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岳州城不远处驻扎,一直都没有离开这里。”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曾国藩连着说了两句,一连苦笑:
“张震这是知道我军会有此败,是故意想要看我的好戏,然后,等着我回去求他!”
“大帅,死保岳州,然后调集各路军马驰援未必没有胜机,我们又何必低三下四的去求张震?”曾国荃心里最是不服张震,大声说道。
曾国藩叹息一声,拍了一下自己弟弟的肩膀:“若只是为了我自己,就算死我和不会求他,可现在为的却是两湖之地安宁,哪怕张震再耻笑于我那也不能不低下头来……”
营中一片寂静,这个时候的湘军将领,连着曾国藩在内,心里都是一片黯然……
……
“是吗,湘军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张震一点也不觉得惊讶,本来这就是自己意料中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想到湘军会败的那么彻底而已。
“回大帅,据说长毛领军的是发匪伪翼王石达开!”
张震淡淡的“哦”了一声,并没有什么特别惊讶表情。现在的张震,忽然发现自己已经不再那么的怕石达开了。
如果换成刚刚来到这个时代,只怕自己一遇到这位发匪里的名将,腿肚子就会不由自主得打哆嗦,心里发虚。但现在随着自己胜仗越打越多,张震开始知道这个名将也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尤其是在火器逐步武装起了自己的军队之后,这样的信心也就更加强烈。
“我看曾国藩要是不那么固执的话,很快就会来找咱们了。”张震思考一会,说道:“马队可以先行准备起来,随时等候出发。曾国藩心里就算再对我有意见,岳州得而复失,这个责任是曾国藩断然承受不起的。”
话音未落,部下已然带来曾国藩的使者,话里只说发匪攻击岳州甚紧,湘军新败之下,已经无力再行反击,恳请张震尽快发兵援救岳州。
不管是岳州也好,还是武昌也好,张震都不如何在意,他要的只是凭借湘军之败,来衬托自己的赫赫功名,朝廷没有了谁都行,就是不能没有了自己和百战军。
“回去告诉曾帅,就说我立刻发兵,一刻也都不会停歇!”张震并没有摆什么架子,而是客客气气地请使者回去,等到使者一走,立即召集诸将:
“诸位,这次咱们要面对的是伪翼王石达开,这人能征善战,是发匪里的第一悍将,诸位千万要谨慎小心,不可出现半点疏忽。”
说着目视夏侯清,夏侯清上来说道:
“发匪在岳州城外啸集三万之众,其中最有战斗力的是石匪达开亲自指挥的中军。这部我们可以暂时不动,发匪左翼乃是石匪凤魁指挥的三千余人,这部战斗力不强,而且军纪涣散,我以为可以先行击溃发匪左翼,然后步步压进,彻底解决岳州之围!”
张震点了点头,回首看看诸将:“诸位,此番只要击溃石达开部,武昌唾手可得,诸位务必努力!”
“谨遵大帅将令,击溃发匪,收复武昌!”
出兵既已决定,诸将纷纷出营准备。
而在张震准备出兵的时候,朝廷对待曾国藩的态度也连续发生变化。
在湘军连续取得胜利之时,咸丰看过奏报,看过奏报,立即下旨,任命曾国藩为湖北巡抚。他兴高采烈地向大臣们说:
“不意曾国藩一书生,竟能乃能建此奇功!”
