跟她说我病得很严重,她的生意我不做了,让她另请高明吧。”
小厮将陆荣这一番话原封不动地讲给了宋思听,宋思当场就睁大了眼。
她满心欢喜地过来,就得到了这么一个消息?
宋思不死心,作势要强闯进去找陆荣理论一番,小厮赶忙拦着,被宋思四两拨千斤地拨开了。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陆荣正打算将胖胖的身体挤进床底,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他知道大势已去,便想要爬出来。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体型太过庞大,上半身华丽丽地卡住了,硕大的屁股一拱一拱的,活像一直挖土的地鼠。
“陆老板,别躲了,我已经看到你了。”
宋思双手抱着她的嫁衣,对着陆荣幽幽地道。
陆荣憋红了脸,挣扎了好一会儿,硬是没有挤出来,只得忍痛喊道:“快帮帮忙,我的身体被卡住了,出不来。”
宋思听了无动于衷,倒是身后的小厮急火急燎地跑了过来,双手扯住了陆荣的两腿,使劲地往外拔。
“哎呦,我的娘呦,小顺子,你慢点,扯到我的命根子了。”
小顺子急得满头大汗,“老板,我拔不出来啊。”
“啊,我的老腰啊。”陆荣痛呼出声。
宋思悠闲地观赏着眼前的情景,等看够了,她终于觉摸出了些良心,问道:“陆老板,要不要我帮忙啊?”
此时的陆荣被卡在了重点位置,有苦说不出,再耽搁下去,他的命根子就要废了。因而,一听到宋思的声音,他也不管她身份敏感,咿咿呀呀道:“求你了,你就帮帮我吧,呜呜……疼死我了。”
“那我的嫁衣……”宋思拖长了嗓音。
陆荣立即接口道:“祖宗呦,别墨迹了,甭管什么条件,我统统都答应你。”
话应刚落,他只听到咔嚓一声,有什么断了。
小顺子在他屁股后头结结巴巴地说:“老板,床……床要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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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破了
? 等到陆荣灰头土脸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他那只独家定制的豪华大床也彻底报废了。
陆荣面如土色,心痛不已,而罪魁祸首却顶着张面瘫脸,手捧着那身俗气至极的嫁衣,正巴巴地看着他。
这是什么怪力啊。
陆大老板摇了摇头,从宋思手里接过了那身嫁衣,当目光掠过那形状怪异的鸳鸯刺绣时,他瞳孔一缩,甚是头疼。
真是朽木,朽木啊。
宋思没有眼色地道:“陆老板,还是三日之后来取?”
“不用。”陆荣五指竖直摊开,很是傲慢地道:“我只需要三个时辰。”
原先要三日之期,不过是做做样子,眼下,他只想快点将这尊瘟神送走。
宋思闻言,不禁有些傻眼,“陆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