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步履声响,一个全身黑衣的大汉,快步走了进来。
萧翎心中还未决定该如何对付来人,但意识中,却有着不让对方发现之意,一提真气,身子平飞而起,贴在屋面之上。
那大汉警觉之心甚高,一脚踏入屋门,突然停了下来,唰的一声,抽出了背上单刀,喝道:“里面是什么人。”
原来萧翎飞身而起的举动,太过匆忙,未留心衣襟带起了风声。
金兰、玉兰虽然全身都紧贴在墙壁上,尽量缩小形体,但因这土地庙,太过狭小,那大汉只要目光左右一转,必可看到两人。
但他被萧翎衣襟带起的风声所愚,全部精神,一直贯注到那神像供台之处,忽略了两侧。
此际,天尚未亮,夜雾甚浓,庙中更是黑暗,那大汉一时间,无法看清庙中景物。
只听那苍老的口音说道:“怎么?庙中当真的有人么?”
那黑衣大汉轻轻咳了一声,道:“我好像听到了一点动静。”
那苍老口音说道:“小小一座土地庙,不过一间房子,有什么东西,还不是一目了然。”
那大汉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大步向庙中行入。
玉兰早已蓄势戒备,看准他的穴道,全力点出。
那大汉一被萧翎衣襟带起的风声所惑,全副精神,专注面前,却不料变自身后,毫无警觉,穴道突地被点。
金兰疾的抢出一步,右手一把抓住那大汉身躯,左手却接住他跌落的单刀。
庙外两人,似乎已有所惊觉,只听那苍老的口音说道:“庙中情形如何?”左手拔出背上单刀,右手摸出了一枚梭子镖,悄无声息的向庙门前门欺去。
玉兰久久不闻声息,忍不住探头向外一看,不料刚刚探出了半个面孔,突见寒芒一闪,疾飞而至。
玉兰急急一缩脖子,梭子镖掠面飞过。
但闻蓬然一声,正击在神像上。
玉兰翻腕抽出长剑,正待跃出屋去,突见人影一闪,穿了出去,只见那快速的身法,已知是萧翎无疑,当下急急喝道:“相公不可放过他们。”紧随着跃出庙外。
凝目望去,萧翎已和人动上了手,那人手中虽有单刀,但已被萧翎掌力紧逼的不能施展,落败不过是转眼间事。
玉兰目光一转,只见丈余外处一人已然骑上马背,立时绕过萧翎,追了上去。
她因不知眼下三人是何身份,故已有心不让他们逃走一人。
马上人眼见玉兰追来,立时一带马头,急奔而去。
玉兰一提气,放腿疾追,眨眼之间,已追出五丈开外。
忽闻衣袂飘起,掠顶而过,一条人影,有如飞鹰下扑,一把抓住了那马上人,生生从马背上拖了下来。
玉兰疾快的伸一指,点中那人穴道,笑道:“相公好快速的身法,不知是何名称?”
萧翎道:“凌波步。”
玉兰伸手提起那人,仔细一瞧,竟是个十四五岁的童子,当下笑道:“这三个人不知是何来路,咱们得仔细审问一下。”缓步走回屋中。
金兰早已把屋外之人,提入室中,玉兰放下手中童子,低声对萧翎道:“相公请问。”
萧翎摇摇头道:“还是你来问吧!”
玉兰一扬手中宝剑,掠着三人面上扫过,道:“老老实实答复我的问话,如有一句虚言,被我听出破绽,当心性命!”一掌拍活那黑衣大汉身上穴道,却顺势一脚踢中他“涌泉穴”,接道:“还是你先说吧!”
那大汉长长吁一口气,道:“咱们夜行此地,发现火光寻来,遇上三位,动手被擒……”
玉兰接道:“这样简单,我也不用问你们了。”
黑衣大汉道:“姑娘要问什么?”
玉兰道:“好!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就是,你们是那一门派中的人物?”
黑衣大汉道:“我等流浪江湖,没有门派。”
玉兰想了想,道:“总该有一个首脑之人吧?”
那大汉道:“说了虽不妨事,但在下得先问姑娘一言。”
玉兰道:“好啊!你倒先问起我了!”
那大汉道:“在下先要知道姑娘身份,如是该说,咱们就一一奉告,如是不该说,姑娘也不用多麻烦了,一剑把咱们杀死就是。”
玉兰道:“很干脆,那你先问吧!”
黑衣大汉道:“姑娘是那一道中人物?”
