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粹因为收入稳定而嫁给工人的事情。就越来越少了。
相形之下,报纸、评书、戏曲舞台上充斥着帝国的赫赫武功,军人的光辉形象深入人心,年轻一代的少女,便把目光转向了军人。
当然,故宋三百年间儒家耕读传家的文化浸淫,让年轻官员和自耕农的身价也颇为不低,只苦了工人们——重农抑商思想下,工商无疑是“贱业”,可商人们还有高收入呢,工人连这点都没有,于是便成为了婚姻选择上的弱势群体。
整个古代社会,工匠的社会地位无疑是非常低贱的,“匠户”在绝大多数时候基本上可以和“奴隶”划等号,不能自由迁徙,子孙后代不能应科举……长此以往,歧视在整个社会中定型,一旦社会生活从战乱变为正常,故有的观念便开始沉渣泛起。
当一位三极技工也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才能实现人生价值的时候,楚风已感觉到了危险,他要的是建立在工商业雄厚基础上的近现代殖民贸易帝国,而不是建立在穷兵黩武基础上的蒙元式半奴隶半封建帝国。
一支稳定的熟练工人队伍,对于一个近现代帝国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它能够以比别人低廉的价格生产工业品,意味着它的武器比任何对手更为精良,意味着它有更高层级的劳动生产率,意味着它的技术传承将在一代代工人手上延续!
熟练技工,是比军队更为基础的层级,一战中失去了全部军队的德国,但他仍然保有那支以严谨、苛刻、一丝不苟著称的工业队伍。于是短短二十年后便以领先世界的工业能力,装备起一支可怕的纳粹武装;二战中挨了两颗原子弹,被炸回石器时代的日本,也凭借它的熟练技工和工程师,完成了战后重建,它的工业品占据的市场,远远超过了当年皇军靠武士道精神所侵占的范围……
楚风深知技术领先不能仅凭一己之力,事实上蒙元已经造出了铸造火炮,当年的蒙古西征早已把火药技术传播到了欧洲,在可以预见的将来,洋枪洋炮也将在欧罗巴的土地上一一出现。
人类史上从来就没有某种先进技术可以长时间的垄断,从火枪火炮到原子弹无一例外,一九四五年美军扔下两枚原子弹的时候全世界都在震动,可到了五十多年后,连阿三和棒子都爆了菊。
大汉帝国要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要成为真正的日不落帝国,必须保持科技的持续发展和始终领先,这就必须要保证熟练技工的稳定。
楚风思忖着,目前工人的薪资并不低,这个年代的中华远没有后世那么人口众多,即使按最激进的估算,宋代人口也就在一亿上下,蒙元的血腥屠杀之后。人口数量下降数千万之多,所以目前大汉帝国直辖区治下的人口数量将在六七千万左右——准确数字,要等到民政部明年的人口统计才能得到。
只相当于后世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数量,再加上海外拓殖和工业化对劳动力的吸收,目前大汉帝国境内绝非劳动力过剩,而是相对紧缺,楚风也是利用了这点,以经济手段迫使地主大幅降低了地租,完成了不流血的“土改”。
相形之下,其实工人们的工资并不低,所以很清楚。问题不在薪水,而在于社会的歧视。
故宋曾经有两种人,处于社会最歧视的边缘地带:军人、匠户。大汉处于战争时期,对前者地位的提升,楚风给予了相当的重视,歌颂军人的戏文比比皆是,但后者,目前看来,仅仅提升经济地位还是远远不够的。
嗯,或许我可以这么干……楚风打定了主意,他抛出了一个让人们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问题:“目前大汉帝国有多少位八级技工?”
冯火山有些奇怪,还是老老实实的答道:“按照您制订的标准,目前连一个都没有,我和老雷都是七级技工。”
“那么,我来考八级吧!”楚风笑得很灿烂,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震惊,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皇帝亲自来考八级技工?天呐,科举考试几百年间,听说有皇帝去应试的吗?这岂不是说,大汉帝国的技术工人,比应了举的士子还要尊贵!
