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在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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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玉在侧-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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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的语气十分郁闷:“我回来后本想去清宁宫等阿娘的,却听到刘春正在问姑姑的事情,说是什么姑姑要跟着驸马去房州,可能还要带着几位小郎君。我一听,便觉得三表兄也肯定是要离开长安了。”
    李宸在太平身边坐下,将她手中的桃花拿了过去,太平随她。姐妹俩坐着船边,十分随意自由,而在旁伺候的刘馨和另一个宫女手心捏了一把汗,生怕这两个公主不留神就掉到湖里去了。
    李宸看着湖对面的桃花,一脸懵懂地说:“阿姐,我听旁人说姑姑偷偷玩巫蛊被发现了,所以才要去房州。”
    “不是玩巫蛊,巫蛊是害人的。被巫蛊诅咒的人,会生病会死。”太平纠正李宸,她说着,忽然凑近李宸的耳畔,悄声说道:“阿妹,听说姑姑想要害母亲,你相信吗?”
    李宸瞪大了眼睛,摇头。
    太平转头,看着泛着银光的湖面,轻声说道:“其实我也不相信。”
    可有的事情,也并不是她们不相信就会是真相的。
    当日有人告密,说城阳公主私下在公主府进行压胜之事,李治本是不信的。可告密之人说的有板有眼,连木偶藏在什么地方都说得一清二楚,实在是不得不查。一查才发现,长公主与驸马寝室里的大花瓶中,真的藏有压胜用的人偶。
    人偶上刻着的,是武则天的生辰八字。上面的字迹,并不难辨认,是出自驸马都尉薛瓘之手,城阳公主说那是她指示驸马刻上去的。
    李治看着跪在前方的城阳公主,有些头疼地抬手掐了掐眉心,语气也透着几分说不出疲倦,“城阳,我如今,只剩下你一个妹妹了。”
    城阳公主笔直地跪在地面上,“自从新城去世后,城阳也只剩下阿兄了。”
    李治说:“起来回话。”
    城阳公主默了默,然后起身。
    “媚娘有什么地方做得让你不高兴了吗?”李治问。
    城阳公主面无表情,淡声说道:“她让我不高兴的事情太多了,当年她要当皇后之时,舅舅是有阻拦,可她最终还是如愿当上了皇后,然后呢?她得偿所愿母仪天下,接着便让人诬告舅舅造反,将舅舅流放,最后还逼他自缢。阿兄,母亲生前与舅舅感情深厚,父亲驾崩前,曾说他能得天下,有一半便是舅舅的功劳,千叮万嘱左右一定要护舅舅周全。这些事情,城阳可是一直都记得呢。”
    李治神色有些沉痛地看向她,“城阳,你——”
    城阳公主笑了笑,冷声说道:“舅舅被害,还牵连新城的驸马,若不是长孙诠被流放,新城又何至于改嫁给韦正矩那该死的东西,害她最后死于非命。阿兄与我是骨肉至亲,从小疼我护我,我自然不能害你,可武媚娘与我又有——”
    城阳公主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厉声喝了一句:“你休要再胡言乱语!”
    城阳公主看着目中带着怒意的李治,微愣了下。
    李治深吸一口气,将心中冒起的怒火往下压,“城阳,你当我不知,薛瓘曾经是上官仪的学生么!”
    当年王伏胜前去向李治告状,说皇后武则天与道人郭行真勾结,在后宫进行压胜。李治得知后招来上官仪商量,上官仪那时对武则天早已不满,便提议圣人废黜皇后,最后皇后是没废成,倒是上官仪几个月后以造反罪被诛。
    城阳身为长公主,如今家庭美满,宫中兄长对她爱护有加,她想要什么都能唾手可得,她还有什么可求的?更何况,她性格向来温婉聪颖,与武则天两人的感情也十分融洽,又怎会忽然说对武则天有如此多的不满?反而是薛瓘,对武则天的态度从来都不算热络恭敬。
    李治觉得单凭人偶上的字迹,便足以让他将薛瓘赐死。可城阳公主见了那人偶,却说那是她指使薛瓘刻上去的。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离开的离开,去世的去世,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头。李治曾经对自己说,如今他就只剩下城阳一个妹妹了,即便是她将天捅了个漏子,他都得帮她兜着。
    如今她是没有将天捅个漏子,可她好学不学,居然学人揽罪上身!