还在谕旨中表示:
“获此大胜,殊非意料所及。朕惟兢业自持,叩天速赦民劫也。”
随后,又下旨封赏湘军将领。胡林翼升为湖北按察使,罗泽南为浙江宁绍台道,彭玉麟为广东惠潮嘉道,杨载福擢常德协副将,鲍超升为参将,李元度、李续宾、郭嵩焘、刘蓉、陈士杰等人都有升迁。
但是就在朝廷赏赐到达还没有多少时候,湘军就遭到惨败,惹得咸丰大怒,先前那些心情,因为失败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但此刻又是用人之机,曾国藩手里面握有湘军,还得靠着这些人继续歼灭发匪,又不能把其一撤到底,在这样的情况下先锋更咸丰再次发出圣旨。
在湘军惨败退守岳州的第七天,曾国藩跪听的又一个上谕是:
“曾国藩著赏给兵部侍郎衔,办理军务。毋庸署理湖北巡抚。陶恩培着补授湖北巡抚,未到任之前,湖北巡抚着杨霈兼署。曾国藩、塔齐布立即整师东下,不得延误。”
咸丰帝还在曾国藩的奏折上批道:
“朕料汝必辞,又念及整师东下,署抚空有其名,故已降旨令汝毋庸署理湖北巡抚,赏给兵部侍郎衔。”还怪曾国藩的奏折不署加封的官衔,故说是“违旨之罪甚大,著严行申饬。”
上谕改变了初衷,收回署理湖北巡抚的旨意。曾国藩本来就是侍郎,上谕又说“赏给”,纯是空头人情,曾国藩的官职丁点未动,还落得个“严行申饬”。
更让曾国藩恼怒的是,署理湖广总督杨霈未有寸功,却因武昌收复而实授总督,一直与曾国藩作对、反对编练湘军的原湖南按察使、新授江苏布政使陶恩培竟实授了湖北巡抚之职。
但是尽管曾国藩满腹委屈,但失败总是事实。已经开始有流言传出,张震辛苦取得岳州,双手拱让给了曾国藩,但曾国藩却遭到了这样的失败何其无能?
要想彻底剿灭发匪,非靠张震不可,两湖之地的太平与否,也完全都取决于张震,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张震和他的百战军再度出现在了世人面前……
第145章 决战(一)
“石达开,石达开!”
一轮弯月如钩,月色斜斜铺洒在树梢,偶尔一只夜鸟飞过,翅膀煽动的声音在夜里听起来非常的刺耳。
应该如何打败石达开?石达开会和自己硬碰硬,还是选择什么别的办法?张震知道现在是自己必须做出清晰判断的时候了。
哪一场仗都可以败,唯独只有这次不能!
“二十八天挺进一千二百余里,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各路朝廷之军闻石敢当之名,无不闻风而丧胆,这样的人要战而胜之只怕抚台还要费上一些周折。”不知什么时候,夏侯清悄然来到张震身边。
张震没有回头:“百战军虽然打了不少胜仗,但真正的硬仗从来没有打过,此次和石达开正面交锋,胜则胜了,要是败了的话,我只怕将士们信心会受到很大打击,从此后听到石达开的名字心里就会有畏惧之心。”
夏侯清的面色也有一些凝重:
“卑职曾经于日间观看发匪大营,排兵布阵甚有章法,尤其是其攻城,不求一举功成,但以稳妥为先,要想偷袭断无可能。我军已经抵达,石达开深知水军无法和我抗衡,故尔为保存实力放弃水战交战,转而陆路决战。这样看起来虽然表面上好像畏惧我军军威,实际上却是一种最稳妥的战法,这才是卑职心里最担忧的。”
张震抿了抿嘴,什么话也没有说。
这个时代的行军作战,自己虽然经了不少战阵,也多少有了一些心得,但要和石达开这些名将相比差距依旧极大。
若是自己部队全部都以火器武装起来,自己倒是一点也不畏惧。可是以目前火器武装程度来看,对付其余发匪还绰绰有余,可是面临石达开这样将领的时候,对方必然会有万全防备。
那些左右包抄,设计奇袭等等之类,在石达开面前只怕起不了什么大的作用,要想决出胜负唯一的办法还是正面对决。
可是,正面对决的胜算又是多少?
张震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这个时候,太平军的大营之中,翼王石达开也正在默默注视着漆黑夜里什么也都无法看到的清军大营方向。
张震这个名字,在太平军各级将领耳中已经非常熟悉了。甚至在太平军里流传着这样的一个说法,天国最大的敌人就是张震,只要击溃了张震和他的百战军,哪怕京城也是唾手可得。
可是,要想击溃这个敌人又何其困难?
百战军装备异常精良,是清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尤其是他们的统帅张震,这个人才是这支部队的灵魂所在。
短短两年不到时间,从一个外委把总,一跃而成为封疆大吏,江苏巡抚,本身就充满了传奇,在很多人看起来都是不可能的传说。
还有百战军所装备的火炮火枪,太平军任何一支部队都无法与其抗衡。如果贸然硬拼的话,吃亏的只怕还是自己。
可是两军对决,取胜之道并不仅仅在于武器……
……
这一天老天爷好像也特别愿意看这一次决战一般,天气异常晴朗。
双方的火炮都已经列阵而起,黑洞洞的炮口虎视眈眈地对着对方,几万士卒整齐排列,战旗迎风招展。
在彼此的中军之中,端坐的都是各自的主帅:
张震,石达开!