玉兰沉吟了一阵,道:“那是咱们公子,我们姊妹,奉伴公子游玩山水,很少和武林人物来往。”
黑衣大汉道:“请问你们相公贵姓?”
玉兰回顾了萧翎一眼,道:“我家相公姓萧……”她虽是聪慧过人,但终是缺少江湖阅历,应对之间,难以流畅。
那大汉道:“萧什么?”
玉兰心下好生为难,想到萧翎加盟百花山庄一事,天下皆已知闻,如若说出萧翎之名,这大汉定然认为是百花山庄中人……一时竟是想不出如何回答。
只听萧翎接口说道:“在下萧翎。”
那大汉喜道:“你就是萧大侠,在下久仰了。”
萧翎一皱眉头,道:“不敢,不敢。”
玉兰道:“不用借故攀交情了,该说说你们的来历了!”
那黑衣大汉对玉兰之言,恍如不闻,却望着萧翎说道:“萧大侠找得我们好苦,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遇得全不费工夫。”
萧翎讶然说道:“找我?”
那黑衣大汉道:“你可是萧翎萧大侠么?”
萧翎道:“在下正是萧翎。”
黑衣大汉道:“那不会错了。”
萧翎忽然想到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摇摇头道:“恐怕你不是找我的,是找另外一位萧翎。”
玉兰要待拦阻,已自来不及,萧翎已讲出了口。
那黑衣大汉,道:“这世间有几个萧翎?”
萧翎道:“就我所知,已经有两个萧翎了。”
黑衣大汉道:“这就难办了。”
玉兰冷冷接道:“你这人怎么搞的?什么事说出来就是,吞吞吐吐一点也不干脆!”
黑衣大汉对玉兰的催促和责斥,浑如未闻,望着萧翎问道:“那两个萧翎可有真假之别?”
萧翎道:“一真一假。”
黑衣大汉道:“那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萧翎道:“我是真的。”
玉兰看两人有如故友相逢一般,谈说往事,笑语生风,心中暗道:真要命,审问人犯,那有这样的问法?这简直是在杯酒言欢一般……。
只听那黑衣大汉道:“好!在下就相信你说的话。”
萧翎道:“什么事?”
黑衣大汉道:“在下受人之托,转交给萧大侠一件东西。”
玉兰怒道:“有话快说,有东西就快拿出来,似你这般吞吞吐吐的人,当真是急人的很。”
黑衣大汉伸手探入怀中,摸出一只书简,递向萧翎手中道:“萧大侠先请瞧过这封书信,咱们再谈不迟。”
萧翎接过书简,心中大是疑惑,此信不知是何人手笔,也不知写的什么?如何能和我萧翎扯上关系。
他自知初入江湖,可算得识人不多,这封书信,八成是要找那假冒自己之名的蓝玉棠。
他虽是心作此想,但却是无法按捺下好奇之心,低声说道:“玉兰设法点起一个灯火如何?”
玉兰望了那黑衣大汉一眼,冷冷说道:“你如是心存鬼计,想让人燃起灯火,以招救兵,那可是自找死路。”
她是怀疑那黑衣大汉暗中施谋,但却又不敢违抗萧翎之命,缓缓伸入怀中,摸出一只火折子,随手一晃,登时亮起了一道火光。
萧翎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之上写道:书送萧翎亲拆。
玉兰一沉手腕,熄去了火折子,道:“相公,什么人写给你的信?”
萧翎道:“不知道!”
玉兰道:“一点也瞧不出么?”
萧翎道:“拆开瞧瞧再说。”
玉兰道:“相公不可造次,江湖之上,无所不有,先让贱妾问出此信来历,再作决定。”
萧翎亦曾听那庄山贝谈过江湖的诸般奸诈阴谋,当下不再言语。
玉兰不问萧翎,仅回头对那黑衣大汉说道:“这信是何人所托的?”
黑衣大汉目注玉兰,吞吞吐吐地道:“是一位姑娘所托。”
玉兰道:“是女人?”
黑衣大汉道:“是一位姑娘。”
他想此言一出,可能激怒玉兰,是以吞吞吐吐,不敢出口。
只听萧翎插口说道:“那女子姓什么?”
黑衣大汉道:“在下只知她姓岳……”
萧翎只觉心头突然被人打了一拳,起了一阵巨烈的波动,良久难以自制。
玉兰似是已觉出萧翎激动的神情,伸出手去,握住萧翎的右腕,说道:“相公,你怎么啦?”