    李治气得是七窍生烟。
    
    ☆、第021章 :城阳公主(十)
    
    有人气得七窍生烟,可也有人无动于衷。
    城阳公主腰板挺得笔直地站在离兄长不到三米的地方,目光落在案桌上的人偶上。
    “阿兄,我想见驸马。”她语气十分平静。
    李治咬牙冷笑:“好让你去与他串通一气吗?”
    城阳公主垂下双目,沉默了良久,才沙哑着声音问道:“阿兄,您难道觉得,城阳有理由不恨武媚娘么?”
    李治猛地转头,双目盯着她。
    城阳公主迎着李治的视线,向来带着微笑的脸上,此时带着十二分的倔强,徐声说道:“平心而论,武媚娘此人确实有长才,是阿兄不可多得的贤内助。可她害我亲人,我的亲舅舅便是被她所害,新城的死虽不是她直接所导致,可真要深究,她又如何脱得了干系?”
    李治听到城阳的话,哑然半晌,最终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一只手支着额头,声音低哑:“城阳,那些事情,并非是媚娘的错。”
    身为一国之君,当日父亲为了他可以坐稳江山,替他选了几个顾命大臣。可登基后的自己,却吃够了顾命大臣的苦头。当日高阳公主与房遗爱谋反,长孙无忌弄权,将吴王李恪牵扯进去,要处死李恪。高阳公主任性妄为,因为当年父亲处死了她的情人儿怀恨在心,在父亲去世的时候都不曾流露半分悲痛之色,更别说是流泪。
    李治对高阳公主这个妹妹,感情本就没多深,虽然对她造反的行为虽然感到痛心,也认为她包藏祸心,要处死她无可厚非。可李恪无罪,也是他最年长的兄长,谋反一说本就是长孙无忌指使房遗爱所为,作为一国之君,却连赦免自己无辜兄长死罪的权力都没有。
    顾命大臣的势力过大,甚至已经威胁到皇权,他又如何能甘心?
    皇权唯我独尊,他又怎能忍受几个顾命大臣自持是前朝元老,而将皇权压了下去。长孙无忌是亲舅舅不错,可他也曾示弱,与媚娘亲自上门拜访舅舅,希望能得到舅舅的支持与帮助,可舅舅是怎么说怎么做的?
    作为一个臣子,不能为君所用,还要成为他皇权的威胁,还有什么用?
    而长孙无忌,首先应该是一个臣子。
    城阳公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李治,“主上,夫妻本是一体。那些事情无论是谁的过错,都有武媚娘的一份。城阳也是人,内心也有自己想要爱护的人,我不忍责怪阿兄,便只好迁怒至武媚娘身上,莫非有错?”
    李治闭了闭眼,没有说话。
    城阳的意思,他已经最明白不过了。他会因为心中的爱意对媚娘的很多举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什么都可以。
    如今城阳替薛瓘顶罪,也是同样的意思。
    城阳公主见兄长没有说话,知道他已经心软,再度跪了下去,“阿兄,身为长公主,一直以来父亲与阿兄对城阳都十分爱护,旁人都说城阳此生再无所求。可有谁明白,身为长公主,要下降何人都由不得自己做主的苦衷。父亲在世时,杜荷犯了死罪,将城阳接回宫中,后来再度下降如今的驸马。驸马即便万般不是,这些年爱我敬我,不曾让我受过半分委屈,驸马从未错待城阳,反而是如今城阳是戴罪之身,还连累他被关进大牢里。”
    李治听到这儿,已经面无表情了,他就这么冷冷地看着自家的妹妹,到底要怎么样将黑的说成白。
    城阳抬头,眼圈中已经微微泛红,里面转着淡淡的水雾。
    李治无动于衷。
    城阳见状,凄然一笑,也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了一把匕首,放至自己的脖子上,“主上,驸马与此事无关,城阳可以死明鉴!”语毕,手中的匕首便要往脖子动脉处割。
    李治惊得站了起来,椅子因为他动作过猛而烦恼在地,他怒喝了一声:“胡闹!”
    城阳公主却不管不顾,匕首一点都没打算为自己留一线生机,脖子上已经殷红一片。
    “我答应你!”
    原本视死如归的城阳这才停下了动作,殷红的血顺着脖子流淌而下,将她身上的衣裳都染湿了。她眼圈中转着的水雾终于凝结成珠,划过娇丽的脸庞。
    她泪眼婆娑地看向李治,“多谢阿兄。”
    李治大步走了过去,随手在她的裙摆撕下一块布,一边帮她包着脖颈的伤口一边牙咬切齿,“混账东西,你的匕首是怎么来的?”