张震心里知道,自己所谓的击败石达开的故事,除了有运气成分在内,很大程度上都是自己部下编造出来的。
而这一次不同,这次是堂堂正正的正面对决。
“大帅,诸军整顿完毕!”
“翼王五千岁,请下令杀妖!”
两边统帅同时接到了部下这样的报告,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张震和石达开一起举起了手,然后慢慢落了下来。
时咸丰四年九月初九,决战就在这一天爆发!
在这一天的决战之中,百战军出六千精锐,太平军两万六千余人,几万人的喊杀声,在这一瞬之间爆发,声音足以让山河失色。
百战军的炮火依旧占据着绝对优势,只短短的功夫就已经死死的将太平军的炮火压制。
这本来就是石达开预料中的事情,自己并没有企图在火炮对射之中取胜。
炮声忽然停止,人数占据劣势的百战军,反而主动向太平军发起进攻,而好像心有灵犀一般,虽然在炮火射击中伤亡颇大,但人数依旧握有巨大优势的太平军反而采取了守势。
呐喊声里,百战军波浪一般的席卷向对面,大地在士兵的践踏和炮火枪声之中颤抖,山川为之动摇。
太平军稳稳的守卫着自己每一条防线,用火枪射,用弓箭击杀,近了就呼啸而出,奋不顾身的和敌人绞杀在一起,捍卫着自己做为天国士兵的荣誉。
这些太平军的士兵知道,翼王就在自己身后。有翼王亲自指挥的军队,是绝对不会失败的。
战场上乱成了一团,但做为两军主帅的张震和石达开,却都表现得异常镇静,并没有因为战场上激烈的战斗而动摇到他们。
石达开微微闭着眼睛,只是耳朵在那倾听着什么,有的时候某处的喊杀声忽然增大,或者忽然变小,都会让石达开的手指微微动动,然后瞬间又再度恢复平静。
而在他的对面,张震手里端着一碗茶,随意地吹开上面浮着的茶叶,慢慢地喝上一口。
放下茶碗站了起来,背负着双手向远处看上一眼,但奇怪的是,他的目光却并不在战场,而是在战场的后面,在那能够看到什么?
“大帅,左一营快坚持不住了!”
“告诉司徒定远,他要是败阵的话,也不用再来见我了,自己摘去顶戴去朝廷请罪吧!”张震神色从容,甚至话里不带着一点火气。
“大帅,右二营歼灭发匪两百余人!”
“大帅,左二营被发匪围住!”
战报一道道传了下来,但这一切却根本影响不到张震。
情况最为危急的是司徒定远所指挥的左一营,他们对面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一层一层的,根本就杀不过来。
正在那苦苦等待着援军的司徒定远,忽然接到了大帅的命令:
“要是败阵的话,自己摘去顶戴去朝廷请罪!”
这一道命令激发起了司徒定远胸中凶悍之气,撕去了上身衣服,接过那口大刀,嘴里狂呼乱叫,亲手砍死了一名企图逃跑的把总,厉声吼道:
“弟兄们,都跟着老子玩命吧,击溃发匪,随意劫掠!”
主将拼命,让军心暂时稳定下来。
层层叠叠交织在一起的士兵,放眼看去密密麻麻的,根本分不清哪是敌人,哪是自己人。
舍身忘死的搏杀,让空气中到处都能闻到血腥味。不时的有残肢断臂飞出,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子然后重重落到地上。
一个士兵胸前被砍了一倒,血流如注,可他嗷嗷叫着,一刀又扎到了敌人的肚子上。随即还没让他来得及把刀给拔出来,又是几样武器一齐落到了他的身上。
又是一个士兵被砍翻了,可他在跌落到地上的那一刹那,一把抱住了敌人的大腿,和敌人一起滚翻在了地上。
两个人好像野兽一样在地上翻滚着,扭打着,不顾一切的掐着对方的脖子,不顾一切的想要把对方置于死地。
忽然,两个人都停止了动作,战场上的所有声音,都在这里离他们远去……
人性在这里早已经被绞杀干