萧翎道:“我很好,你不用担心……”目光转到那大汉脸上,问道:“那位岳姑娘在何处?”
黑衣大汉道:“那位岳姑娘曾经告诉我等,她已在信中写的明白,只要我等把此信亲手交给萧翎,也就是了。”
萧翎道:“你们和那岳姑娘有何渊源要这般东奔西走的替她送信?”
黑衣大汉道:“在下等受过岳姑娘救命之恩,亲口答应岳姑娘,不论找遍了天涯海角,亦要把此信亲手交给萧大侠。”
那玉兰目睹萧翎紧张、激动之情,心知那位姑娘和萧翎必有着非常的渊源,站在一侧,不再接口。
萧翎激动的情绪,逐渐的平静下来,缓缓说道:“那位岳姑娘,不知如何称呼?”
那大汉想了一阵,道:“那岳姑娘虽然救了我等性命,但她始终未曾提过名字。”
萧翎道:“那岳姑娘是个何等模样的人物?”心中突然动了怀疑。
那大汉沉吟了一阵,道:“一位年轻的姑娘,素妆淡服,但却生的极美,不可逼视,在下只觉她是位很美丽的姑娘,因在下未曾细看,很难说出和别人不同之处。”
萧翎道:“你们在何地,遇上岳姑娘的?”
那大汉道:“大巴山中。”
萧翎暗道:那大巴山绵连千里,谁知你们在大巴山何处被救,似这般笼统之言,岂不使人多疑。
心念电转,却未说出口去。
那大汉沉吟了一阵接道:“那是黄昏时分,我等误入了别人的禁地,给人生擒,被囚在一座高峰之上,让我等自生自灭,那山峰高出云表,罡风如刀,上面苦寒无比,普通之人,不消两个三个时辰,便被冻僵,就算是有着武功之人,也难支持多久,正当不立之时,岳姑娘却突然出现……”
萧翎心中一动,暗道:我那岳姊姊用的软剑,江湖之上,甚少见到,他如见过,定然知道,急急接口说道:“那位岳姑娘用的什么兵刃?”
黑衣大汉道:“没带兵刃!不知她使用何物,斩断了我等身上捆绑的牛筋,解救了我等性命,指示了我等下山之路,嘱我等代她转交一封书信,飘然而去。”
玉兰冷冷接道:“哼!那岳姑娘在大巴山中既然无事,何以不肯自己下山来找呢?”
那黑衣大汉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她在那里是否有事,萧大侠何不拆开书信瞧瞧,那封信她是早经写好,只在等待着那送信人的机会而已,想必写的十分仔细。”
玉兰突然晃燃了火折子,在神像之前,取过一盖油灯,伸手拨长灯蕊,燃了起来,说道:“好,咱们也不怕燃起灯火,中了你们的鬼计,引来你们的伏兵……”
黑衣大汉道:“姑娘放心,在下说的都是实言。”
玉兰晃燃起灯火,说道:“相公,打开书信瞧瞧吧!不要被他们欺骗过去。”
萧翎依言拆开书信,只见上面写道:“见字即来大巴山秀云峰下。”简简单单的十一个草书。
萧翎想不到竟是这样一封简单的信,他尽力回想岳小钗的笔迹,但相处之时,自己年纪幼小,根本已无法想起,是否看到过岳小钗的笔迹。
玉兰眼看萧翎捧书沉吟,久久不言,忍不住说道:“相公!那信书上说些什么?”
萧翎缓缓把书信边了过去,道:“妳瞧瞧看吧!”
玉兰有些受宠若惊的说道:“妾婢可以瞧么?”
萧翎道:“不要紧。”
玉兰光一掠,已然瞧完信上之言,说道:“如此简单么?”
萧翎道:“我也有些怀疑,如果我那岳姊姊写信给我,绝不会如此简单。”
玉兰道:“你可记得那岳姑娘的笔迹么?”
萧翎道:“记忆不起。”
玉兰突然吹熄手中灯火,顺手点了那黑衣大汉穴道,说道:“天色不早,咱们也一该运气调息一下,明天再问他们。”
萧翎心中对那岳小钗的怀慕,十分殷切,虽然觉着这封简单的函件,疑绽重重,但心中又盼望它确是岳小钗所写的。
深重的怀念,使他自己想出了一种理由来解释这封函件短促的原因,他心中暗忖道:岳姊姊写这封书信之时,并不知此信会真的到我手中,也许她写了一百封这样的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