    城阳公主与兄长对持时勇气不少,如今兄长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便似乎是全身的力气都流失了。她软软地靠在李治身上,有些气弱地说道:“禁卫军统领深夜前去不羡园接我,我心中害怕,刚好马车上有一把小匕首,我顺手便揣进兜里了。”
    李治闻言,惊怒之余,又觉得好气好笑,“万一我不答应你,你便打算这么将自己交代在这儿了么?”
    城阳公主闻言,弱弱的声音带着几分庆幸:“可阿兄答应我了。”
    厌胜之术,一旦被发现,即便死罪可免,活罪也难逃。可如果真是薛瓘,必死无疑。她棋走险招先将罪行揽在身上,赌的便是兄长对她的恻隐之心。她本就没抱大多希望,可兄长并未让她希望。
    当城阳公主见到薛瓘的时候,是回宫后的第三天。
    胳膊拧不过大腿,李治终究是对这个唯一的妹妹心软,因此破例让她前去大牢见薛瓘。
    大牢中的薛瓘正盘坐在铺着稻草的床上,双米紧闭,鼻端忽然嗅到一缕熟悉的幽香,其中还混杂着草药的味道,他有些诧异地张开眼睛,便看见有三个人迎面而来,走在前面的一人穿着曳地长裙,乌黑的长发梳起,见到他时,原本紧绷着的五官柔和了下来。
    牢门门锁打开,跟随在女子身后的两人离开。
    “驸马!”连城公主上前,双手抓住薛瓘的手。
    薛瓘反握住她的手,神色既是激动又是惭愧,“公主!”
    短短三天,几乎便是生离死别。
    薛瓘紧抓着城阳公主的手,几乎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城阳公主见薛瓘之前,本还有一分期望,希望那个人偶只是虚惊一场,是旁人移花接木弄出来的。可当她见到薛瓘时,心中便明白了大半,真的是他。
    城阳公主不怕为他顶罪,可她怕自己顶了罪还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城阳公主仰头,轻声问薛瓘:“为什么?”
    毫无头绪的一句话,可薛瓘明白她的意思。他和城阳公主成亲多年,感情和睦,夫妻之间早就培养出了深厚的感情和默契。城阳公主了解他就如同他了解城阳公主一样,厌胜事件爆发,他被刑部带来审问,可在没见到城阳公主前,他一句话都不会说。是贪生怕死,也是怕自己死了是一了百了,却连累了父兄妻儿,于是咬着牙不招供。他知道皇帝定会亲自召见城阳,如果他有一线生机,那必然是牵在城阳公主身上。
    如今城阳公主能来与他见面,不论厌胜之事真相会如何,他明白自己已经求得一线生机。
    薛瓘俯首,迎着城阳公主的目光,沙哑着声音说道:“因为我无能。”
    他曾是上官仪的学生,按照老师的期望,他本该是要成为文官的,可太宗看上他武艺不俗,将他提拔为武将,后来因为城阳公主下降,在此提拔为左奉宸卫将军,从三品。
    几年前,上官仪因为得罪武则天而死,还祸及子女。他明知上官仪是冤死,却无能为力,每每想起,心中既是难过又是压抑。可他又能怎样?他的妻子是当今长公主,与她皇嫂的感情还甚为和睦,他并不想从中挑拨离间。
    人偶不过是他喝酒时拿来发泄所刻,从前他都次刻完都会记得销毁,可就是前两天,他不胜酒力,竟然忘了自己顺手将人偶扔进了书房中的大花瓶中,以致于如今招此祸患。
    “薛瓘对不起公主。”
    “驸马何来对不起一说,是城阳任性,非要驸马为我雕刻人偶,我已与圣人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城阳公主说道。
    薛瓘怔楞地看向她。
    城阳公主笑得有些无奈,“驸马怕且是要被城阳连累了。”
    她本来并没有放弃要继续追查,心中总是想着万一不是驸马呢?如今一看,幸好是她昨晚在兄长面前软硬兼施,不惜拿命来赌,才有兄长愿意庇护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她。
    李宸和太平不知道自己的姑姑到底经历了一场怎样的风暴,两人在湖上坐完船之后,便跑去了清宁宫找武则天。
    武则天与李治才与大臣商议完政事,见到两个女儿,自然是免不了要问一下在不羡园玩得如何?又问李宸对不羡园是否满意。
    李宸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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