“对,我也是工人中的一员……”楚风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飘忽,他想起了西南边陲莽莽群山间的那座三线兵工厂,想起了那些轰鸣的机器、热情实在的工人师傅。
很快,八级技工的资格证书就送到了楚风的手中,没有人认为他还需要考试,因为大汉帝国的所有工业标准,乃至整个工业基础都由他亲手奠定,除了楚风自己,没有人够资格做他的考官,就是冯火山、雷洪,也远远不够格。
与过去不同的是,以前各级证书的获得者们,都是以激动无比的心情从雷洪、冯火山或者其他大师手中接过证书,但这一次,是两位大师恭恭敬敬的把证书呈给了楚风。偏偏在楚风接过它的时候,工人群中还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呼声:看今后谁还会瞧不起咱们工人,就连帝国皇帝,都是工人队伍中的一员呢!
“这算不算造假证?”离开兵工厂,马车上楚风摸了摸鼻子,有些好笑的看着那张大红的八级技工证书,心头倒有几分好笑:自己给自己发证,不成假证贩子了吗?要不要提前抢了“东南亚办证集团”的生意?吼吼!
嗯,舆论导向也应该向工业适度倾斜了,如果说汉元之战前,主要由军事力量决定,那么在敌人的军事力量衰落之后,大汉帝国的扩张就将以经济,特别是工商业的力量来主导了。
无论漠北还是西域,楚风要做的绝不仅仅是封狼居胥、饮马捕鱼儿海,而是将这些地区纳入大汉的治下,让我华夏皇图永固,这样的前提下,经济主导、军事为经济保驾护航的策略显然更适合,月息部和周边不少小部族弃元归汉,令忽必烈和漠北诸王进一步孤立无援,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未来,征服苍天之下的广袤土地,将会执行这样的模式:在汉军用线膛枪和重炮消灭顽抗之敌后,接踵而至的是携带大批商品、手握大把钞票的汉商,他们将会把工人们的劳动成果,诸如丝绸、布匹、呢绒、瓷器、铁器、玻璃等等工业品倾销出去,然后再用大汉金钞收购矿产、羊毛、棉花、香料、宝石等工业原料和高价货物。
当某一地区,被贸易带来的甜头绑到大汉帝国的经济战车上,再要脱离这个垄断经济体系就是痴人说梦了,譬如南洋星罗棋布的岛屿,掌握了定价权的大汉,令一座岛上只种植一种香料作物,或丁香,或肉桂,得益于种植香料的价格优势,当地人便不再种植稻米,而是用香料从汉商手中换取稻米,长此以往,汉商便在这独门买卖上取得了垄断地位,而种植香料的南岛土人们,也就一刻也离不开汉商。
楚风将这个计划告诉乌仁图娅,并征求她关于在漠北实施的具体意见。
草原明珠的眼睛瞪得溜圆,她喃喃的道:“我知道,我知道夫君为什么肯把忽必烈放回去,又为什么自信能将漠北草原和辽阔的西域纳入大汉怀抱了,是的,我知道了。”
譬如冶铁,草原上会打铁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蒙古人是不会的,倒是有极少数从汉地过去的契丹人、西夏人会这门手艺,让草原上的人们不至于斩木为兵、狼牙做箭。
月息部等等和大汉帝国通商往来的部族,可以得到汉商运去的价廉物美的工业成品铁器,乌仁图娅百分之百的肯定,大汉帝国如潮水般涌入的铁器,会让那些打铁的西夏人、契丹人彻底丢掉饭碗,一年,也许要不了那么久,半年之后,月息部将不会再有一个铁匠。
到时候,假如月息部图谋不轨,大汉帝国只要掐断它的铁器供应,马蹄铁会磨损、箭头会折断、钉子会生锈,只要持续几年,就能让月息部重新回到石器时代!
单单是铁器一样,就有如此效果,其他收购羊毛羊肉之类的就更不必说了,要大汉不去收羊毛,没了丰厚收入的牧民要瑟瑟发抖的渡过白灾,只怕部族长老的屁股一定会火烧火燎吧。
乌仁图娅彻底服了,现在她可以肯定,自己的名字将会像孛儿帖那样在草原上永远流传,而这一切,都是拜眼前这个男子所赐啊!
将臻首轻轻靠到楚风肩头,草原明珠被征服之后无疑是万分温柔的,而这种温柔也只会在楚风一个人面前流露。
她抿着柔润的嘴唇,娇羞的呢喃:“当年待嫁之时,我总是想,将来我会装饰着鲜花,坐到那达慕大会的高台上,会有一位英雄,以无可匹敌的实力战胜了所有对手,然后走到我的身前……我的夫君,你并没有通过那达慕的挑战,很早以前,我曾为之遗憾过;但后来我已知道,那达慕大会上那些趾高气扬的佼佼者,实在连替你提鞋都不配!”
第585章 风云聚,龙虎会(上)
大汉八年的金秋十月。北方各地正在如火如荼的战后重建中。
北平南城,早已被战火糟蹋成一片废墟,到处都是断垣残壁,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场景。
可怕的是,代表着生机,寄托着农耕民族的希望,那些绿油油或者黄灿灿的庄稼,全都不见了踪影,郊外的地面上只剩下短短的秸秆,像男人刚刚剃了的胡子茬儿。
整个华北平原的北部都遭受了蒙元的蹂躏,禾姑和姜良材站在城墙上一处没人的倒角,向远处看,只见往日应该长满了庄稼的田野,全都光秃秃的,毫无疑问,是被该死的鞑子放马啃吃干净了。
忽必烈从关外轻装急进,当然不会携带粮草,于是北平郊外万亩良田就成了他们的牧场,百姓辛苦种植的庄稼成了马儿的青饲料。
十余万人马,人尚有奶酪、干面、干肉可以果腹,马儿却只能啃麦苗。战争只持续了几天,就把北平郊外啃得一片光秃秃的了——蒙古大军从来如此,骑士们抢掠妇女、丝绸、瓷器、金银、粮食等等等等一切可以满足他们欲望的东西,战马就肆无忌惮的啃吃庄稼,于是大军所过之处犹如蝗群般席卷一切,留下赤地千里。
仅仅是放马啃吃庄稼,那还是好的呢,要知道在数十年前,蒙古军围攻大金朝治下还被称为“中都”的北平城,久攻不可粮草不济,这群兽军甚至吃人!而阿术攻常州,还曾用百姓尸体熬制油脂,作为制造火箭的原料!
侵略者已被汉军逐走,可他们留下的恐怖记忆,将会在很长时间里铭刻于人们的心底。
“官人,”禾姑握紧了姜良材的手,她的手很凉很凉。
他们刚刚在十天前结婚,孑然一身的战斗英雄成了刘家的上门女婿,刘老爹有了养老送终的倚靠,宝儿又有了爹爹,禾姑和姜良材,两颗干枯的心灵又重新焕发了希望的光彩。
蒙元的屠戮,给华夏造成了难以弥补的伤害,丈夫失去了妻子,母亲失去了儿女,特别是饱经战乱的中原,几乎家家都有亲人丧于战乱之中。战争平息之后,像姜良材和禾姑这样重组家庭的例子比比皆是,无论官府还是民间都给予了足够的宽容与支持。
感觉到妻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姜良材知道她又回忆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用力握了握她的小手,姜良材坚定的道:“放心,有大汉皇帝,有我们汉军,鞑子再没有机会进到汉地来了——如果估计不错,明年开春,或者再推迟一两年,我们的金底苍龙旗就会插到哈喇和林!”
那么,到时候你就要离我远去,重新站到战场上,用你的胸膛来迎接敌人的箭雨?禾姑不想再浪费难得的时间,她轻轻靠到姜良材宽阔的肩膀上,低垂的头贴近他的胸口,听那有力的心跳搏动,感觉和自己的丈夫已血脉相通。
“姜哥,姜连长,”刘国泰远远的小声叫着。尽管很不想打搅战友的温馨一刻,但军令如山,他不得不硬下心肠。
被他看到了么?禾姑的脸变得绯红,幸福的小女人啊。
片刻之后,姜良材回来了,他脸上歉疚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
“不,我不需要你解释,”禾姑温柔的握住了姜良材的手,现在她只觉得只要在丈夫身边多待一刻,幸福就多一分。
北平南城的废墟,豆腐脑刘老爹来到自己的故居,这里只剩下了一片砖头瓦块,以前的小屋子早就不见了踪影。
先是蒙古人拆房梁做云梯、冲车,取砖块做砲石,后有汉军重炮轰炸这片区域,无论多么坚强的建筑物也难在这样的浩劫下幸存,刘老爹并不指望自己那座小小的房子能带来意外的惊喜。
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损失,或者应该说因祸得福才对,所有的南城居民在那片破烂房子被炸毁之后,都得到了北城华堂美屋的补偿,大汉帝国北驱蒙元、雪夜入大都之时,就有大批蒙古色目贵官和汉奸官员们逃走,汉元之战中剩下的色目商人也跑了个七七八八,他们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